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叙事散文

[原创]父亲的泪

2021-12-23叙事散文八月风
我平生仅有两处见到父亲流泪,一处是母亲病故的时候,一处就是今天。十年前,我失去了亲爱的母亲,儿子失去了慈祥的奶奶,大家一身穿白,跪倒在灵堂放在悲声的哭呵。父亲就坐在老家的门槛上,一声不吭,几颗浑浊的泪珠,从眼角悄悄滚落,——那里饱含了无限的……
  我平生仅有两处见到父亲流泪,一处是母亲病故的时候,一处就是今天。十年前,我失去了亲爱的母亲,儿子失去了慈祥的奶奶,大家一身穿白,跪倒在灵堂放在悲声的哭呵。父亲就坐在老家的门槛上,一声不吭,几颗浑浊的泪珠,从眼角悄悄滚落,——那里饱含了无限的凄绝与孤独!我当时看得很清楚,父亲连忙用衣袖擦了泪,对我说:“你妈老想到北京去看看,就是没这命。”从那以后,父亲“咯噔”一下老了许多,话语越来越少。   而今天,父亲的泪是让我们给惹出来的。   暑假期间,我把父亲接到我们家住些时日,本想让他过过城市生活,享享清福。可他总说住不惯,闲得着急,倒不如下地锄草。实在不行,我建议他到处看看,学学打麻将、扑克什么都行。   吃过午饭,父亲想到外面去。我给他钱,他说不买东西,不要。最后,我不依,他就只好接下一张伍拾园钱,出去了。临走,妻子嘱道:“现在骗子多,当心上当了。”   不到一个小时,父亲就回来了。   我说:“爸,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   “没啥好看的。”   妻子说:“你可以到商厦买点你喜欢的东西嘛。”   父亲笑说:“我还要啥。”我知道他极节俭的,近乎小气,跟吝啬鬼差不多。一块钱能花好几天。我的那伍拾园,不知要花到什么时候呢。   吃饭的时候,父亲说:“伍拾花光了。”   我吃了一惊。   妻子笑道:“买了点好东西吧。”   “我给一个闺女了。”   “给别人了?”妻子不解地说:“整个伍拾块呵?”   “那闺女很可怜,说是钱让人偷了,连家也回不了,还是外地的。跟要饭的一样,逢人便要钱。她跪在我面前哭得痛哪,我又没零钱,一狠心就给了她。好歹也算积个德吧。”父亲说得很平淡,也很高兴的样子。   “看,上当了不是?”妻子摊着两手,对我说。   “爸,”我说:“你怎么能这样?”   “咋了?”父亲困惑地说。   “那是骗子!”我真的生气了,“骗你的!她说的全是假的。”   “不会吧,你又不知道是谁,咋说人家是骗子?”   妻子说:“这种人多得很,专装出可怜相,说自己怎么怎么遭灾,怎么怎么遇难,骗钱为生。”   父亲张着嘴,没有说话。   我说:“爸,你就是太老实。城里人可不像咱乡下人,刁着呢。看看,伍拾块就算白扔了。”   “那闺女真是苦呵。”父亲低声说。   “可那是假的!”我气火道:“你连这个都不懂!”   我起身进了卧室,把门“咣”的一下关上。妻子说:“爸,你可千万别生气呵。”说完,也随我进来了。   好在一会儿,我听见父亲走进他的屋,再没声响。我渐渐恢复了平静,觉得有点过分,不就是伍块钱嘛,就当丢了算了,真不应该对父亲发火。我得找他老人家谈谈,别让他往心里去。   父亲说:“那闺女兴许不会骗我。”   “那肯定是骗子!”我坚持说。   “万一呢?你咋这样肯定?”父亲说。   我不敢肯定。这种骗子虽多,却未必没有一个真的。   “那伍拾块钱,你心疼,我知道你不容易。”父亲说这话的时候,泪水在眼圈里打转:“回到家里,我能还给你。”   我知道,父亲误解我了,连忙说:“爸,你怎么能这样说话?”   “咋不能这样说?”父亲浑浊的泪终于掉了下来,带着颤动的声音说:“有一年,我去山东卖牛。在车站,钱被小偷掏了,回不了家,真是做难呵。我那时跟今天这闺女一样,也会有人说我是骗子呢。幸亏一位大哥大方地给了些路费,我才回到家。后来,我一直没找到那大哥。今天这闺女,你们都说是骗子,要是不是,可不坑死人家了。”父亲擦了一把泪。这泪水已不再晶莹,不再清澈,像黄河水那样,在父亲饱经风霜的脸上,流下爬行的纹痕````````父亲老了。   “爸,”我心一酸,什么也说不出来。是呵,我们经常怕上当受骗,躲着那些“遇难”的人但假如有朝一日,我们遇难了,会不会也被当作骗子呢?   父亲说:“怕上当,你就当恶人吗?你妈也不是这样的人呵。”   是的,父亲是老实人,简直有点傻,然而,又是这样的善良。他一直在教我做人,使我在人生的道路上,不至于走偏。我深深地感谢我的父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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