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 背面

　　乡间一位不关心生存世态的农民，也许对当地乡村干部可以不屑一顾。但一提到S，仿佛晚间喝杯浓咖啡，马上睡意全无，诚惶诚恐进入“戒备”状态。他的名字用如雷贯耳比喻，实在不过分。他的所作所为在乡村亦正亦邪，游离于正常秩序之外，仿佛乡村世态的病灶，时间的延续让经历丰富，自生自灭、委蛇妥协，用别样的生存轨迹，折射出人间万象。 　　他年过而立，已在三屯成家立业，1.80米的大块儿头，虎背熊腰的外貌，给人感觉就剽悍的不是“善茬儿”，因喜欢打架闻名于十里八村，在当地派出所已有“七进七出”的记录。纵观有关他的事态，致人轻伤不甚严重，但后果、影响却恰如其分“震慑”到纯朴的乡邻，处理不够判刑，判刑更不致死，当事人总怕有一天遭到报复，往往委屈认命，息事宁人。他只是受到象征性包赔医药费之类的处罚，便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家里责任田不多，种些传统的玉米、大豆等，收入有限，没有新项目力求开发，又不甘心出力吃苦，被派出所几次经济处罚后，他家的日子越发捉襟见肘。 　　此时，三屯的村委会换届选举正进行的如火如荼。村干部在村里，有身份、有地位，工作时间与家里农活并不冲突。合理安排时间，统筹弹好钢琴，每年近万元的工资，好像“白捡”一般容易。主任（村长）自不必说，几个委员的职位也炙手可热。村内想干的人因为利益冲突而分成几派，跃跃欲试准备参加竞选，走街串户拉票、做工作，团结一切可以团结的人，尽可能扩大统一战线。《战国策》内的兵法都有了演练机会，合纵与连横，让选举形势的发展越发扑朔迷离。平素在村里霸道的S被积极参加竞选的几股势力排斥在外，他不甘落后的自拉山头。经过一段时间运作，却发现己方力量与其它几派相比何止悬殊？若是“真刀真枪”按照选举程序比划，便会“合理合法”的必输无疑。 　　S当然不甘心就此罢手。于是，等到村委会选举进行到“海选”提名的日子，自己与亲信躲在通往会场的几条必经之路，像夏日藏有冰雹的乌云般不怀好意。待受到那几派宣传鼓动或者民主意识模糊觉醒、积极想去投票站行使民主权利的村民通过时，便一个箭步上前拦住，表明自己已经退出竞选，不用劳驾各位费心去支持投票。领会其意图的村民便转身回家，轻松放弃民主权利不在话下。有装糊涂的往前冲，他便恶狠狠提醒对方看好自家的猪、牛等大牲畜和柴草垛，万一有啥不测，让你几年的活儿都白干。面对如此恐吓，多数村民明哲保身的转身回家。 　　在他釜底抽薪的搅和下，在规定时间内去投票站提名的村民，屈指可数，远远达不到法定人数。而流动票箱只适合行动不便的人群。竞选几派都派代表跟随工作人员入户选举，要显示选举程序上没有“猫腻”，对于这样的跟随者，本着公开的原则，还不能断然拒绝。为了撇清自己，不支持一方而得罪另一派，在这部分选民中收获的选票多为弃权票。操作选举程序的乡村干部怀有“明知不可为而为之”的悲壮，面对安静的会场，只能一丝不苟履行职务，认真走完法定程序。 　　村民委员会的“海选”提名，在S的干扰下没有取得成功。择日再选，依然如故，几次三番的折腾，选民早已丧失参与的热情，用无动于衷躲开各派的纷争，什么选举的意义、目的、政策亦不能攻其心。面对三屯的棘手情况，乡政府只好派到村里一名乡干部临时代理党支部书记，把村委会的原班人马变成“误工补工”，为集体工作一天便挣一天工资，支撑村委会的日常工作。像处于飓风的漩涡中心，参与选举的各派收获一样的破碎，谁也没有讨到便宜，三屯形势倒出乎意料的平静。 　　到年底收农业税的攻坚阶段，三屯人心涣散，村民多数持观望态度。工作进展缓慢，此时干部内有人提出起用S，用“以毒攻毒”的险招以促进工作。因为无法可想，按正常渠道的政治思想工作，申明利害等方法、措施、手段，显得过于正统又见效不大。而要求农业税入国库的时间紧迫，此非常状态下，为顺利、按时、足额完成农业税的征收，不管黑猫、白猫逮住老鼠才是好猫。于是，花50元一天的高价（当地误工补工的日工资为15元）雇用S参与收取农业税。 　　S拥有了“助征员”身份，身着没有肩章的警服，佩上保安行头，拎着电棍儿，牵条狼狗，威风如马弁，挨家串户走一遭，把搅和选举时对诸位村民的威胁之语重复一遍。此时有国家政策作后盾，收的还是皇粮国税，语气与态度更加强硬。 　　三屯的农业税收取，像严冬迎来立春，天气明显回暖，马上就有新起色。个别户的税款，乡村干部跑几遍都拿不到手，经过S的“工作”，多数主动拿钱往村上送。如此忙了一阵儿，三屯的农业税收取率大大超过往年，尾欠率创历史最低。 　　面对如此“辉煌”的成绩，干部们觉得惭愧又无可奈何，人性、奴性、受尊重的微言大义，像一件事物发展的初级阶段，磨练坚持与耐心，让人做好持久战的准备。 　　乡领导也发现S真正的“用武之地”。乡派出所缺外勤，雇S参与其中。此举措一举几得，他自己有一份工资收入，缓解了窘迫的生活，因本身在派出所工作，平日言行有所收敛。工作期间能参与当地的政治生活，明白以前对村干部职务的神秘与过高期望的不切合实际，及时调整了心态，在下一届村委会选举中，量身定做与其中一派实力雄厚的竞选人联合，成功谋得三屯村委会“治保主任”一职。他的性格依然乖戾、张扬，但世事变迁，与周边环境的磨合适应，彼此都能融洽许多。自己又如愿以偿的身在其位，暂时相安无事。 　　这是乡村的背面，偶尔活跃着鲜在阳光下提及的人和事，像涨落的潮遗下拍在岸上的浪花，太极推手般的各有妥协与胜负。暗影总容易被人忽视，来不及回避的存在，像角落的积雪，用固执的白诉说它倔强的冷。事物的发展从量变到质变的飞跃过程不能心急与省略，体验与诉说更需小心翼翼，于是，在少雪的冬日，我想起并关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