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叙事散文

把村庄看成一个小小的点了

2021-12-23叙事散文汤如浩

把村庄看成一个小小的点了汤如浩如果冬天没有雪,阳光明媚,高天蔚蓝,视线开阔,就可以看见村庄。我在小城的最北面,甩开瘦瘦的长腿,走啊走啊,头也不回,呆板划一的楼房、神气十足的小汽车、花花绿绿的小超市,熙熙攘攘的人群和琳琅满目的商品,吵架农妇……
把村庄看成一个小小的点了

汤如浩

  如果冬天没有雪,阳光明媚,高天蔚蓝,视线开阔,就可以看见村庄。   我在小城的最北面,甩开瘦瘦的长腿,走啊走啊,头也不回,呆板划一的楼房、神气十足的小汽车、花花绿绿的小超市,熙熙攘攘的人群和琳琅满目的商品,吵架农妇的泼辣、汽车的尖锐鸣笛、游来逛去的无所事事哈巴狗的白色卷毛和它的牛皮烘烘的主子,就被我远远地撂在身后了。   小城里的闲逛似乎只属于那些老人,我的一个人的漫步,在忙忙碌碌的人群中,多少是有一些令人不可理喻的意味的。走出大门的时候,我就感觉到一些异样的目光扫射过来,很是用了些力道——他们把我当成整天瞎晃荡的闲汉了。比如做门卫的那几个歪戴着仿警用大盖帽的小伙子和同样打扮的姑娘小媳妇,比如站在大门口伸长脖子踮着脚尖焦急等待公交车的衣着华贵的中年妇女,比如等待拉客的电动三轮车里面座位上狠命抽烟的那个汉子,他们的目光锐利,像牛皮糖一样黏着,一直尾随着我,到拐了个很大的弯,才很不情愿地折回去,还是有些意犹未尽的遗憾。按照光的折射原理,我宁愿相信,他们的目光折回去之后,肯定是被大门外飞驰而过的长途客车狠狠地撞了一家伙,又碾压过去了,庞大华丽的车体随惯性滑出老远,顷刻之间,那些破碎的目光化为无数的碎片,漫天飞扬,像前些天纷飞的雪花一样。   对此,我当时肯定是产生了一点点幸灾乐祸的心理的,和一个心地阴暗的人做的一模一样,分毫不差,这固然不好,但却真实,我纯朴的心情无法掩饰,就像他们的目光蕴含的内容一样,都在阳光下袒露无疑。忽然,我有点不好意思:这是怎么一回事呢,也许在别人眼中,只是好奇而已,当作一种稀罕来看待的,没有别的一丁点儿其它的意思和虚妄的念想,只不过自己疑神疑鬼,额外敏感罢了。如此想来,我很为自己的小心眼惭愧和好笑,灿烂的阳光下有浓浓的阴影曳地,响晴的天气却有缕缕的寒气扑面而来,这应该是很正常的事情吧,好心情和坏心情的轮换,也是短暂一瞬间的一闪念,似乎无关乎什么的,甩甩头,挺直胸脯,田野的空气就扑面而来。   冬天,抬眼四顾,进入眼帘的是仍然是惯常的雪山,阳光下,熠熠闪光,光芒万丈,就像我往日看到的一样,莹白如洗,在蔚蓝色天空的映衬下,干净得很,绝少有杂质掺杂其中。高峻的祁连山的好处就在这里了,因为高而陡,那些阴沉沉的日子,无论凛冽的朔风有多么气势汹汹,就算哪天轻微的沙尘暴,也不管它携带了多少尘灰土粒或者沙砾碎石,铺天盖地也罢,卷地而来也罢,掠过沙漠和戈壁,摆弄白杨树的头顶芨芨草的身躯,还是把电线杆子土坯房上的椽子都弄得嘎嘎乱叫,只能在平地里乱发脾气胡使性子,甚至暴徒似的逞凶肆虐,但丝毫伤不到雪山,连它的皮毛也够不着。如果冰雪是一个人的话,它可能会哂笑,嘿嘿嘿,一副漫不经心的样子,就像看小蚂蚁拼命拖粮食的那种眼神;如果雪山是一个人的话,可能就不一样了,神情坦然得很,就感觉没有发生过任何事情的那样,只管做自己的,连眼皮也不多眨一下,该干什么还干什么。不像平地上的这些积雪,天气阴暗的时候,它们也绷着脸冷冰冰,不可接近,小喽罗似的,尽看别人的脸色;在和煦的阳光下,它们也舒展了,一个劲儿喜笑颜开,变成一滩浑浊肮脏的水流,到处瞎跑,没有自己的一点个性。现在,它们就是这样,大路上有,小路上也有,这种情况用个词汇来形容,叫泥泞。泥泞但不崎岖,偶尔溅湿鞋子和裤脚,应该算不得什么大的阻挠的。驾驶牛车满脸皱纹的老爷子在看着我笑,褶褶皱皱的脸越发褶褶皱皱,车厢里鼓鼓囊囊的麻袋晃晃荡荡,肯定是洋芋了。我回赠他一个微笑,灿烂无比。   老爷子牛车的前方,是光秃秃的庄稼地。它们孕育过的那些金灿灿的果实,谁知道这会儿在哪儿呼呼地睡大觉呢,风吹不到雪压不着,舒服着呢,可能还打着香鼾吧,做着甜蜜的美梦也未可知。