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抒情散文

失眠

2020-09-17抒情散文夏日荷风
失眠,真的是上帝对人的一种极大惩罚。而惩罚的原因,或许是上帝调解心情的一个小小把式,或许是这个人在不适宜的时刻,停下脚步望了一眼树荫下站立的某个帅男人俏佳人的身影,而引起了上帝的一个小小嗔怒。总之,失眠就是这样,毫无缘由地,来无影去无踪。却


  失眠,真的是上帝对人的一种极大惩罚。而惩罚的原因,或许是上帝调解心情的一个小小把式,或许是这个人在不适宜的时刻,停下脚步望了一眼树荫下站立的某个帅男人俏佳人的身影,而引起了上帝的一个小小嗔怒。

  总之,失眠就是这样,毫无缘由地,来无影去无踪。却把一个人在某一阶段的生活搅得一塌糊涂。仿佛一叠依照页码摆放齐整的校对稿,突然地被刮入窗子的风吹得四面散开,即便你蹲下身子一页页耐心地重新捡拾,码放,却丢失了一个无法复原的心情,内心荡漾开一圈又一圈涟漪,细品,愠怒中夹杂着丝丝惨淡,像极夕阳下一张写满了颓意的老妪的脸。

  入夏以来的5月中旬,我,这个曾经一沾床就呼呼大睡,夜晚从未超过10点入眠的“乖乖女”,就是这样经历了一次激烈的失眠大战,在这场不知对手是谁的战斗中,我败得一塌糊涂。我气得摔书,撕被子,然后把自己蒙在被子里,身体成一只四处乱窜的大虫。我不停地开灯,熄灯,不停地在衣柜前的镜子里对镜子里那个头发凌乱、神经恍惚的自己发呆、发怒,我不停地在黑暗里从一只羊数到五百只羊,可成群的羊过后,我的脑子依然清晰地浮现出一个个画面,这些画面排列的毫无缘由,出现的也毫无缘由,它们的出现和排列,完全脱离于我大脑的掌控。于是,我又拿出五百只羊去驱逐它们。它们的形象,在五百只羊的驱赶下渐渐模糊,我乘胜追击,又拿出五百只羊驱逐它们的身影,可它们却突然再次清晰起来,从一棵树到一个面孔,从一个逼真的视频到一个激烈的动作,从一片巍峨的山川到一个先进事迹报告会的现场,从一个预设的10天后的清晨到一个十年前的傍晚的丁香花丛……那个时候,我没有了,这些高清的音像资料完完全全地把我分解了,我仿佛成了一个个小小的碎片,除了偶尔隐隐的呼吸,已经没有任何证据证明我是一个完整的我,亦没有任何一个显性线索能够把那些支离的碎片将我按照我的性格我的身材我的模样重组起来。

  我有生以来,第一次感觉到面对自己的无力,无耐。如果是疼,我起码可以忍。疼会刺痛我,但不会分解我;如果是累,我也可以忍,累可以蹂躏我,但我会因此更深刻地体会我身体各个器官的整体性和关联性。可是,这个时候,既疼又累的我却无法整体的感觉自己,难道是我的灵魂刹那间产生了对我的背叛?在那个时刻,我甚至不止一次地将之和死亡对比,我想,如果死亡是一片黑暗的话,我的这种状态也许是有些光亮吧,可死亡的那片黑暗却是宁静的,这种宁静会把一个人送到遥远的天堂,而我的这种状态则是喧嚣的,嘈杂无序的,加之惨淡的光亮,是不是比死亡恐怖复杂得多呢?

  最后,当我完完全全地被那个无形的对手战败时,我再一次啪地按响了灯光的开关,从书橱里打量起几本周国平的书来。《忧伤的情欲》,不行,我本忧伤,不能再雪上加霜;还是《人生与永恒》吧,我拿起书,斜倚在睡枕上,男人眼里的女人?不感兴趣。关于人性?看看吧。可映入眼里的却只是一个个汉字。一组组汉字。一行行汉字。一页页汉字。这些汉字无法如往常一样,带着微笑的亲切的面孔,用着温柔的贴心的话语和我交流。不再有一股股细细匝匝的暖流从每个文字的脚底汇聚,不再有清清雅雅的芬芳从每个汉字鼓掌着的衣襟散逸,不再有某种低沉而清脆的天籁从每个汉字的喉咙浅颂。此刻,它们在我的眼里只是汉字。我的戴着紧箍咒的大脑把我远远地隔离了它们的本质,它们由曾经的熟悉变得陌生,从曾经的友善变得冷淡,从曾经的惺惺相惜变得遥如路人。

