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叙事散文

[原创] 糖

2021-12-23叙事散文雨夜昙花
糖在我的童年,比童话更像童话。但我不喜欢吃,只是寻个地方,把它藏起来。家里也不常买糖,要在我生病吃药的时候,母亲才不知从哪摸出两块宝贝样的糖来,放在药碗边。我十分欢喜,好像有了笔财富。匆匆喝完药,把糖装包包里就跑出门去。嘴里还是苦苦的,但我……
  糖在我的童年,比童话更像童话。但我不喜欢吃,只是寻个地方,把它藏起来。家里也不常买糖,要在我生病吃药的时候,母亲才不知从哪摸出两块宝贝样的糖来,放在药碗边。我十分欢喜,好像有了笔财富。匆匆喝完药,把糖装包包里就跑出门去。嘴里还是苦苦的,但我有办法解决:跑到兽医站大门口,袁叔叔一定煮好了马料。马料特别好吃——洒了盐的黄豆,煮得软软的。袁叔叔见了我,会给我一小把。他有一口非常大的锅,黄豆们就在里面喷香。但他永远只给我一小把,然后把那口大锅抬到后院,喂马。   吃了豆,嘴就不苦了。糖依然安安稳稳在包里,甜蜜着我的未来。我像藏金币一样藏它们。   小城里的糖乏善可陈,两只大大的玻璃缸中装着酸梅糖和椰子糖,一硬一软,包酸梅糖的纸碣色,椰子糖则是白色,上面画着一棵绿色的椰子树,结了好多果。然而我几乎吃不到它们,父母很少为我们买。不过我可以盼望春节的来临,几乎每年春节,天津的姑婆婆会寄一个包裹来,里面是好多好多糖,塑料做的糖纸色彩斑斓,仅仅看着,就感觉得到节日的喜庆和快乐。我负责把这些糖分给家里每个人,在分糖的过程中,一一嘱咐:糖吃后,糖纸一定要留给我。一次集齐了一套孙悟空三打白骨精的糖纸,同一图案,红、黄、蓝、绿四个色,这可真是笔大财富,每有小伙伴来就拿出来炫耀。我们在正午透过糖纸看太阳,它在糖纸后和蔼可亲,可以放肆地把它看个够。   渐渐地,糖不再稀罕,糖纸也不稀奇了,家中的糖就会放很久很久,从今年,放到明年。春节临近时,还是会买些糖回来,让它们落上一年的灰尘。糖也是有期限的,过了那个日子,就会黏成一块。   学校有位老师,老大难。领导出面解决,把食堂里最漂亮的女孩介绍给他,女孩不同意,但女孩父亲同意了,老师是大学生,讲师。女孩虽然青春美丽,却小学毕业,临时工。那晚,父亲来看准女婿。准女婿憨厚老实,又戴眼镜,一幅斯文相,心下十分满意。临走,准女婿从抽屉里摸出一包东西来,硬塞给未来岳父。回家一看,原来是包糖,年代久远,糖已开始溶化,糖纸被弄得黏乎乎的。老人立即反悔,遂了女儿心意,另选佳婿。原来抽屉里还有数十包同样的东西,他挑了半天,捡出最轻的一包来递给老人。后来得知,这位老师,从小就喜欢吃糖,只是家境困难。参加工作后,每个月都要买几颗糖藏起来。   这样的糖,感觉有几分恶心,不过,我和同事们曾吃完一包这种黏成一团的糖。国家有规定,要评职称,得有论文。但杂志要收版面费,一个页面两百元,多数人或从项目费里开支,或单位报销,谁也不当回事。一次稿件中夹有封信,信中述说了多年的工作情况和家庭的实际困难,这位基层老科技人员声称如果再评不上职称,他就永远没有机会得到那几十元早就应属于自己的工资了。大家商量后,把他的论文发了。隔年,有人带了一包东西来编辑部,说是那位老科技人员千叮嘱万嘱咐让带来的。打开包了许多层的纸,里面是几块糖,它们已黏成一个不规则的整块。吃这糖时,有些心酸:这是他珍藏了多年的东西吧。   我也曾把糖放过期。新婚时,有过来人悄悄说:留几颗喜糖,时间越长越好。我就藏了几颗。多年后,想起它们来,发现忘了问:要藏多久?我带着它们搬家,它们成了一个秘密,而我不知道这秘密代表什么。后来,糖们受不了酷暑,粘液渗出塑料纸,把力所能及的范围弄得黏乎乎的,只好丢弃。   这世间,没有一种糖,可以逃过时光的追踪。想把刹那的甜藏住,一生享用,只是奢望。但它曾甜蜜快乐过一些时光,也许就足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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