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叙事散文

浴女

2021-12-25叙事散文汪彤

浴女
(约1909字)
汪彤推开斑驳的白漆门,凝结在门壁上的水珠沾满了手指,顿时迎面扑来一阵阵热浪。每次走进这间屋子,我总会一边忙着褪去衣物,一边四下里张望。雾气腾腾,朦朦胧胧一些有曲线的裸体,除了高矮胖瘦,似乎都是一个造物主的杰作,因此……
浴女
(约1909字)
汪彤
  推开斑驳的白漆门,凝结在门壁上的水珠沾满了手指,顿时迎面扑来一阵阵热浪。
  每次走进这间屋子,我总会一边忙着褪去衣物,一边四下里张望。雾气腾腾,朦朦胧胧一些有曲线的裸体,除了高矮胖瘦,似乎都是一个造物主的杰作,因此想要一眼分清谁是谁,还要端详到脸,才能看得清楚。而她,我总会把眼神伸向一个固定的位置。
  她的身材很不匀称,上身长,腿短,很宽的脊背佝偻着,两只手不停的为眼前平躺在一张柔软床上的裸体搓去尘垢。她始终站在澡堂正中央一张躺着人的床边,是澡堂里唯一穿简单衣服的女人。
  黑色的海绵胸罩在胸前很空洞的张着口,黑色的平角短裤显得腿更短更粗,一双穿着袜子的大脚,松弛的装在塑料敞口雨鞋里。而在这样雾气腾腾的澡堂,谁又会在意这些呢,进了澡堂要搓澡的人们,都会频频和她点头打招呼。
  她大眼睛上长长的睫毛总凝结一些细密的水珠,鸭蛋脸稍显得清瘦,脸上时常有一丝微笑掠过,却总有一些愁苦写在上面。她一边认真的干着手下的搓打、推拿、按摩,一边不时的朝门外入口的地方看看。
  她的眼神总在我进来找她的时候不期而遇。她脸上还未露出微笑,眼睛里却闪出一些喜悦的光,接着眼角的皱纹与脸庞微笑的肌肉一起活跃起来。她向我点一下头,算是打了招呼,又从正在搓背的匆忙中腾出一只手,伸一个或者两个指头,像是接头暗号的手势。我马上明白,还有一个或者两个人搓背的人在我前面排着队。
  她应该是很喜欢我来这里洗澡和搓背,她伸出的指头收回,我便已经褪去身上的衣服,站在她离她不远的水笼头旁往身上拭水,我一边泡着水,柔软身上的肌肤,一边和她交流。
  她除了做手底下的活,似乎很少说话,但看见我,却像突然有了说话的欲望,我们每次交流的话题,总围绕着她的儿子。她告诉我,她有两个孩子,一个儿子、一个女儿,虽然儿子比女儿大一岁,但在同一个班级。
  我们说着话,她手底下却一刻也没有停。她从一只热水笼头上接满很烫的一桶水,提起水猛地倒在刚才躺过人的床上,算是给按摩床做过清洗。之后,她从靠墙处的角落,拿出一卷白色透明的塑料薄膜,这卷薄膜似乎比她手里的一满桶水重,她费了好大的力气,把塑料薄膜铺在床上,铺到末了,用力一扯,用身体的力气隔断了柔软如缎一样的薄膜,且平整的铺好。虽然拿薄膜卷铺床时,看起来她很吃力,但铺床的娴熟在几秒钟就做好了全部准备工作,她又往床上倒半桶热水,转身回头对我说:“好了”。
  当我平整的躺在她眼前,我们的谈话才正式开始。
  她说:“这几天期末考试,儿子每天都学到晚上十二点。”
  我问:“儿子上几年级了?”
  “今年刚上初一。”她用光滑满是水珠的胳膊肘擦一把额头的汗,头也不抬一下,很认真的给我搓去身体上每一块肌肤上沉积的灰尘。
  说到她儿子,她用在搓澡巾上的力气猛的加大一把。我微皱一下眉头,轻声说:“轻点……他还那么小,睡那么晚,身体会受不了?”
  她并不回答我的话,一边让我翻转身体爬在床上,为我轻轻按摩颈椎,一边苦笑的对我说:“儿子说,他这样学下去,以后就得精神病了。他每次考试都是全班第一,他的学习我从来都没有操心过。”
  “你的颈椎不好。”她手底下的推拿功夫,已经到了能摸出病的程度。
  “我和你的孩子一样,也喜欢熬夜看书、写字。呵呵”我和她一起笑起来。
  笑声里,她边用一双手臂,平整的在我脊背上推擀,一边鼻腔里发出欢喜的声音,她说:“儿子说,他要考个好大学,早点上班,以后让我待在家里。”
  我在按摩床上躺的时间比别人长,她似乎有意增加为我按摩的工序。她身后桑拿房的墙壁上钉着一枚钉子,钉子上挂着几把带着“搓背”字样的小圆牌。每次搓完一个人,她都会看一眼钉子上的小圆牌,眼神在那里停顿一会,细数一遍圆牌的数量,这些带着“搓背”字样的圆牌,是他全家的生活给养。
  在这样的大众洗浴室,洗澡只收八元,但如果搓背再推拿按摩一些奶液护肤之类的保健产品,她可以另外收20元钱。
  每次,当她为我按摩手心穴位的时候,她的手掌与我的手掌合拢一起,我总能感觉到她被水泡涨的手上突起不平展的皮肤。她在浴室每天工作四五个小时,忙的时候一整天都不能休息,她常对我说,回到家,总感到关节疼。
  不知为何每次去浴室洗澡,我总想给她带些小礼物,有时是一本中学生作文,有时是我从网络查到的用疙瘩盐炒热治疗关节风湿的药方。她脸上的皮肤很润滑,有时没有搓背的客人,她便在一旁涂抹一些绿色或者黑色的面膜,涂好面膜回头朝我微笑,像印第安土著人的摸样,我从她涂抹的脸上,看到她的乐观和幽默。她常对我说,自己是“温室里的花”,在浴室待时间长了,出去总怕见阳光。
  我躺在搓背床上,边听她轻声唠叨说她的儿子,边看澡堂屋顶无数颗积攒饱满亮晶晶的水珠,它们吸收着空气里的水分,从房顶滴落的那一瞬间,把最饱满而晶莹的姿态展示给属于自己的生活
[/copyright] [ 本帖最后由 汪彤 于 2012-2-12 07:59 编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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