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 冬之祭礼

本帖最后由 雨夜昙花 于 2016-8-17 19:07 编辑 <br /><br />0
　　瓦缝里，最后的积雪也消亡了。正如他最后的一丝鼻息。
冬，果真死了。
1
　　冬的来时，也便如此的骄横。
　　时间，只需要一个夜晚。秋的太阳落下去，再次从东方升起的时候，他已经成了冬的忠实的臣民。他不敢再有半丝的疏懒和顽劣，从冬的第一个早晨开始。
　　在整整一个冬的领地里，太阳只能是一个乖顺的臣民。
2
　　风，在春，或能剪剪，或者绵绵；在夏，或能醺醺，或者浩浩；在秋，或能飒飒，或者悠悠。
　　而，风在冬。只能凛凛，或者烈烈。
　　风，在冬。只能迅疾如电，坚硬如铁，锐利如刀。
　　在风的面前，没有什么能够逃避，没有什么办法能够遮挡。只能赤裸裸的暴露在他的面前，来接受他的拷问。
　　鬼魅般的风，在你来不及半点提防的时候，他会无声无息的扑入你的胸膛，瞬间便穿透了所有脏腑，从无声无息的从你的脊背透出，他却没有半点的停留，从你的身体里窜透出去，甚至不会回头看一眼，尖叫一声，寻不见他半点影迹。
　　在他的身后，势必有的颓萎的倒下；势必有的还在铿锵直立；势必站起又仆倒，势必有的仆倒又站起……
3
　　冬从来没会欣赏眼泪。所以，水只能在他的面前变得坚硬。
没有轻浮如烟，只有沉静如玉，没有婉转如丝，只有澄明如晶，没有温柔如练，只有坚强如石。
　　她，那样的晶莹剔透，你可以一眼看到她的心脉，却不能改变她半点形状。斧凿下，她只是一堆玉屑，火焰中，她只是一缕袅娜的气息。没有人能改变，没有人能占有，也没有人能挽留。
只是因为，她在冬的世界里。
　　没是水，只是冰。
4
　　雪，应该是冬最衷情的写意。
　　一点点，一粒粒，一片片，一团团。如碎的玉，如飞的花，如抖落的银甲，如冬，漫天飞卷的银发苍髯。扬扬洒洒肆无忌惮。
白的草，白的树，白的山，白的天幕，白的宇宙洪荒。
　　所有的一切全由了冬的兴趣。
　　如果恰好他的兴致正浓，兴许随口呼出驯服了太阳，为自己的爱宠点染些胭脂。也仅仅在这时，他或许暴露出自己的些小的妩媚。
　　但他不会忘了自己是冬。
　　霎时间，又是尖叫的风，坚强的冰。还有一个，足够让所有的软弱悲伤流尽眼泪的，漆黑的夜……
5
　　在冬天，我欣喜于自己是个男子。
　　我应当在漫天的雪中。
　　我应当有一副雪白的貂裘，应当有一把饰了宝石，足以削铁如泥的长剑。我应当弹铗而歌，拔剑起舞。
　　但我只有一身的褴褛，掌心空空的十指。
　　但我不会没有歌。我会敞开了我的胸膛，任雪片拍击了我砰然的心跳，我会仰天大笑，或者长歌当哭。
　　我应当摆一张古琴，轻拢慢捻，以待知音。旁边当然是一斗十千的金樽清酿。
　　如果我没有。但我可以把栏杆拍遍，以风为酒，以雪为肴。
　　在某条冰河的岸边，应当站立着这个女子。
　　她应当挽起如瀑的黑发，披了火红的斗篷，轻轻掠起耳朵的发梢，纤细的手指戴了连城的珠翠。
　　或者她可以只是荆钗布裙，或者她的手指并不纤纤。但她必能听到我的歌声琴音。她的眉目可以并不顾盼流晖，但她的眼睛必能懂得流泪。她的眼泪必如流珠般的溢彩而圆润，而正如我的琴声，也如在冰面上滑过的洁白的云子。
6
　　我并不敢说出对冬的敬爱。
　　但我肯定明白，对春的畏惧：一面是款款脉脉，另一面是阴阴冷冷。
　　我也知道，对夏的不屑：转眼就冷暖炎凉，转眼又翻云覆雨。
　　我始终不能习惯，对秋的厌倦：一味的戚戚绵绵，一味的哀哀怨怨。
　　我知道：我无知的生，在冬，是我的幸运。如若，我有知的死，在冬，更是对我的恩赐。我愿，在一个静静的冬夜，天空中飘起点点片片的花雪。让我最后知觉的眼眸，摄进飞舞的黑冬白雪。
而我被冬保留成一座透明的冰雕。
7
　　等待冬的死时。
　　我愿意
　　做了他的第一个殉葬的祭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