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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创] 忆舅舅之:送舅舅上天国

2021-12-23叙事散文瘦棠寒蝉
本帖最后由 雨夜昙花 于 2016-8-17 18:14 编辑

        忆舅舅之一:送舅舅上天国2006年2月26日。舅舅在宁波113医院病逝。享年73岁。舅舅的突然离去,出乎我的意料。一个礼拜前,我和父母曾……
本帖最后由 雨夜昙花 于 2016-8-17 18:14 编辑 <br /><br />        忆舅舅之一:送舅舅上天国
  2006年2月26日。舅舅在宁波113医院病逝。享年73岁。
  舅舅的突然离去,出乎我的意料。一个礼拜前,我和父母曾去宁波看望过他,那时,尽管,他因中风而显得举步维艰,谈吐困难,但思维还十分清晰,对生命充满了乐观,我们和他告别时,他不顾我们反对,执意送到门口,他说身体好了,就回东阳。我们等待着舅舅回来的这一天,但万万没有想到,只过了几天,舅舅就走了,这一走,阴阳相隔,永不回来了。
  2月27日,雨。我们在这样一个阴郁的日子里,送舅舅上天国。
  凌晨五时。我从家里出来,天还没有亮,天上落着雨,又细又稠又密的那一种,落在身上,悄然无声,但很快就会渗透进你的衣服,你的身体。一阵一阵的风扑面而来,冷而凛冽,我哆嗦着,寒意驱散了昨夜残存在体内的睡意。两盏街灯在蒙蒙雨意中孤冷冷地觑着我,它闪着昏暗的光,病恹恹的,一付无精打彩的模样。不知为何,我突然想到了舅舅的眼睛,灰灰的,也就是这付模样。
  舅舅和我很亲,虽然是堂的而非嫡亲。他很喜欢我,每次从外地回老家过年,去走亲访友,都爱带上我。以至于他的那些同学朋友,都误我把当做他的儿子。他也不置可否。那时,我心里特温暖,很为自己成为舅舅的儿子而傲。
  我们从上卢上了甬金高速。弟弟把车开的飞快。车外,是雨的世界,车轮磨擦着路面,磨擦声潮水般有节奏地涌了上来。我们哥儿俩,很长时间,都没有说话。黑暗凝固了我们的思想,封冻了我们的语言。透过车灯,雨丝蛇一样在黑暗中舞着摇着。雨水不停地模糊着车前的挡风玻璃,刮雨器一下一下来回移动。
  我的心里也如同这一块玻璃,乱而浊,无法清澈。
  6时50分。我见到了舅舅。他躺在医院的太平间里。太平间狭窄逼仄腌脏。这是一个简陋阴森的地方。舅舅横躺着,整个人都被床单裹个严实,舅舅怕寂静,他去后,不知有没有人在为他守灵,整夜陪他呢?在我们老家,人死落土前,他的脚后跟要置一盏油灯:长命灯,他的亲人须时时刻刻守护,不能让它熄灭。但在这里,我却没有看到这盏灯。舅舅的遗体前放着他的遗照,照片中的舅舅年轻,笑着。遗像前面是一个自制的香台:一个旧脸盆,里面放着沙子,沙里插着蜡烛和袅袅着清烟的香。我点燃了三支香,弟也如此,我们哥儿俩依老家的习俗,在舅舅跟前湿淋淋的水泥地上三跪三拜。
  舅舅的儿子,我的表弟。他头发蓬乱,两眼红肿,一脸憔悴。他说父亲走得很痛苦,身上插满了管子。他说,父亲走得很不情愿,一直不肯离去。
  我无语。看着那被床单裹住的舅舅。心里头冰凉和悲哀。舅舅,你知道的,在我们的乡里,亲人离世,家人都要替他披麻戴孝,而在这里,我只能用一朵小白花,寄托我心中的哀痛了。舅舅,如果你在自己的故乡老去,一定不会是这样一番光景的。
  7时30分。灵车来了。
