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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创] 他的忧伤像野草

2021-12-23叙事散文李云
本帖最后由 雨夜昙花 于 2016-8-17 21:16 编辑

他的忧伤像野草
文/李云连续好多天来他的脑海中反反复复出现的意念是:没有人比我更失败的了。这念头像蚂蚁一般啃噬着他的良心,让他寝食难安。尤其是在无人的晚……
本帖最后由 雨夜昙花 于 2016-8-17 21:16 编辑 <br /><br />他的忧伤像野草
文/李云
  连续好多天来他的脑海中反反复复出现的意念是:没有人比我更失败的了。这念头像蚂蚁一般啃噬着他的良心,让他寝食难安。尤其是在无人的晚上,他一个人孤独地坐着,过去生活的影子就会残暴地袭上心头,如一个个面目狰狞的恶鬼向他伸出罪恶的手爪要将他攫进黑暗中去。他叹息,摇头,自责,甚至怒骂,无济于事,还是无法摆脱心上的焦虑。他在房间里不安地走来走去,像一头被关在笼子里的野兽,找不到出口,渐渐地明白一切挣扎都是徒劳的道理。他想起不知在哪里看过的几句诗:“女人生性完美,/她的尸体/显现出她成就的微笑,/一个希腊人命运的幻觉/随着她的宽松外袍的饰带在飘忽……她已彻底失败”,诗是柔美颓废的,他喜欢这样的句子。到目前为止他所喜欢的也只能是这些在别人看来乱七八糟的东西了,至于其他的他可没什么喜欢的权利。是的,他觉得自己在一天天丧失做人的权利,他失败得彻底干净。
  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样认为,也不清楚这种感觉起源于何时。总之在很久以前他就有这样的感觉了,而且变得一天天强烈,如影随形。他不知道成功是什么,但知道自己很失败,这是事实,任何人也无法否认的现实。人们衡量成功的标准有很多条,但无论哪一条都和他不沾边,总之他是个彻头彻尾的失败者。他的心情无法用沮丧二字来形容,那远远不能描绘出他目前感受到的诸般滋味。
  唉,混到今天这种地步怪谁呢?一切只能怨自己。性格决定命运,他想一定是自己的性格出了问题。现在他有时间静下心来省视自己,趁目前难得的闲暇功夫静下来为自己验一下伤口。看看它到底有多深?问题究竟出在哪儿?他在心里一遍遍地问自己。在他思考这些问题的时候,有必要向读者介绍一下他是怎样的一个人,以及他的一些经历和梦想。
  他烦恼的原因我非常清楚,说出来连他自己也觉得有些难为情。年近不惑的他,不光一事无成,家不成,业不就,还欠下一屁股烂帐,不知哪天才能还清。至于为什么会欠下那么多的债,他一时也说不清,有的是打牌输了的,有的是大手大脚花了的,还有的是大碗喝酒大块吃肉用了的。一年一年累计下来,到时就有了一笔连他听起来也要吓一跳的债务,压得他喘不气来,凭他现在仅有的那点工资想要把它还清,还不知要等到猴年马月,他为此焦虑,为此自责,然而却一筹莫展。他只恨自己年轻时不知酸甜苦辣,荒唐透顶,以至于弄到了今天这种人不人鬼不鬼的地步,真他妈的后悔死了。
  世上没有卖后悔药的,他知道过去已经无法挽回,错误既然已经发生,只能用自己的下半生来偿还了,然而走向这条为青春的过失买单的道路他是多么的不甘心,他本可以过得比现在好些,可是鬼使神差的成了这副样子,是命,还是性格使然,他无法回答自己。
  他不敢回头去看自己,他无法相信十多年前那个朝气蓬勃充满青春活力的自己会变成今天这样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样。
  多年来我对他的变化看在眼里,他之所以变成今天这样一个连他自己都有些厌恶的人,主要原因是他的性格,他是一个极其随意的人,用我们这里的土话来说就是他的弹性限度很大。这种性格上的缺陷使得他正经起来比谁都正经,堕落起来比谁都厉害。他的自控能力太差,极易受到不良环境的诱惑。就拿打牌来说吧,起初的他纯洁得像一张白纸,什么都不会。后来跟人学会后很快上瘾,赌博的胆子也越来越大,发展到最后,一晚上输掉几千块钱眉头也不皱一下。说不心痛,那是假的,因为这些钱是他向别人借的,他怕还不上人家就再借来打,结果是越打越输,越输越打,最终陷在赌博的泥潭里不能自拔。
  他在不打牌的时候是一个人,甚至可以说是一个很有修养的人。他在很早的时候就爱上了文学,读过许多文学名著,我敢说在我们这里没有人比他读过更多的书了。那些对一般人而言相当陌生的小说中的人物情节经常像泉水一样从他口中汩汩流出,说实在的听他谈文学有时候简直是一种享受。他好像也很自豪,甚至有些清高。他写过小说,散文,有一些作品发表出来,引起过一些人的羡慕。但很快就被大家遗忘了。因为人们是这样看待的,你说你很能,但还不是差了一屁股的帐,有什么了不起的。每当说到钱的问题,我总是看到他的眼里闪现出一丝无可奈何的忧郁,在这种情况下,不管他先前说得多么高兴,闪烁其词,无疑都会马上低下头来不发一语,与此前的口若悬河,判若两人。那时候他就像一只被猎人击中要害的小鸟一样无辜和可怜,神情落寞,默默无语。然而他是高傲的,他不需要别人的怜悯和同情,有时候为了拒绝这样的同情,他经常说一些不好听的话来伤害别人。久而久之,他变得离群索居,一连好几天看不到他的身影。