但大地是被搜刮干净了,绿色的小草肯定是早没有了,金黄的麦田肯定也是早没有了,关键是,连枯黄的衰草也稀少得厉害,白杨是树桩子,芨芨草是光溜溜的独枝,有一些高扎着的枝干,那是油菜残余的根,泛着白色,东一根西一根,不在乎队形队列,是一群没有组织的散兵游勇,或坐或卧或躺,一片狼藉,乱七八糟的样子;可能也有些狂风的功劳,吹起来旋起来了,托着拽着不玩了,没有劲道了,就随便扔那儿,再也不管不顾,任其自然去了。其余,全是清一色的土色,灰黄的土色。纵横交错的高埂子割断了这块地和那块地,高耸与低洼同在,就有些阡陌遍布的姿势,加上芨芨草丛、偶或的几束衰草的点缀,外围的白杨树则是围裙了,随了大道,一直延伸到很远的地方。但还是有小小的羊群,三三两两,毛色暗淡,和每条地埂背面的积雪的颜色简直不分你我,倒是那几只蹦蹦跳跳的小羊羔崭新得很,像刚刚做过头发护理的女子一样,鲜鲜亮亮的,似乎是锔了油,透着光亮。它们或者在地上浮皮潦草的捡上几根草,举高嘴唇,仰着脑袋,玩儿似的咀嚼;或者猛地窜过去,低着头,蓦地钻到了大羊的胯下,向它们钟爱的乳房发动了突然袭击,给瘦骨嶙峋的母羊一个冷不防。好在,母羊有的是这方面的经验,掉过头,用后蹄三两下就把它给拨拉到一边去了,也不管孩子有多么大的委屈和不满,又去弓着腰寻寻觅觅了。放羊的老头儿就坐在那边的陡坡上,戴着蓝解放帽,穿着蓝色中山装,裤子也是蓝色的,都褪了色的,混了灰尘,和大地的颜色接近了。他的嘴边,漂浮着缕缕的青烟,明明灭灭的是烟头,一动不动的是他本人,安详,沉静,似乎和大地融为一体了。我不敢惊扰这位牧羊的老人,屏气凝声地走过,我听到他长长的叹息。   大地的尽头,就是空旷的大地和湛蓝的天空衔接的地方,雪山在背后,妨碍不了我的视线,但我还是很难想象居延泽畔胡杨婆娑的样子巴丹吉林沙漠黄沙漫漫的样子,它们在北方的更北方,就像一个遥远的梦幻,简直不可触摸,连浮想联翩都不行。还是看村庄吧,村庄依稀的影子就一个个地进入我的视野了。这个季节,村庄也有了大地的颜色,灰黄而单调,一点没有各种色调的穿插和变化,拼命向一个颜色靠拢,完全一笼统。白杨树稀疏的枝干下,散落着一些高高低低的凸起,那定是农舍无疑了,一色的灰黄,有此起彼伏的波浪一般,但我知道,这是河西高原固有的南高北低的地势造成的,顺势而下,再远的地方,又是同样的翻版和复制。麦秸垛的颜色是褐色的,堆积在村边,高低错落,大致地摆放在村庄的外缘,就是一些不规则的轮廓了,大大小小,像围在村边的零散的牛。土坯码成一长溜一长溜,歪歪斜斜,东一道西一道,似乎是电影里边的战壕,或者说掩体更合适些,没有章法,但和麦秸垛遮挽村落形成的态势是一致的。蓝鸽子在湛蓝的高空盘旋,扶老携幼,咕咕哝哝,不知道在交流什么最新的信息;黑乌鸦整群整群地飞起又落下,可能是在有意制造一种黑压压的视觉效果,有一些嚣张;灰麻雀在草垛前的打麦场捡拾散落的麦粒,悄声悄气地说话,好像害怕把大小的麦粒给吓跑了似的。雪山下,沙漠边,纵横千里的河西走廊,这样的村落太多了,在这里或者那里,我有的时候会很是恍惚,村落与村落之间,会有什么不同吗?没有什么不同。一直望下去,一直望过去,全都一模一样,只不过大小不一罢了,只不过远近不一罢了。我知道,村子里的人,那些叫农民的人,这段时间是他们最闲散一段日子。打工的人都回来了,说些外面的事情打工的事情挣钱的事情,村子里的人说说庄稼的事情收成的事情开支的事情,就那么的,一天一天的光阴就过去了,过得真快。   夕阳西下,回家里去,随便吃点什么,围在火红的火炉旁,坐在滚烫的土炕上,看看电视连续剧,看看老毕主持的“星光大道”,看看朱军和周涛主持的文艺晚会,笑一笑,乐一乐,就到睡觉的时候了。

  电灯暗下去,一家人睡在热炕头,唠唠叨叨的,说,明天是不是上城买点年货?   
   [ 本帖最后由 汤如浩 于 2009-1-22 00:14 编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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