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抒情散文

[原创] 时光暗影里的皱纹

2021-12-23抒情散文火焰山
时光暗影里的皱纹文/提云积雨丝开始滴落,是一场秋雨。透过二楼的窗户,看到它们不紧不缓地飘落,疏密有致,像是在下落时,云层里有一双无形的手已经排列好它们的落序,一滴一滴,穿过梧桐树开始稀疏的叶子,轻轻地敲击着窗外那座老屋的屋顶。灰黑的瓦垄开始……
          时光暗影里的皱纹                       文/提云积   雨丝开始滴落,是一场秋雨。   透过二楼的窗户,看到它们不紧不缓地飘落,疏密有致,像是在下落时,云层里有一双无形的手已经排列好它们的落序,一滴一滴,穿过梧桐树开始稀疏的叶子,轻轻地敲击着窗外那座老屋的屋顶。灰黑的瓦垄开始泛起光泽,是一种久远透明的黑,屋瓦好像在此刻焕发了青春一样。雨水顺着瓦垄细密的纹路潺潺流淌,然后,穿过瓦当,如同珠帘,穿越紧闭的门扉、破败的花格窗户,还有斑驳陆离的檐墙。   二楼的高度既适合远眺,又可以近观。那些灰黑的屋顶层层叠叠地从二楼的窗户扑进来。灰黑屋瓦形成的脊垄,积攒了风带来的灰尘,灰尘上生长了一种红中透绿的苔藓植物,长着针型的叶片,叶片多汁,几乎是透明的,嫩嫩的泛着光泽。有的脊瓦被厚厚的苔藓覆盖,失了水分的苔藓蒙着一层厚厚的灰尘,看不出它们是绿色的。现在,雨水来了,生机也就一同来了。   屋是一座空宅,从我住进这幢新建的住宅楼就没有看到过它的主人。春天的时候,院子里的树木花草开始苏醒,然而这一切给老屋带来的生机是杂乱无章的,更显现出老屋的颓败与荒凉。有时候也会有小鸟在梧桐树上停留,啁啾几声便会飞走,鸟儿也不能消受这里的安静。一枝凌霄花开始攀援上升,顺着那些灰黑的瓦垄,把老屋的屋顶遮掩了大半。夏天的时候,红色的凌霄花开始绽放。绿色的叶片,灰黑的瓦垄、满园的荒草,当然,还有那株茂盛叶片的梧桐树,填满了这个荒败的空间。   这里还算不上是城乡结合部,住宅楼的高度给了我一个眺望的空间,这个空间使我清晰地看到这座比邻的老屋,还有这座老屋栖身的村落,当然,我绝没有偷窥的欲望。村落还没有进行规划,很好地保留着原始的生存状态,这种原始的生存状态保存了人们对风水的认知程度,一座住宅建筑的成功与否,很大程度上取决于那些看不见摸不着的风水,注重细节的父辈母辈,或者是更久远的先辈,对于风水是奉若神明的,风水与住宅主人的命运牵扯不休,因此村落便显杂乱,这家的窗户对了那家的院门,那家的烟囱在这家的茅房后面开始冒出炊烟。胡同随意地在村庄里绕来绕去,时隐时现,时宽时窄。那些随意穿越的风,那些任意下落的雨,把村落的青春时光悄无声息地带走,没有丝毫商讨的余地。   在我住进这座住宅楼前,这座村落里曾经有一个属于我的私人空间。这个空间遁在村子的偏西位置,寄存了我许多的童年时光,从二楼望出去只能是隐隐地看到它一截檐角。   村子的中心位置有一处大宅,说它大也就是比别的老屋的檐头高出那么几尺,颇有鹤立鸡群的景象,但这样的高度已经显现出主人的与众不同。大宅是一色的青砖垒到顶,白粉灰扎的墙缝,在古旧的村落里更是醒目。大村有个大地主,小村有个小地主,老人们的话总有一些道理。都是一个村子住着的街坊,大宅的主人也没有做一些过度的盘剥乡邻的恶事,当然这都是旧话。在我们一帮小孩子成长起来的时候,大宅的周围是我们最好的嬉戏地。   捉迷藏也许是孩子们认识这个村落的最好方式。一帮还穿漏档裤的小子,小小的心已经开始不安稳起来。包袱剪刀锤,决定出寻找的人,然后其他的小子作鸟兽散,在自认为能更好地掩藏自己的地方躲起来。这样的游戏本身就具有一种博采的意味,我在这样的游戏中总是处于寻找的位置。不知道这种现象应该如何去理解。如果说是好运头,然而小伙伴们都不愿意来做寻找的人,因为寻找远没有藏在一个让人找不到的位置,这个位置此时属于一个人所有,并且省去了寻找的辛劳而得意不尽。我一个人孤零零地寻找,几乎总是以失败告终。另一种解释却使我暗暗自喜,这么多的人只能够决出一个寻找的人,这个人却是我,而不是他人。找累的时候也会玩一个小把戏,大声呼喊我看到你了,出来吧,几乎所有小伙伴的脑袋从你想象不到的地方伸出来,也许是一家人的猪圈,也许是一家人的草垛,更有的躲在一家废弃老宅的院门后,从破碎的门板洞里透出狡黠的眼光。看多了早期的枪战片后,那些游击队员的藏身技术,更好地改良了我们躲藏的方式。   有时候我也会出现一些意外,意外能使我忘记了捉迷藏的游戏,然后招徕小伙伴们的不满。进入秋季,天气开始凉爽起来,已经不能去池塘洗澡扎猛子了,大宅的周围又成了我们的天地,捉迷藏的游戏几乎天天都在进行。我也开始长大,开始对周围的事物表现出很大的认知欲望。