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叙事散文

[原创] 傻姨

2021-12-23叙事散文莫明
本帖最后由 雨夜昙花 于 2016-8-18 02:16 编辑

傻 姨莫 名
生活,说白了就是生出来然后活下去。生命的意义不过是人自己强加的东西,和世间万物的来去匆匆一样,人其实没有那么多自以为是的高明。------……
本帖最后由 雨夜昙花 于 2016-8-18 02:16 编辑 <br /><br />傻 姨
          莫 名
生活,说白了就是生出来然后活下去。生命的意义不过是人自己强加的东西,和世间万物的来去匆匆一样,人其实没有那么多自以为是的高明。
-------------题 记
  傻姨是外祖母的幺女。外祖母一生养了众多儿女,仅活下来的就有十个,而且恰好是五男五女,但惟独这个幺女有点傻,或许真应了天妒圆满的老话。

  其实,傻姨也不是真傻,她不过是有羊角疯的臆病,犯病的时候就会口吐白沫,神志不清。时间久了,连带得平日里也有些神经兮兮,说话难免颠三倒四,性格变得疑神疑鬼,亲友们都很讨嫌她,我们下一辈的便直以傻娘娘、傻姨娘呼之了。
  傻姨是在她5岁那年得病的。在这之前,她应该是一个倍受恩宠孩子吧。因为我所知道的,外祖父给她起的乳名叫春花,从中似乎可以窥见当初的喜爱之情和寄望之深了。据说,她得病是因为独自到一个老坟场里,在一处老坟旁的大榆树上采摘榆钱,不知什么缘故就一头栽了下来,昏迷两天后,人虽醒了过来,但从此落下了这个伴随她一生的病痛。按老辈人的说法,她是让鬼给迷了,这使得我们在很小的时候就对坟场有了一种深深的恐惧。很多次,随大人路过坟场的时,我都会情不自禁地抓紧了大人的手,仿佛每一个坟头背后都隐藏着青面獠牙的恶鬼,让我害怕得要死。
  记忆中,傻姨犯病的时候,总是睁大了眼睛,惊恐地指着我们的身后大喊:“快挡住!快挡住!”然后,“咚”地一声栽倒在地,罔若僵尸地昏迷半晌。于是,很多时候,我们小孩子都不愿跟她在一起,怕她捣鼓出的那份令人窒息的气氛。但她毕竟比我们大不了多少,从内心里应该很是羡慕那种同龄人的游戏和快乐。于是,更多的时候,她会几乎讨好般地试图参与到我们的活动中来。但每每的,在她到来的时候,我们便会大喊着“傻娘娘”、“傻姨娘”一哄而散,只留下她一个人尴尬地站在那里。有时,她气恼不过,也会竭力地追打其中的某一个,但这只会更加刺激了我们其他的人尾随了傻姨大喊大叫。似乎,这便是我们最大的乐趣了。直到现在,闭了眼,我依然还能够清楚地看到她落寂地站在那里,孤苦无依的样子。
  再大点,我们似乎更加对她避之不及,从不愿别人知道了她和我们的关系。即或是在和别人闲谝时,对她也只是草草地带过,生怕别人深根细问起来,让我们无端地羞愧难忍。而平日里,无论是干活,还是外出,都没有人愿意跟她在一起。在我们世俗的内心里,她能够带给我们的,似乎只有那莫大的耻辱。就连一些无关紧要的外人,对她的病况抱以稍稍的同情时,我们也会觉得有一种深深的刺痛感。这种虚荣心,泯灭了我们最起码的关怀和悲悯,她的生命,在我看来原本就是一个错,一个不应该。每当她在大庭广众之下犯病时,我不止一次地冷眼旁观:“为什么她要给我们丢人现眼?为什么别人的姨娘都好好的呢?为什么她不死?”我的冷漠,似乎要告诉别人,她和我根本就没有什么关系。在别人都手忙脚乱地掐她的人中,喊她的名字的时候,我从没有出手帮助过,她的一次又一次犯病后灰头土脸的丑态,只是无端地增加着我们对她的怨恨和嫌恶。
 