  我。弟弟。表弟。仨人一起抬着舅舅走向灵车。灵车的中间是一只不锈钢做的长方形的盒子。舅舅将睡在这个冰冷的铁盒子里,走进殡仪馆,走进烈火中,走向虚无。铁盒子两旁,是两条长椅,那是给护送灵柩的亲人们准备的。
  殡仪馆在市郊。一个三面青山环抱的地方。这是在尘世受苦受难的灵魂升天的地方。
  在化妆室,我最后一次见到了舅舅的真面目。舅舅,从此以后,你的面容,你的悲,你的痛,你的欢乐,你的忧郁,我都只能从记忆里去寻找了。舅舅,这也是我最后一次和你相见,从今往后,我只能面对你的遗像,面对你的墓碑,我只能从梦中和你相见了。
  替舅舅化妆的是两个中年女子。她们解开了裹住舅舅脸部的床单。舅舅的脸露出来了。
  舅舅的头发很长,他的眼睛尚没有合实,留有一条缝。他的鼻子因为瘦更显高大了。舅舅的嘴角凝着干结的血块,嘴唇的周围,有许多破伤的痕迹。诚如表弟所言,舅舅临终前,一定在和死神在做最后一搏,他一定忍受着巨大的痛苦,吃尽了苦头。
  两个女化妆师娴熟地清理着舅舅脸上的血污,用一个木梳子把舅舅的乱发梳拢梳整齐。她们用酒精给舅舅消毒,给舅舅蜡黄的脸上抹上一层淡淡的红色。在她们的妙手下,舅舅死色的脸上渐渐泛起些生命的光泽。
  9时。在殡仪馆里,为舅舅举行了追悼会。
  舅舅静静地躺在玻璃罩中,两旁堆放着亲朋好友、他生前工作过的单位和单位工会送来的花圈和花蓝。
  追悼会由一个中年女士主持。默哀三分钟后,舅舅生前工作单位的工会领导致悼词。他拿着两页纸,读完了舅舅的一生。我记住了悼文中的三个评语:一是“工作勤勤恳恳”;二是“生活作风正派 ”;三是“为地质事业做出了应有的贡献”。这三个评语概括了舅舅的一生。
  14时。舅舅的遗体火化。
  我们推着舅舅走进焚尸房。表弟端着舅舅的遗像走在前面,表妹和我们推着舅舅跟在后边。我看到表弟低着头,脸紧贴着舅舅的遗像。我听见表妹哭泣着。哭声轻却低沉。
  我能理解表弟表妹心中的痛。一个亲人,一个自己最亲爱的人离去了。尽管,这个人一生平淡,不善于交际,没本事给自己找个好工作。他们也为此抱怨过。但此时此刻,他们悲恸是真实的,感情是真挚的。毕竟,他们的生命源于这个瘦弱男子的精子,他们的体内流动着这个人的血。是这个人相伴着他们走完了风雨人生,是这个人为他们乐而乐,为他们哭而哭。这个人爱他们甚于爱一切,这个人甘为他们牺牲一切。这个人,名字就叫父亲。
  焚尸房。空。大。焚尸炉置在中央。炉中间有一个大大的鲜红的“福”字。“福”后面是炉膛。一个胖师傅指挥着我们把舅舅放到一个长方形的“台上”,请原谅我的孤陋寡闻,我没有请教那个胖师傅,无法准确地说出它的术名。那台子被高温焚烧过无数次,斑驳脱落。在舅舅之前,一定有无数的灵魂,不管是痛苦的。低微的。显赫的。都躺在这里,匆匆地走进天国。
  在胖师傅的操作下,睡着舅舅的台子缓缓移动起来。缓缓地向那个“福”字移去。天国之门开启了。所有在场的人一脸庄重肃穆。表弟在流泪。表妹开始哭喊“爸爸”。我从心里默祷:舅舅,一路走好!
  舅舅的墓地,座落在宁波慈城郊外的一座小山坡上。这个小山坡从此就是我舅舅的家,我的舅舅将在这里安息。雨渐稠。我的心隐隐作痛,发空。又一个亲人离我而去了。
  舅舅生前说过,希望死后能回到故土老家,陪伴祖先。但舅舅的这个愿望已经无法达到了,他已经无法落叶归根了。
  我希望我的舅舅能随我们回到故乡。回到他的祖先身边。我从心里一声声地呼唤:舅舅呵,魂兮归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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