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抒情散文

[原创] 新塘往事(四)

2021-12-23抒情散文陈元武
我闻到的第一缕阳光的味道,是在四月的艳阳天里。我在寻找一个乡村的古典韵味,这是新塘在春天里的一件有意义的事情,阳光相对于过于漫长的雨季,显得尤为珍贵,此时的新塘并没有什么特殊的地方,除了那一望无际的即将成熟的麦田之外。麦田是这个季节结束与另……
  我闻到的第一缕阳光的味道,是在四月的艳阳天里。我在寻找一个乡村的古典韵味,这是新塘在春天里的一件有意义的事情,阳光相对于过于漫长的雨季,显得尤为珍贵,此时的新塘并没有什么特殊的地方,除了那一望无际的即将成熟的麦田之外。麦田是这个季节结束与另一个季节开始的分水岭,阳光有了些初夏的热力。我多次行走在麦田边沿,寻找一些与这个季节并无关联的证据,成熟的麦子,像一些沉思的哲人,以一种静默的方式来表达一种生命的演绎的激情。风是这个成熟季节里最为散淡的行客,不会像那些已经准备好的镰刀和梭担,还有上过轭油的牛车,场子已经为这个季节腾空着,随时准备接纳这些麦子们。人们的心思已经恍惚,不为了这丰收的麦子,为了麦子以后的一些事情,比如水稻的种植面积和旱田的比例。仓库里已经挪出很大一块地儿,预备着一些邂逅的雨天。我在麦田边找到了只几预谋着的麻雀,它们正在为如何消化这些过于丰盛的午餐而喋喋不休地争论着。它们高踞在一株柳树上,由于过度兴奋,它们的翅膀在颤抖,仿佛每根羽毛都在抖动,它们的小豆豆眼不屑地瞟了我一眼,并不在意我在旁听它们的争论。新塘的春末显得短暂而珍贵,空气中弥漫着一种楝花的甜香,楝花紫紫地开放在一些孤独的树梢,仿佛一团团紫云在尚未舒展的淡绿色嫩叶间弥漫,并随着风在扩散。阳光有一种清新的味道,就像在风中闻从河流方向吹来的水汽,阳光像无数的小虫爬过我的面颊,然后钻进肌肤里。抬头望天,暖暖的阳光就像一枚羽毛拂着脸颊,阳光仿佛被睫毛所篦过一样,分成七种不同的色彩,透入我的瞳仁,我的眸子里一定映出一个不一样的太阳,这是新塘所特有的太阳。我为麦子们感到庆幸,因为它们天天都能沐浴到这七色的太阳光,不知道麦子的味道会不会因此而变得异样的芳香?收割麦子,是一件最为令人高兴的事情,麦子们在镰刀的锋芒下发出一种分娩般的欢叫,然后齐刷刷地倒下,互相挤兑和碰撞。风在传递一种与收获无关的幸福,当汗水浃背的时候,风的幸福就来临了。茶是这个季节的一种附属物,是与收割麦子有关的一种饮料,茶的浓度刺激着劳动者的中枢神经,让已经迟钝的幸福感觉重又敏锐了起来。我们在风中与茶共语,品味着阳光所带来的温馨。   新塘的另一个季节盛典就要开始了,就是开面的日子,新获的小麦,被磨成了喷香的面粉,正式走进了各家的厨房,开面就是用新磨的面,做成各种面食来祭祀社神。我喜欢这样的节日,当白花花的面粉被蒸成饱满诱人的各色面点,比如面猪、面羊,蟠桃等,还被绘上五颜六色的造型,面点的皮儿有些紧绷着,油光发亮。社庙里香火缭绕,各色面点堆成小山。酒香,果香充斥于空气中,念念不休的祈求和感激的颂辞不绝于耳。我只能从人们的神情中体味出丰收所潜在的含义。阳光的味道,重又在面馍馍上散发了出来,那么温馨,饱含着甜香和令人微醺的味道。四丫就是在这个季节里成为新塘的新娘的。就像她做的面点一样,她是那么的甜美迷人,她的皮肤似乎永远也晒不黑,就像白生生的面馍馍。四丫是一对四川民工的弃儿,一个被新塘的人养大的四川女孩。新塘的水土滋润了四丫,她长得又高又白,俊俏得像杏花儿。四丫看上的是邻村的一个木匠,而作为她养父的李老四,却不愿她嫁给一个家徒四壁的游方小木匠。于是一个爱情的悲剧不可避免地发生了,在那个年代,还没有私奔的事情,那么,抗婚的结局就只能有一个——殉情。四丫在那片麦地里约了木匠,并把身子给了他。那一天,阳光也是这么和煦,在麦地里,只有她们俩,在忘情地缠绵,风悄悄地避开了,鸟们羞涩地闭上了鸣叫的唱腔。阳光像瀑布一样泻了下来,麦子的秸杆上发射着耀眼的光芒,这是许多沉静的祝福,风的花环在空中飞过,那是随风散落的杏花。麦子们亲睹了她们的幸福,阳光见证了她们的盟誓。可是,当李老四发现她们后,小木匠竟独自一个逃之夭夭,抛下了一个不知所措的四丫。李老四紫着脸,把四丫嫁了出去,嫁给了离新塘几十里的小山村的一个篾匠。四丫当时就不干了,一气之下投了井,就是新塘最大的那眼井,四丫投井时,人们并没有发现她的异样行为,她从容地一跃而下,就像一次普通的远行,她穿着一件米黄色的花衫,扎了一个红红的蝴蝶结。她跳下井时,正好有人看见了,于是,她的企图未能成真。于是,一个沉默的四丫从此成为新塘的风景,她冷眼对所有的人,包括养父李老四。后来,故事沿着习惯发展,小木匠终于出现在她的眼前,要求四丫嫁给他,但四丫决然地拒绝了他,并啐了他一脸的口水,骂他是个没卵蛋的孬种。四丫的秉性活脱脱一个辣妹子,小木匠在新塘人的咒骂声中灰溜溜地走了。那年的麦子遭遇了一场大冰雹,那个惨状,至今还让人觉得胆寒,所有的麦田成为狼籍一片。新塘还遭遇了一场从未有的龙卷风,风刮过那片杏林,吹落了尚未结果的杏花。遍地落英,就像下了一场绯红的雪。   在新塘的四月,阳光就像遍地生长的草一样,滋长在新塘的雨季之后,包括一些热情和含蓄的、暧昧的、新鲜的、腐旧的故事在发生和演绎着。我只能从阳光中闻见一种亲切的气息,这就是新塘的四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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