  后来,因为父亲工作的缘故,我们得以举家搬迁到一个四处是苹果园的地方。我终于觉得可以长长地舒一口气了,因为在那个陌生的所在,没有人知道我有这样一个害羊角疯的姨娘,没有人会围了一大圈看她犯病时的丑样,没有人会在我走过之后,再指指点点地将我和她联系在一起。似乎顷刻之间,傻姨成了一个记忆中的符号,而不再是身后抛不掉的影子。那段时光,我的心情豁然开朗。在偶尔回乡看望外祖父、外祖母时,我甚至也会和她和颜悦色地说一两句话,或和旁人聊起她时也会说一些无关疼痒的“她真可怜”之类的话。那时,虽然我仍旧不肯和她一起外出、相处,但至少内心不再排斥她是我的姨娘这样的事实,多多少少地认可了她只是一个病人的现状。
   可惜,好景不长,外祖父突然死了。
  外祖父弥留之际,反复表达的只是对这个傻幺女的深深忧虑和牵挂,他临终前,把傻姨娘的终身大事托付给了我的母亲--他的长女。于是,在父母亲的张罗下,一袭红盖头,把这个傻姨娘又带到了我们身边,嫁给了父亲单位上一个有眼障的工人。傻姨出嫁的时候,所有的村民都说她傻人有傻福,有了个好归宿。那个年头,能嫁个吃皇粮的工人,无疑是值得在土地上刨食的农民羡慕的,而在这之前,村民们认定傻姨是嫁不出去的。但在我看来,那姻缘却不过是个丑丑结合的笑谈。连带地,我觉得那个要我从此称作姨父的男人也变得更加面目可憎起来。他要是不娶,那傻姨娘不就不会到我们身边了吗?而我的父母,也在享受着人们的普遍赞誉,他们俨然成了了却老人遗愿、成就傻妹归宿的完人。但我内心里却恨透了父母亲,我觉得他们把傻姨娘弄到身边来简直是不可理喻。我咬牙切齿地对父母亲说:“你们高兴个啥?有你们的苦日子呢!”
  果然,傻姨给我们带来了没完没了的烦心事。
  傻姨人虽傻,在众姊妹中却出奇地人高马大,这使得她犯病时往往像墙一样地轰然倒地,没有三四个人,根本无法抽抬得动她。于是那些年月,母亲仿佛救火队员,在一次又一次左邻右舍的通风报信中,飞奔了前去安置救护她。我很少去替母亲做帮手,每次看着母亲精疲力尽地回来,我都在幸灾乐祸地想:“都是你自找的!活该!”而隔三差五,看到鼻青脸肿的傻姨时,我也往往早早地避开了去,她的浑身上下,让我感受到的只是丑陋和耻辱。那时,我最烦的就是有人跟我说你的傻姨如何如何的话。我从不上她家里去,只有年头节下,我们才会被父母强逼了去她家稍坐片刻。每次,她都会欢天喜地地拿出早已准备好的吃食,殷勤地给我们让了这个让那个。可我如何吃得下去呢?我直觉得她便是那丑恶的化身了,即或是再精美的东西,经她的手中出来,都只会让我感到恶心不已。于是,我们每次都推托刚吃过饭,哪怕是一杯水,也从不肯轻易地喝一口。于是,她便又开始絮絮叨叨地抱怨起没有亲戚来看她,没有人吃她的饭,全都讨嫌她。而这样的老生常谈,又只不过更加增添了我内心的厌恶。往往,我们就在她的开始絮叨中早早地逃之夭夭了。
  傻姨怀孕生子的时候,母亲如临大敌,弄得我们全家都生活在一种紧张和恐慌当中。因为按医生的说法,她这样的病是不适宜生养的。让母亲最为担忧的是,她那样人高马大的块头,一旦犯了病倒下去,就是怀上个哪吒怕也得流产。于是,每次有人来报信,对母亲而言都仿佛天要塌了一般。一次又一次的虚惊,让我们疲惫不堪。更可气的是,有很多次,母亲还要给我们布置一项很特殊的任务,让我们“监视”傻姨,好在她要跌倒的时候能搀扶住她。可我们又哪里会在意她的这些呢?之所以在母亲面前欣然领命,也不过是为了躲出去好好玩一玩罢了。我甚至不止一次地恶毒地想:“流掉才好呢!谁让她自己是个神经病还要养娃娃呢!”或许真是傻人自有天保吧,在母亲的提心吊胆中,在一家人的惶恐里,傻姨竟然顺利地怀胎十月,顺利地生产下了一个健壮的男婴。傻姨两口子自然欢天喜地,酝酿了很久,给孩子起了个自以为很雅的名字:“清泉”。我当时听了禁不住哈哈大笑,那脏得猪窝似的家里能淌出什么清泉来?而且,用方言说出来,那“清泉”分明是“警犬”韵味,给自己的孩子起个像在叫狗的名字,亏他们想得出来!
