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花开之梦之霓裳

　　看赵婕的《纯棉婚姻》，读到《春天开花，秋天结果》时，心中某一处柔软的角落被轻轻地触动，像一颗种子不经意间就拱出地面，由那一丝嫩绿，蔓延到繁花漫天、落英缤纷。

　　开篇是很随意的描述：“在我二十岁前后，和红子谈恋爱的时候，他把所有的余钱用来给我买他买得起的最好的衣物。他说：‘女人在年轻的时候，要穿几件记得住的衣服。’……”。我的脑海，便不自觉地以光的速度掠向衣橱，一件紫色缀花的羊绒衫越过岁月娇媚而鲜亮地浮现于我面前，虽然时隔18年，它还是那样纤毫毕现的清晰和温暖。　　


　　那是我参加工作的第一年，是一个女孩子走向社会，在现实和向往间更迭梦想的年龄。初参加工作时的工资总是拮据的，不足两位数的工资在向父母象征性地上缴一部分后，留下的了了无几，它不足于承载我装扮青春的梦想。但渴望美丽的心扉是掩遮不住的篱笆，它总是止不住向外张望的眼神。穿翔于商场，徜徉于试衣间，在赞叹和留恋间褪去憧憬，很多梦的霓裳便这样与我擦肩而过。那件上海产的紫色羊绒衫便是时刻浮现于我脑海挥之不去的一件。


　　我很清楚地记得，当我第一眼看见它时，便是深深地震憾和止不住触摸的企盼。它的色彩，不是紫的深沉，而是一种浪漫的柔和，趋于淡紫；它透体毛绒绒的，就像雪狐根根垂顺直立的毛发；它的领口和前襟，是荷叶般波浪起伏的钩边；衣襟的两则，是对称的钩花，用本色的丝线辅以逐渐变淡的过度，钩出三个层次的梅花，而花心，则以一颗晶亮的珍珠点缀；这些花，就这样随意地盛开在它身上，左边几朵，右边几朵，不规律地向肩后散去，让它有一种漫不经心的雍容和华贵。我见到它时，它就伫立在百货大楼精品毛衫的中心展位上。那是一家有着几十年历史和良好声誉的国营商店，货不二价，而它身上，则优雅地缀着标价：358元。那价格，令我乍舌。

　　想想18年前的358元，是个什么概念。那几乎是我半年的工资。那时候，花几十元，姑娘们便可以把自己从头到脚装扮的靓丽可人。

　　在现实面前，虽然我有飞翔的心灵，但却有理智的翅膀，如果不是鹰，在越不过的高山面前，我会捡一处树枝，悠闲地梳理我的羽毛，偶尔眺望一下对面的高山，想像着在它上方盘旋的快乐，却不会有不量力征服的欲望，就如，我从紫衣面前走过，用眼睛抚摸它，用心灵赞叹它，但不会有收入囊中的奢望。那样的一件“奢侈品”，只能寄居于脑海，在无法抑制的渴望中，偶去观赏一下。


　　惊喜是在春节前绽放出它巨大的魔力的，那个我16岁认识他，23岁嫁给他，和我同学四年时任我初恋男友的他，在寒风中给我送来了满目春光。他变戏法似地将那件华衣捧至我面前，我良久不能从灰姑娘的水晶鞋中醒过神来。

　　那个春节，穿着我梦中的霓裳，随他走亲访友欢聚同窗，像一只孔雀兴奋的张着屏不肯收回。因为衣服的材质保暖性极佳，在料峭的寒风中，摒弃了臃肿外衣的我，尽现青春的靓丽和婀娜。

　　他的工资水平和我一样，按月上供给父母也如我般，且还有烟酒的嗜好，这件超于我们能力之外的华衣是如何购得的，我百思不得其解，在我不断的追问中，他但笑不语。迷底往往在揭晓时就会失去它迷人的色彩，它只在想像中才会流光溢彩。这是他拒绝回答的外交辞令。

　　迷底在一年后不攻自破。在酒桌上，他的一位在外地深造的哥们儿，在酒酣之际大约是忘了自己的诺言，醉醺醺地说到：“你恋爱晕了头吗？借的钱，半年前就还够了。你给我汇了一年。”他憨笑：“我知道。你当时慷慨解囊，帮我解了燃眉之急，让她开心了一年，我感激你，现在手上也宽裕了些，你还在外地求学，就当支助你了。”他们两人，本就是光腚一起长大可以伙穿一条裤子的朋友，钱财上从来不分你我的，我一直为他有这样的友谊而钦佩，想不到它也会为我们的爱情增添一份光采。

　　回家的路上，虽然心被感动着，眼睛湿润着，但还是忍不住责怪他，不该举债去为我买一件衣服。他说：“有些东西，你看好它，就要及时把握住它，我不想让你等到有能力时再去追悔，让它在你心里留下永久的遗憾。能使你开心时我会尽力。有些困难，想办法克服一下，它就不是困难了。”他说的轻描淡写，却朴实无华。让独坐车后的我，于寒夜中，倍感温暖。


　　那时的我们，恋情还处于地下，一直谨守家训的我，在校期间未曾敢尝试恋爱，毕业后，他来我家找我，亦是端着同学的身份，再邀上几个同学一起活动的，至于什么时候慢慢落了单，变成了双人活动，我父母就不得而知了。毕业之后，母亲开始张罗为我介绍对象，我能推就推了，最后实在推不过去时，就把他招了出来。但他的条件，又怎比得上母亲给我精心挑选的后选人呢？在母亲的反对中，我把这件事告诉了母亲，我至今还记得我当时做通母亲工作时用的比喻：“别人家里就算有一座金山，可是两个人如果没有感情，那就是块凉冰冰的石头；他家里就算只有玉米糊糊，但两个人捧着一个碗吃，那也会满屋温暖的，有情饮水饱。”母亲终究是疼惜自己的女儿的，在她一句“有感情就顾感情，没感情就选条件”的判决后，终于给我们开了绿灯，从此他可以昂首挺胸的登门入室了。

　　结婚以后，他还是喜欢为我购买服装，虽然不至于再用半年的工资去选购一件衣服博我开心，但我喜欢的，他从来不吝啬。他说：“到我们这个年龄，更要注重衣服的品质，好衣服可以穿出自信来，而自信和开心在生活中最重要……。”就像在《春天开花，秋天结果》中，红子对赵婕说：“你应该用一些精致的东西，让好的东西陪伴你……”，不一样的语言却贯通着一样的理念和爱恋。当我读到这些文字时，思绪便不由地飘回18年前，飘回我们青春年少的时光，仿佛我伫立窗前，寒风中是他明朗的笑脸……。
　　看一个人够不够爱你，不是看他为你付出了多少，而是看他拥有多少却肯为你付出多少。


　　原来把生活这样淡淡的描述出来，就是如此美的一篇华章，在阅读时，让我们穿透岁月，重温往昔的美好和温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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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帖最后由 梦里春秋 于 2009-1-16 21:11 编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