  他性格的两面性:时而清高,时而自卑;时而狂妄,时而胆小,结合得如此之好,令我非常惊讶,我还没在谁的身上看到过如此完美的结合。如果不是这样的原因,我想我绝对不会浪费我的笔墨来写他的,我有的是值得一写的材料。
  我对他感兴趣的是因为他身上那种与众不同的忧郁,这种气质可不是谁身上都有的。有一段时间(大约是他最为狼狈的时候),我看见他的眼神仿佛永远处于迷幻状态,他若有所思,有时喃喃自语,没人知道他脑子里想的什么。他干工作也是一副无精打采的样子,的确任何人处在他那样的状态下也是无法集中心思工作的,他要考虑的问题似乎很多,家庭的,单位的,社会的。但有时候干脆什么也不想,整天关起门来看书。本来他已经有很多的书,但他还是疯狂地购书,也不知他看完过那些书没有。有一天我到他那里去,看见桌子上堆了好几大本书,我无意中一一拿起来翻了翻,有《在细雨中呼喊》《卡拉马佐夫兄弟》《简爱》,还有好些杂志乱七八糟丢在沙发上,《人民文学》《天涯》《散文》《中华散文》等等。他坐在椅子上抽烟,眼睛散淡地望着远方,像在看什么,又像是什么也没看。他招呼我坐下,然后拿起余华的《许三观卖血记》对我说,他妈的写的真棒,真实的生活,残酷的人生,像一首忧郁的诗。我知道他还在做着文学梦,经常去邮局寄出他写的东西,但大多石沉大海。他一点也不灰心,仍然不停地写。他说他相信有一天会成功的,我不置可否地反问他,你说的成功是指什么呢?他说,作品有人认可。我说,你发在网上不就行了吗?他说,那不同,要能进入纸媒才算成功。我说,谈何容易啊,全国有那么多的人做着作家梦。他对我笑笑,没说什么。
  他做事固执,不计后果,还非常情绪化,这也是他把自己搞得很狼狈的原因。在单位他有点不大规矩,经常和领导唱反调,当然免不了吃些苦头。他什么都清楚,可就是改不了又臭又硬的脾气。他知道自己在别人心目中的形象,但他不想刻意去迎合别人而改变什么。说到个性,有一次他响当当地宣称:宁可站着死,也绝不跪着生。他这种鸡蛋碰石头的豪气固然值得称道,但在聪明人眼里无疑是非常幼稚可笑的。
  他知道自己与周围的环境格格不入,索性关起门来,过着苦行僧的日子,要么读书,要么在电脑前敲敲打打。自从电脑上网后他觉得自己的生活丰富多了,虽然照常处在穷乡僻壤之中。第一,他不再感到孤独,他在网上找到了一些志同道合的朋友,虽然彼此相隔十万八千里,但却时时有心有灵犀一点通的感觉。信息时代为人们的交往提供了多种可能,他尽情地享受着网络的美妙。第二,他获得了一定的成就感,他的文章在网上有一定的点击率。听着别人的溢美之词,他虽不至于头脑发昏,但的确有些飘飘然的感觉,而这在现实世界里是很难找到的。时间长了,他简直一刻也离不开网络,一有时间他就泡在上面。虽然有不少好心人提醒他,网络上的赞美当不得真的,他心里认可,但到时还是忍不住想去收获一些廉价的赞美。像吸食鸦片的人一样,一日不上就浑身不自在。
  他一直生活在这种虚幻的状态之中,忽略了周围的许多东西。但有很多东西是无论如何也无法避免的,生活在别处,那只是对人的精神而言。对他的身体而言,他还得应付眼前出现的诸多烦恼。比如女儿的成绩问题,老婆的工作问题,还有母亲的晚年问题,这一切像一根紧绳将他扎捆得牢牢的,一点儿也动弹不得。他不知道自己今后的路该怎样走,命运还会和他开怎样的玩笑,令人费解的是他常常抱着无所畏的态度,似乎已有足够的心理准备。这也许是他身上惟一的优点,敢于面对出现的问题。
  据我多年对他的了解,他其实一直很自卑,完全不是别人说的那样傲慢,有时候傲慢只是他内心自卑的另一种表现而已,就像刺猬用来保护自己不再受伤的毛一样。可我们常常会误解他,他也不想作过多的解释,别人想说什么就让他说吧。我很佩服他这种超强的心理承受能力,要是换了别人也许早就被击垮了。这归功于他的书写,他在文字中找到了拯救自我的方式。我读过他写的一些东西,文笔简洁流畅,充满颓废伤感的气息。他这样的文字要能在纸煤上发出来,估计很难很难。他何尝不明白这些,但他还是狂热地做着美梦,梦想那些寄出去的文字有朝一日变成铅字飞到他的案头。
  年味越来越浓,于他却是一种痛苦。他怕过年,他觉得过年的那种喜气洋洋的气氛对他是一种嘲讽,他有什么值得高兴的事呢?没有。还有一个原因是他无颜面对自己的父母。别人干了一年收获多多,可他呢,除了一身的伤痕什么也没有。他觉得自己没有资格享受过年的氛围,只会牵扯心中的隐痛。
  其实有时候他也很讨厌自己这种像小女人般临水照花,期期艾艾的做派,但到头总是免不了发一番感叹,增添一分伤感。他老是觉得自己心中的忧伤像春天的花草一样汹涌,从天边蔓延过来,将他罩在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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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云
四川洪雅县高庙中学校
邮编:62036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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