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叙事散文

王莽岭郭亮之夜

2021-12-23叙事散文堂珂
文/堂珂虽然只是两个夜晚,却深深的烙在了我记忆的深处。被群山拥抱在怀里与之惺惺相惜的感觉,真是美妙无比而又回味无穷。王莽岭、郭亮之旅,成为我永生的记忆。李健吾在他的《说一叶知秋》里说:人生的悲喜剧是由于“命”和“运”连了起来,用一个数字公式……


  文/堂珂

  虽然只是两个夜晚,却深深的烙在了我记忆的深处。被群山拥抱在怀里与之惺惺相惜的感觉,真是美妙无比而又回味无穷。王莽岭、郭亮之旅,成为我永生的记忆。
  李健吾在他的《说一叶知秋》里说:人生的悲喜剧是由于“命”和“运”连了起来,用一个数字公式表示,就是命+运=人生。对此,我是百分之百的赞同。2004年的10月2日,我与妃子、亚兵、鲁金戈、秋露,在河南新乡郭亮南坪的相识相知,再一次验证了这个论点的正确。
  现代飞速发展的科技为人与人之间的勾通与相识,提供了极大的便利。借着一根细细的电缆,素未谋面的我们汇集济宁,然后跨齐鲁,穿太行,游郭亮,览南坪,横跨王莽岭,这是何等的激情与洒脱!更为难得的是,我们几个竟然志趣相投,惺惺相惜,大有“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的味道,这更使得王莽岭、郭亮之夜令人难以释怀。
  郭亮,一个小小的村庄,掩藏在河南辉县太行山脉纵深处,端坐在海拔一千七百多米的绝壁上。解放前,它几乎与世隔绝,只有一条几乎垂直的天梯,只有几个不怕死的采药人与外界联系过。新中国成立后,开凿了闻名遐迩的郭亮洞,它的丽影才得以光照天下。该村四周峰峦叠嶂,洞奇瀑美,潭深溪长,谷幽崖高,汇萃了太行山水之精华,集奇、险、峻、秀、幽于一谷,以奇绝水景和绝壁峡谷为特色,被誉为“太行山里的奇葩”。晋代的嵇康,宋代的范成大,金代的元好问,元代的许衡,明代的于谦和李梦阳,清代孙诠等历代名人对郭亮宠爱有加,流连忘返,留下不少美诗秒篇。这些诗篇一如晶莹的雪花,从历史深处翩然而来,洁净,轻盈,温暖。元代诗人牛守贞赞曰:“石门山色秀,胜景不虚传。猛虎卧险峨,青龙戏涌泉。禅房遮斗石,高垛射云烟。休夸蓬岛景,别有一壶天。”明代诗人李梦阳曰:“河内休夸盘古胜,共城亦有石门山。”石门山是郭亮凤眼上的一颗露珠,她的晶莹剔透,不知激荡了多少文人澎湃的诗情,勾起了多少画家飞扬的画意。
  万丈悬崖上的那个小小的村落,是我们日夜向往的桃花源?还是上帝悬在半空中的一个馅饼?她清雅的幽香牵着我们的鼻子,穿山越岭,跋山涉水,一路逶迤而来。抵达郭亮的时候,四周薄雾弥漫,周围的崇山峻岭时隐时现,静谧而神秘。午饭是在一家农户解决的,因为旅游业的突飞猛进,养在深闺人不知的郭亮这几年迅速蹿红,几乎家家户户都改装成了饭店和旅馆。菜是山上的野味,有木耳、蕨菜、金针、山鸡、蘑菇、野兔,以及已经难得一见的斑鸠,还有一些叫不出名字来,应该是这里的特产吧。笸箩里有玉米饼,黄橙橙的,也有地瓜做的窝窝头,黑亮黑亮的,还有玉米地瓜大豆掺在一起摊的煎饼,香喷喷的,我只瞄了一眼,翕动了一下鼻翼,肚子就受不了了,馋虫在里边咕噜咕噜的乱叫。这些饭食用“原汁原味”或者“原生态”来形容,绝对是名副其实,它们从视觉和味觉上,把我们这帮子六十年代末七十年代初出生的人心里的亲切,久违的亲切,温暖的亲切,一下子拉扯了出来。再加上那张笨重粗糙的饭桌,几个矮矮的简陋的板凳,脚下疙疙瘩瘩的地面,黑乎乎的灶台,恍惚时光倒流,一下子回到了少年时代的乡村,温情如炊烟袅袅升起。