    孩子是生出来了,养的难题却扔给了母亲。那时,母亲又要照料家里,又要照看傻姨和她的孩子,常常忙累得顾头顾不了尾。我们禁不住时常抱怨,父亲也似乎经常和母亲吵吵嚷嚷的。我们对傻姨的嫌恶并没有因为孩子的到来而冲淡,反而与日俱增着。在我们看来,傻姨就是麻烦的根源。
    一天,傻姨在一条水泥渠边给孩子洗尿布,没承想就犯了病,一头栽进了水渠。我清楚地记得,邻家的小哥慌慌张张地跑来报信,母亲便发疯似的往外跑。我拼命在后面追,满耳都是呼呼的风声,脑子里只是不断地闪回着一个念头:“傻姨要死了!傻姨肯定淹死了!”远远地,我看到母亲飞进了水渠里。待我冲到跟前时,母亲已经从湍急的水流中抬出了一张青紫的脸,母亲在渠水中不住地发抖,但她已经没有了气力再拉出傻姨了。后来,又来了许多的人,他们七手八脚地把母亲和傻姨从水中拖上来。我看到傻姨被人们斜挂在渠沿上,不断地从她的口鼻中挤压出污水。再后来,场部的吉普车把母亲和傻姨拉到县城医院去了。那天夜里,我们兄弟几个守着空荡荡的屋子,我第一次对傻姨不再只是嫌恶,而是多了一层担忧,我从每一个前来问讯的邻人关切的目光中,读到的都是一句同样的话:“你的傻姨娘要死了!”
    但傻姨却没有死。三天后,母亲满脸憔悴地回来了,她说傻姨已经过了危险期,再过七八天就可以出院了。听了这样的消息,我却觉到了内心隐隐的一丝遗憾。傻姨出院的时候,我也曾有过一些本能的热切和激动。但随着时光的推移,我的心情似乎又渐渐退回到了先前的灰暗。唯一不同的是,我不再像以前那样怨恨傻姨了。我知道,终有一天,傻姨会死的,她会永远从这个世界上消失的。因为我亲耳听到,做医生的大舅对几位姨娘说,像傻姨这种病,最多也就活到四十岁。尽管在那时的我看来,四十岁还是一个很遥远的数字,但毕竟给一个生命划上了上限,每前走一步,就会少了一段历程。而面对了死亡,我们又还有什么可以计较的呢?