  我只能将书放下。我必须将书放下。我不能因为我的原因,长久地亵渎那个精神国度里的美好。哪怕我会更孤独。哪怕我会更恐怖。

  卧室里又黑了。

  我在黑暗的卧室里想着黑暗。

  此刻,黑暗的夜色里,该有多少人在酣睡,他们在多么幸福地攒集着体力和精力,以迎接第二天的朝阳,为一个又一个任务和目标做着准备。我多羡慕他们呀。我多羡慕夜幕笼罩下的他们的酣睡啊。我曾经特别厌恶的如雷的鼾声仿佛也成了一首激昂进行曲中的有力音符了。睡与醒之间,相隔的真的是一个名叫幸福的距离啊。

  我也有很多期待和目标啊。我有多少贴心的文字想敲打出来啊。我多么想念忠于我又出卖我的那些文字啊。曾有朋友跟我开玩笑,那些文字多像爱我的人的肩膀和胸怀。是的,除了力量和温暖以外,文字里还有迷织的情,窸窸窣窣的阳光一样,解读着与我有缘的一些物质和精神的体征密码。失眠的深处,藏着一种清晰的恐怖,就是担心头顶那层密集的厚厚的墨绿色的固液态杂糅的堆积物,会如同一张封闭的网一样,阻挡住那些亲爱文字和奇妙文字摆布方式对我刹那间的眷顾。如果是那样,我会永远和另一个我失之交臂,我的眼前会永远失去一朵最洁白的格桑花,我的心间会永远失去一种最空灵的溪水的流淌。我的精神空间会被挤压的突兀、变形,我的那些轻快呼吸将无法曼妙成通透的泡沫。夜色里,我凝固在失眠的窒息里,我孤独在一种无人触及的掌心里。我流泪。在失眠的无规则的生命韵律中流泪。一定是一种夹杂着杂质的泪水,如果将其化验,结果一定显示着某些宝贵生命体征的残损。

  为了医治失眠,我的选择近乎盲目。夜色里,我把红酒倒进醒酒器。我一向滴酒不沾,因为我闻酒便醉,但是,那一夜,我想和红酒一起进行一次前景未知的探险。轻摇酒杯,看那一片片绢丝状花瓣在杯壁边显现,我为美丽的它们感到惋惜,我为自己让它们带我探险未知的黑暗而感到自责。瞧那朵朵柔美而艳丽的花瓣,此刻多像引诱着我深入的夜色里的一场酣睡。今夜,我注定要乘着这一朵朵花瓣的船,向一个我向往已久的世界航行。那是一个多么黑暗的世界,又是一个多么光明的世界。唯有深入这个黑暗而光明的世界,我才能恢复以前的我,才能成为一个用文字与世界交流与博弈的勇气。如果在那个时刻,有一双深沉的眼睛透过撩开的紫花窗帘,看到一个长发飘飘,对酒把饮的女子,他一定会发生一次深深的误会。他一定会把如酒香一样绵长的情丝与灯光下女子的忧伤发生关联。他怎会想到,这真的不是一个与红酒有缘的多情女子,她只是为了得到和寻常人一样精力充沛的白天,只是为了在第二天的阳光里享受一下奋斗的充实。

  然而,红酒毕竟没有帮我。第二天,我的脑海里不住地浮现着安眠药的字眼。这时候,心中潜藏着的“恐怖”就明目张胆地以凶神恶煞的形式出现在我的眼前了。周国平的《安静》《人与永恒》《善良·丰富·高贵》在床头依旧耐心地陪伴着我,我可怜地瞅瞅它们,它们也同情地看看我,然而,仅此而已。

  后来,在一个中医、几副中医、几个文友的偏方的帮助下,我的失眠症有所改善。可是,几天后,我又因一个小小的事件再次陷入失眠困境。

  如今,深受失眠之痛的我,回想起刚刚度过的那一个熟睡的中午和两个酣然的夜晚,内心是多么的向往与期待。我突然发现我以前为自己制定的幸福目标是多么的盲目而浮夸,一个淋漓的酣睡,一个昔日清脆的嗓门、闪亮的眼神,此刻就是我最大的期望;一个和昔日一样充实而寻常的一天,竟然成了我此刻向往的最大幸福。

  此刻,我无需寻找,我只需等待。等待遍地花开,等待月色入怀,等待那些昔日悄然注入我生命深处的温暖积淀,在一个无风的夜晚,绽放得满世界花开。

  当那个时刻到了,我会背过身去,默默将自己的幸福谏言做如下改写:一个健康、充实、平淡的永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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