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叙事散文

[原创] 冬日里的思念

2021-12-23叙事散文敬一兵
窗外的梧桐,干枯的树叶瑟瑟发抖。衣领高耸的路人,行色匆匆。灰蒙蒙的天色,压得大地难以喘息。这些景象掷入眼眶,我便料定,必有寒冷刺骨的风,用黯淡清冷的姿势,在树叶、路人和大地上拂着。三两声商贩的吆喝,透出些许的凄凉,更显出天上的厚云,沉凝欲坠……
   窗外的梧桐,干枯的树叶瑟瑟发抖。衣领高耸的路人,行色匆匆。灰蒙蒙的天色,压得大地难以喘息。这些景象掷入眼眶,我便料定,必有寒冷刺骨的风,用黯淡清冷的姿势,在树叶、路人和大地上拂着。三两声商贩的吆喝,透出些许的凄凉,更显出天上的厚云,沉凝欲坠。除血脉呼吸的轻颤之外,一个冬日,真的就是一个暗哑无声的世界。清涩不熟的时光,行云流水。一念不着的滋味,促生了胎动般的心境,在勾勒出漠然的孤影,还有随之牵扯而来的思念中,不自支持,软洋洋弹了腰身,滑入了寂静的回忆。   回忆,青烟一样,从那张老照片上,冉冉升起,弥漫荡漾。照片中的M,一位金发碧眼的美国姑娘,文静地坐在我的身边,脸上挂了永远翔泳不止的微笑,与我一道,吃着永远也吃不完的西餐,即便时间已经过去了二十二年。瞬间凝固的场景,在纸质的苍凉旷野上,孑孑独行,日复一日,没有抱怨,也没有停止对远方的渴望。照片就是一扇时间凝固的窗口,就是我和M在二十二年前签下心灵契约的信物。在这张照片的身后,更多与虔诚的信仰有关的缠绵情节,带着自己决断的忠诚,从沉睡中苏醒,敛息轻步向我走来,情形尽可以使我重温久未尝试的儿时甜酒,尽可以使我俯身捡拾歌里的芳香音符。   学生与教授的讨论声,琅琅然响起,就在耳边。研讨法学和逻辑的热趣,被窥人的寻觅给岔开了。美国。康涅狄格州。纽黑文市。以英国东印度公司官员艾利胡•耶鲁的名字命名的耶鲁大学。穿过静谧优美的歌特式建筑的一扇窗户,M的眼光,锁定在了我的身上,然后就在教室外,一边看书,一边等候我。每周的周末,都是如此,就连我即将离开美国上的最后一节课的那个下午,也是这般一个情形。午后的阳光,依旧灿烂。只是这天下午的阳光,与云天密吻,多了酿情的浓郁,更突显出与迟暮和缘的意味。不需言语,只用一个眼神和动作,我们就能够心领神会,又该去长岛湾了。   在昆尼皮亚克河、韦斯特河和米尔河汇合于长岛湾的溺谷型河口处,沙滩边缘茂密的榆树,浓稠而又婆娑。清教徒的乐声和歌声,伴了河风,从耳边吹过,让枪炮、弹药、橡胶、五金工具和马车的旧日纽黑文印象,在联合教堂的钟声,悬崖公园法官洞的幽静,惠特尼发明的轧棉机,韦伯斯特编撰的词典,斯陀夫人在丈夫体弱多病、家境极其贫寒的情况下写成的《汤姆叔叔的小屋》里,永无疲倦地生长和盛开。坐在沙滩椅上的我和M,总是会感叹,在这永无疲倦地生长和盛开之中,究竟蕴涵了多少强大的理性元素。释放出来的生命力,向四面八方膨胀,如果不是早期移民领袖西奥菲勒斯•伊顿和约翰•达文波特率领的500个清教徒,创立了带有神权政治色彩的纪律制约体系,这些蜉蝣一样的生命力,是不可能集结成队伍,构建出锐不可挡的理性方向的。眼前纽黑文市的财富等级,门第观念,权力阶梯,价值取向和诸多清教徒的清规戒律,都是由此沿袭而来的。比如M,这个出生在纽黑文市一个石油大亨家庭里的,开着父亲作为20岁生日礼物送给她的林肯牌轿车,享受着FBI(美国联邦调查局)高年薪的姑娘,从不向我打听我的历史和我的真实身份。但是,开朗、进取和独立的新一代美国人,身上或多或少也会表现出反叛和蜕变的情形。即便是与她交往甚密的我,也很难从她的着装,言谈和举止上,看出她的优越感和依赖、矫情的小女人脾气,情形宛如日常见贯的峦姿,一旦被洁白的瑞雪覆盖,蓦地就会增添出清新的层叠感。   覆盖在她身上的瑞雪,应该就是她怀了虔诚的心,向我请教具有微明色调的中国哲学思想,具有天人合一氛围的道教神秘,具有原始自然韵律的太极八卦,以及散布在中国民间的国粹艺术如京戏、书法、剪纸、人文、习俗、烹调、蜡染、雕塑、风水甚至象棋和麻将的好奇与探索。