    出了这样的事情,母亲只能更忙了,她给傻姨列出了更多的禁忌,让自己承当了更多的劳务。渐渐地,我们也会把发现的一些傻姨“出轨”的行径告知母亲,也会在心情不错的时候,帮母亲照料照料小表弟。但人算不如天算,一年冬天,傻姨在做饭时犯了病,把右手伸进了滚汤里煮了半个钟头。母亲看到傻姨举着煮得稀巴烂的手哭上门时,当时就瘫软在地。在省城的各大医院辗转了半年多后,傻姨还是被切除了拇指以外的所有指头。很长一段时间,我都不敢正视她的那只残手,那些烫伤的和移植后的皮肤,一次又一次让我的胃里翻江倒海,心里也有说不出的恐惧。但傻姨却似乎很乐于给别人讲述她的这只手,我经常见她抹了手套,哆哆嗦嗦地高举着残手,给旁的人描绘那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情。我不止一次地质问母亲:“我就不知道她炫耀个啥?丢人的都不知道。”母亲背地里似乎也说过她很多次,但最终没有见什么成效。其实,傻姨又还有什么值得别人能关注的东西呢?她要的,也不过就是别人围着她听讲的那份虚热闹吧。
    再后来的年月里,傻姨犯病时,又陆续把开水壶倒在了自己的腿上,把刀砍在了自己的手上……总之,每隔一段时间,我都会得到她又受伤的消息。而我,也渐渐地习惯了。每次母亲告知我们这些时,我都只是“哦”一声,从没有感到过那种切肤的痛。最多,也只是在碰到表弟的时候叮嘱两声,让他照顾好自己的母亲。只记得有一个夏天,我每天都要去逮了好多的青蛙和癞蛤蟆,那是母亲用来给傻姨治烫伤的。或许在我看来,那并不是在为傻姨做什么,而是在做一件自己感兴趣的事。所以每天午后,我都会把装满青蛙和癞蛤蟆的铁桶转交给表弟,但我最终也没有知晓傻姨又烫到了哪里,我压根就没有了讯问的意识。
    而傻姨的脾气却越来越可恶了,很多次,看到她不分场合地在那里歇斯底里的哭骂,我都在心里嫌恶地想:“真是个神经病!”记忆中,她总是在抱怨亲戚不来看她,总是抱怨没有人管她,而因为身边只有我们的缘故,她往往最易攻击的又是我们。有一年站上分猪头,不知为什么没有了傻姨父的。傻姨就哭骂上门来,说我父亲欺负他们,凭啥傻姨父喂了一年的猪分不上猪头,我们却分上了?后来索性坐在大院的一段枯木头上大声哭骂不已。其实,那时父亲不过只是站上一个小小的会计,他又如何能左右得了分发的大权呢?整个下午,不时的有人过来开父亲的玩笑,说他怎么把小姨子惹下了?父母亲只能苦笑着作罢。我几次气得提了斧头要去剁了她,但都被父母给和喝住了。那天,一直听着傻姨不绝于耳的哭骂,我真恨不得有个地缝钻进去。我一遍又一遍地责怨母亲:“听吧,听吧,这就是你好心换来的好报!”从那以后,我更是不愿和傻姨一家人照面了,养条狗还知道摇个尾巴呢,我没想到他们是这样恩将仇报的人。偶尔,小表弟来我家,我也冷冷的,从没给过他好脸。我直觉得,不赶他出门,就已经算是够宽宏大量的了。第二年,傻姨回娘家的时候,又把乡里的舅舅们骂了个狗血喷头,还拿着鞋把乡里的几个姨父追打了一番。听到这些事情后,我的心里才稍稍得以平衡,我在琢磨,傻姨的神经是不是真的出问题了。
  于是,亲友们相聚的时候,便常常谈论一个话题,那就是傻姨又如何如何辱骂亲戚了。临了,无论是被骂的,还是听骂的,都只能叹口气说:“就那个苕兮兮了,生啥气哩!要气早气死了。”我也渐渐把这些谈论,只作是街头巷尾的故事来听了,少了许多先前的怨气。我甚至对母亲和几个乡下的姨娘说:“其实傻姨比你们命好,你看她吃了睡,睡了吃,什么都不用发愁,你们能行吗?”大家便也都笑了说,有时想想也是。