  是的,时光倒流。空山新雨后,天气晚来秋,深处群山的怀抱,被绝对自然的寂静和清新所包围,没有车马之喧闹,没有尾气之污浊,没有功名利禄之追逐,身穿现代华丽服饰的我们,仿佛回到了原始的荒蛮时代——我们穿着树叶树皮,在深山里采食野果,追捕动物,挥镐开垦田地,把树枝在石头上磨尖,在清清的流水里叉鱼,或者享受“沧浪之水清兮,可以濯我缨。沧浪之水浊兮,可以濯我足。”的乐趣——那清清的水流,一定能洗刷掉我们身体的疲惫、心壁上累积的尘垢吧。
  夜幕悄然滑落,群山静静地默立在我们的面前,或高或矮,或胖或瘦,或清秀或敦厚,像一个个见了生人而面露羞涩的村姑,等待着我们的评点,又像是一颗颗缀满露珠的鲜灵灵的野草莓,等待着与我们嘴唇的激情热吻。饭后,被一种神秘的力量牵引着,我们不管细雨霏霏,伞也不打,不约而同的走出了暂时栖息的农家小院,融到暮色四合的山中,定目欣赏这清幽的景色,凝神聆听这万籁俱寂中群山的呼吸。周围黑黝黝的群山,仿佛是生宣纸上氤氲的一团浓墨,浓得化不开,却又轻盈如棉花一般,处处都透着气,这景象,那意境,又岂是一般人所能体悟到其妙处的。
  “要是有月光该多好呀,一片片明亮的月光将为这幅幽暗的泼墨画抹上一层亮丽的点缀。”亚兵双手插在口袋里,瞅着眼前的景象,发着感慨,感慨里一缕淡淡的失落飘摇。
  “我特别喜欢李健吾的《雨中登泰山》,我倒觉得这细雨霏霏的景象最妙,别有一番无法言说的韵致。”从妃子樱唇里吐出的这些字,就像是鳜鱼嘴里吐出的水泡,圆润而动听。妃子说完,把那管秀挺的鼻子凑近眼前一簇不知名的野花,闭了杏眼,微微的嗅着,那副陶醉的样子,端的是妙不可言,不可方物。  
  这是当时我们在一起说的唯一的两句话。此后,我们都平心静气,轻挪慢移,生怕打扰了这山的寂静。我们都在用心聆听,用心默记,用心体悟,好让这次难得的旅行变得物超所值。我想多储备几口新鲜的空气,好在日后可以稀释城市里污浊的肆意侵蚀。
  咕咕,咕咕,啾啾,啾啾,偶尔的几声鸟叫,越发衬托出这群山的空旷与寂静。在我看来,那点点滴滴的鸟鸣,就像是国画里的石绿、翠绿、石青,将这幅浓重的写意画点染得空灵润泽,妙趣横生,韵味无穷。我想,那些鸟是上帝派来的天使吧,它遵循着上帝的旨意,用它婉转如玉、清澈如水的声音,洗涤着我们日渐污浊的肺腑吧。
  依依不舍的脚步拉着我们回到了小院,因为明天一早还要去王莽岭呢,可是魂魄却留在了村边的丛林里,沟壑里,溪水里,山石旁。它已经变成一棵树了吧,郁郁葱葱的树。尽管疲乏缠身,那一夜,我们却睡意全无,辗转反侧。也极少交流。那千仞的山壁,陡峭的天梯,蹦跳的松鼠,绿得好像要滴下汁来的草木,清得不能再清的水,此起彼伏的薄雾,一幕幕在脑海里闪现,拉近,推远。那一夜,我们是枕着淅沥的雨声和无边的静谧入睡的。那淅沥的雨声,仿佛木鱼的声音,让我们浮躁的心安静下来。那浓郁的绿色和着清新的空气在身体里氤氲着,渐渐的,我自己也成了一株植物——棵会走的翠绿的植物。