每当我就我的所知,向她细细述说后,她都会对我报以一个优美的拥抱和热烈的亲吻,过程之中没有一丝性的挑逗,裸露出来的,完全是一如山水画一般的纯真和自然。是的,在我的眼里,M就是一段洁白无暇的飘逸丝绸。夕阳缀在了她的脸上,甜美而又柔和,匀称的线条上,看不到一丝虚伪与做作的痕迹,匆匆而迢迢地赶来,也看不见一丝伤感与悲切的痕迹,匆匆而迢迢地离去,在我和她即将分手的长岛湾的傍晚。观览必终止于食,这点M和我都十分清楚。我们常常不说逛什么地方,而是说吃什么地方。自然,这个傍晚,吃的就是长岛湾。只是在吃长岛湾之前,她对我说,今天不AA制了,我得了一笔稿酬,就让我们用这稿酬来买单吧。就餐中,她没有说话,好像是有意挪出空间,让我领略一下她的FBI的神秘风格:她默不着声,举了红酒高脚杯和我的杯子碰了一下,一饮而尽,眼角分明有泪水浸润而出。我想对她说点什么,说什么呢?犹豫中,一队乐手来到我俩的桌边,用他们手中的乐器,奏出了那首委婉凄美的《魂断蓝桥》影片的主题曲——友谊地久天长。   怎能忘记旧日朋友
  心中能不欢笑
  旧日朋友岂能相忘
  友谊地久天长
  友谊万岁朋友友谊万岁
  举杯痛饮同声歌颂友谊地久天长
  我们也匆匆日逍遥荡桨在微波上
  当如今已经劳燕分飞
  远隔大海重洋
  友谊万岁朋友友谊万岁
  举杯痛饮同声歌颂友谊地久天长
  我们往日情意相投
  让我们紧握手
  让我们来举杯畅饮
  友谊地久天长   她轻声吟唱的歌词,伴了优美的音符,深深嵌进了我的心。我不是才子,然而作为佳人的她,还是让我把M,同《魂断蓝桥》里的芭蕾舞女演员玛拉,重叠在了一起。影片以其缠绵悱恻的悲剧情节、演员们细腻的表演、感人至深的情感效应,还有玛拉对于贞洁的理解以及西方社会中的门第观念,都在一定程度上与中国观众的观念和价值取向不谋而合,这也许就是该片能在东方产生轰动效应的缘由吧,这也许就是M的纯情,能够在我的脑海里开出花来的结果吧。   记得第二天凌晨,湿漉漉的机场上,除了地勤人员和零星飘飞的阴雨外,就是拖了孤单身影的我的眼光,在四下搜寻。说好了要来送我的M,不见踪影,病了?有事抽不开身?带着万般的惆怅和思念,我飞离了纽黑文市,飞离了耶鲁大学,飞离了我的老朋友M。   飞机在夏威夷短暂停留,为再次的航行作加油准备。乘客们被大巴转运到国际候机厅休息。当夏威夷明媚的阳光,穿过落地式窗口的玻璃,祥和地降落在我的身上时,《友谊地久天长》优美的音乐,再度徐苏逶迤般荡漾在了耳边。没有转身,我已预瞩有明艳动容的灿烂笑颜,如晶莹的露珠,欲落未落,等候我转身回眺的一瞬。先我一个航班飞抵夏威夷,说是要用这样的惊喜,为我送行的M,燕子一样飞到了我的身边。从天而降的喜悦,让我将她拥入了怀中。Parting from you is like a little eternity(和你分别就像是永别)!说完这句伤感的话语,她的泪水,终于像露珠般落了下来。由于时间短暂,她匆匆将颈项上戴的护身符取下来,亲手挂在了我的脖子上,然后再从包里取出昨天傍晚,我俩在长岛湾吃西餐的一张照片,递给我,要我好好保存。短暂的相逢,又到了说离别的时候。我俩泪眼婆娑,寒蝉凄切。此情此景,虽然没有《魂断蓝桥》里玛拉在滑铁卢桥上,一队军用卡车隆隆开来,玛拉毫无畏惧地向一辆辆飞驰的军车走去,苍白的脸在车灯的照射下美丽而圣洁,在群众的惊叫声、卡车的刹车声中,玛拉结束了生命,手提包和一只象牙吉祥符散落在地上的那般壮烈,但M的情深意切,却从此永远而深刻地留在了我的心里。   正是经历了如此的离别,我从那时起就一直相信,这个世界上,无论什么民族,无论说什么语言,无论信仰什么,只要是通过邂逅而认识,经由认识而了解,原本的两个陌生人,都会从真诚以待的相识相知中,产生出浓酽虔诚的友谊,一如我和M。除了血浓于水的亲情,再没有什么情愫,能够超越天高地厚的纯情友谊,在一念不着的黯淡清冷的冬日里,让一个人的心,获得融融暖意的呵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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