在我闭上眼睛又一次乖乖地把头俯到大宅的后檐墙时,一些气味冲进了我的鼻子。腐烂的气息里夹杂着一丝清新,还有一股说不出的味道诱惑着我,我睁开了眼睛,一些不规律的图案塞进了我的双眼。大宅的檐墙是用白粉灰粉刷的。在过去的雨季里,无数的雨点蔓延进它的躯体,阴凉潮湿,屋后婆娑高树形成的遮荫,给白粉墙生出了一层若无若有的苔衣。那时我还不知道水粉画,或者是油画,但这些不规则生长的苔衣给我带来最原始的视觉冲击。当然这应该得意于那股气味诱惑了我,我忘记了寻找,花几个时辰在上面拼凑出一些虚离得图案。有时候这些图案会在寻找下一个目标时失去了踪影,但这些并不能阻挠我寻找的乐趣,感觉这样的寻找相比捉迷藏更有兴致。   我也曾经做过一次险事,为了让小伙伴找不到我,并且是我唯一的一次躲藏经历,我兴奋不已,顺着胡同跑出了村子,当时我并不知道是如何跑出村子的,那些弯来弯去的胡同,在那天线路是那么的清晰。有时候,在村子里玩耍,我也会找不到回家的胡同,那天却使我走出了村子,这是我在这个村子落草以来第一次凭自己的双脚真正意义地走出了村子。胡同零乱却也有它的规律,这些规律需要我们慢慢地去梳理,就像是认知我们自己的躯体一般,那些脉络,那些器官,虽然是自己身体的一部分,却需要我们自己慢慢地去体会它的功能。   因为那次跑出村子,却几乎惊动了全村人来寻找我,大人都以为我在村子的某一个角落睡着了,他们不知我已经走出了村子,那是我有生以来躲藏的最成功的一次。傍晚的时候,我已经站在自家的门外了。那些弯弯曲曲的胡同,现在我即使闭着眼睛也能在村子里走上几个来回。   我宁愿一直生活在村子里,闲暇的时候,顺着那些胡同慢慢地走。作为胡同的构成部分,两面的墙壁上都生了苔衣,新苔衣盖住了旧苔衣,层层累加,年年积累,已经有了相当的厚度,作为岁月的印记,它们呈现出了暗黑色。我曾经看到一幅山水画作品,画家构思简洁,却充满想象力。宣纸的上方是淡淡的喷墨,喷墨参差不起,像罩下的天光遥远,空暝,下部是浓浓的喷墨,似浑厚的土地,厚重,凝炼,而中间部分留了大段的空白,在这个空间里不见飞鸟与花草,这个空间充分考验了看客的想象力。我首先想到了那些胡同,那些胡同与这幅山水画作品如同一个版本,没有丝毫的偏移,它们给我上了今生的第一堂美学课程。   有时候,我会沿着一条胡同一直走下去,我渴望在走的过程中能与村子最原始的隐秘部分相遇,那些原始的元素充满神秘,迫使我在每一条胡同里进行寻找,欲罢不能。然而只是一些琐碎的生活片断,这些片断也许能与消失的神秘元素衔接,胡同只是一条线,一个神秘链接的一部分,这条线连着一条更加隐秘的、看不到的线,线头握在一只看不见的手里,把村子牵引向无知的未来。我只是这条线上最小的一个针脚。当那些夕照的光阴斜照进胡同时,乡村在昏黄的光晕里变得安逸,很多年以后,我都会在不经意的时候想起那些时光片断,炊烟袅袅,游鸟归巢,农人还家,真真切切的田园生活。   安逸也会被打破,我以为我的童年、少年时光会在这种安逸中一直走下去。简单的生活,纯朴的乡邻相敬相爱,就像是那些挤挤挨挨的房屋,互相依靠,相互支撑。我开始试着以自己的寻找方式发现生活美好的规律,并不知道规律也会被打破,所有美好的生活其实并没有规律可循。陌生人闯进了村子,也带来了骚乱,他不知道这个村子里充满了玄机。在他从一家人的墙头要跳下时,被邻居看家的老人看到,老人不顾一切的呼喊,惊动了在家的村民,大家倾巢而出。陌生人不敢落地,在墙头与墙头之间奔跳,他以为他能顺着墙头跳出村子,村民们并不着急,只是在胡同里跟着他跑,村民知道,他总会有落地的时候,只要落地,他就不会跑出这个村子,村子里的胡同会把他留住。后来,村民在一个死胡同里堵住了他。那个死胡同的墙壁上书写了一个倒立的大红福字,两边是对门的邻居,两家共用了这堵墙作了影壁。那天我跟在大人的身后,看到了整个追逐过程,和我们捉迷藏的寻找不同,那种追逐充满了刺激,并且目标只有一个。对陌生人的惩罚很残酷,在我勉强地挤进围观大人的圈子时,陌生人已经满脸开花,不住地哀号,我呆立在圈子里,看着那些大人不停挥舞的拳头,还有不断踢上去的脚。那是我第一次看到暴力,暴力一词是我在上学以后知道了它的含义,并且对于那样的情景运用了暴力来描述它,我以我孩童的眼光发现了生活的艰难,知道了生活还有另一面。   很多时候,我想走下我居住的二楼,重新走进这个曾经属于我的村落,但因为那个空间已经不属于我,只好作罢,二楼的窗户给我以视觉和想象的慰籍。这幢住宅楼不属于过去,它面对的是无知的未来,这一点却与古村落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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