  我上初二的时候,父亲死了。随后,我们搬家到城里去住。当卡车载着我们驶离大院时,我看到傻姨一家三口站在那里渐渐地变小、变小,最终消失在暮色里。再次远离了傻姨,但我的心中已经没有了年少时的欢喜,继之而来的是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复杂情感。
  从那以后,也只有在年头节下,或从来访的亲友口中,我得以断断续续地听到一些有关傻姨的讯息。一次,我听到亲戚说她在抱怨没有人去看她时又多了这样的理由:“那时,大姐姐在,还有人来,现在干脆没人上我的门了。”我听了也只是一笑,觉得那也不过是新瓶装老酒罢了,每个人都有自己忙不完的琐事,谁又能隔三差五地陪了她去闲耗呢?况且,我也知道,几个舅舅、姨娘还是每年都要去看她的。或许,她要的也只是这样闹来闹去的惹人注意吧。
  我结婚那年,请亲戚时,所有的人都劝我不要告诉她了,怕她犯病闹了场子。那时,本家亲戚已经有好多人过事不再请她了。但我却看不惯这样的势利,还是坚持去请了她。虽然,我内心里仍然厌恶她,但作为一个长辈,我想还是应该给予她起码的礼节和尊重。好在傻姨并没有像人们担忧的那样“闹”我的场。我想,在她心情舒畅的时候,应该是不大容易犯病的吧。很多年后,我还听到有人说她在经常念我的好,说我没有瞧不起她。
 
    我在城里买了楼房后,几次听到有亲戚带过话来,说傻姨要到我家里来看望母亲,要给送苹果给我们吃,可是谁也不肯告诉她我们搬到了哪里,谁也不肯给她带路。这样的话听得多了,我便对传话的人说,那你们下次就带她过来吧!也许是亲戚们都知道我的勉强,最终,谁也没有带她来过。其实,我自己也在大街上也遇到过很多次傻姨。有几次,远远地看到他们两口子大包小裹地在街上边走边吃,犹豫再三,我还是悄悄地闪了过去。或许,我还是怕他们纠缠了我说那些没完没了的抱怨,我还是怕真的领他们到家中去,从此失去了安宁。而说透了,我是怕他们过时的装扮、丑陋的容颜、粗俗的言谈,刺伤了我原本脆弱的虚荣。有几次,在街上行人稀少的时候,我也站下来和他们说一两句话。在他们问及住处的时候,我总是匆匆忙忙地说出一个大概的方位,然后说下次让舅舅或姨娘带你们来吧。我总是推脱要上班或要办事什么的理由,从没有真心实意地领他们来认过我的家门。偶尔夜深人静的时候,我也曾想过,哪天,真应该请他们到家中来坐坐。但过后便一次又一次地放在了脑后,我始终没能搁置下心头的重重顾虑,没能跳出那个俗而又俗的圈子。
    这样浑浑噩噩地过了一年又一年,我每天沉浮在世俗的奔波中渐渐地磨钝了心智。那天清晨,加了一整夜的班后,正准备趴在桌子上休息一会儿,母亲打来电话,说傻姨死了。下午,我赶过去的时候,傻姨已经被停放在狭小的院子里。揭开面布,看到的是那张熟悉的青黑的脸,像往常的熟睡一样,没有一丁点的声息。傻姨死得不明不白,只是接连地感冒了十几天,去场部的诊所打了一针,回来坐在沙发上不知什么时候就死去了。待傻姨父发现打电话叫来大舅时,坐在沙发上的早已经是个僵硬的尸体。母亲和其他姨娘把她的头发梳的很整齐,抹了很多的头油,因为那是傻姨生前所喜欢做的。在她的衣橱里,我们看到了许多过时的,却一次也没有穿过的衣物。
    最终,傻姨没有土葬。像我的父亲一样,她用自己的躯体,给儿女换来了一笔微薄的丧葬费。我亲手把傻姨抬进了火化炉,走出火化馆,看到一股浓烟从那个高高的烟囱里翻腾而出时,我的眼泪哗哗地流了出来。
    我第一次为傻姨流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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