  第二夜,是在王莽岭下的一座二层小楼上度过的。
  王莽岭距郭亮仅一山之隔,是山西与河南的界山。何来此名?相传西汉王莽追赶刘秀到此安营扎寨,故名。又因其险峰叠翠,云海浩翰,瞬息万变,享有“云山幻影”“中原后花园”“清凉胜境”之美誉。最有名的要数“天柱关”,它由高低错落的五十六个山峰组成,大者,峰顶可当马场,小者状如笔尖耸立,真是“千峰争攒聚,万壑绝凌历”。 登上王莽岭的最高峰,俯视莽莽太行山脉,但见群山巍峨,陡峰耸立,绵延不绝,“自古太行天上脊”的美誉名副其实。王莽岭既是远古神话传说《愚公移山》的发生地,也是道家始祖老子西行路过并创作《道德经》的地方,还是十大名曲《高山流水》的诞生地——这才是我们几个文友选择此地的主要原因。一个个神秘的传说,一页页斑斓的历史,让遒劲苍茫的王莽岭变得博大而精深,内敛而隽永。难怪人们有“不登王莽岭,岂识太行山,天下奇峰聚,何须五岳攀”的感慨呢。
  在王莽岭山下的一座二层小楼的天台上,我们五个围着一张圆桌,一边品尝着野味,一边喝着酒,一边欣赏着周围的景色,一边交流着彼此的感受。那一夜,正如亚兵所期盼的那样,月光天使出现了,她悬在幽蓝色的天幕上,优雅的打着秋千,浅浅的微笑着。“蒙娜丽莎的微笑”,我脑海中突然闪过那副经典的画,她永恒神秘的微笑,在日渐泛黄的史页里闪烁,让多少世人沉醉其中。望着人世间的一切,山水,草木,幸福,灾难,痛苦,迷茫,沉沦者,成功者,她始终微笑如初,任凭风云叠变,宠辱不惊,细品庭前蔷薇的暗香。此刻,我们就沐浴在这神圣的光辉下,气定神闲,心清如水。
  我把目光投向不远处的山峰,它们像一个个巨大的西兰花,盛开着,簇拥着,黝黑中墨绿色的香气依稀可辨。在高高低低的峰峦间,氤氲着一缕缕朦胧的雾气,随着微风的吹拂,袅娜着柔软的腰肢。那是山水的灵魂,还是植物们的气息?刚开始我们还拿出文人的行头,卖弄着自己的才情,你一句苏轼的“把酒问苍天,今夕是何年”,我一句辛弃疾的“明月别枝惊鹊,清风半夜鸣蝉”,他一句李白的“举杯邀明月,对影成三人”,你不让我,我不让你。后来就觉得口舌的笨拙,语言的乏力,表演的肤浅。于是我们不再说话。我们用眼神轻轻的碰杯,轻抿着嘴唇,细细品味着秋露带来的桂花酒。对,只有这种酒,才符合眼前的景致,才有韵味。清清的月光,潺潺的泉水,幽幽的山林,脆脆的鸟鸣,凉凉的夜风,面对此景此情,又有哪个不深受感染呢?心中的那些失意、不快、郁闷,甚至是痛苦、迷茫,此刻都烟消云散,化为乌有。就是心壁上那层天长日久累积的厚厚的垢,也在悄然的消融着。
  静默中,子夜悄然降临,我们却没有一丝的睡意。“子夜十二点的钟声,宣告精灵主宰世界的时刻来临”我想,我们的神智大概是被王莽岭的魂魄所主宰了,以致把浓浓的疲劳都忘却了,把尘世的烦恼都忘却了。
  我把郭亮、王莽岭之夜严严的揣在了怀里,那是上帝赐给我的一瓶滴眼露,一瓶润肺浆,她将伴我一生一世。
                         2010-1-20

[ 本帖最后由 堂珂 于 2010-3-18 09:41 编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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