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经典散文

人生几何:离家出走+人到中年岁到秋+又是秋凉

2021-12-23经典散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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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生几何:离家出走和三位数加法


这趟去哥哥家,最开心的除了兄弟团圆一起庆祝他的生日,就是买了猪头肉吃。虽然,哥哥家边上谷德广场的猪头肉的味道跟我老家五莲那边仍然有些差距,但无疑已经比上海这边那种同样名为“猪头肉”的东西强出很多了。哥哥刚做了心脏支架手术,还在恢复期,医生不让吃太油腻的,我们就买了一块儿最瘦的,猪嘴巴那儿。很多人最喜欢吃的就是这块儿,觉得不油腻,但我还是更喜欢吃那种肥瘦各半的,吃起来更香。就如吃猪肠子时,我也不喜欢吃那种漂洗得干净到一点异味都没有的。一点肠子味都没有,还是肠子吗?至于肠子味儿是什么,我也说不清楚,但肯定不是很多人所嘲笑的纯粹的“屎味儿”。人啊,总是喜欢去污蔑自己不喜欢的人和事儿,以证明自己的高明和理性。


等天再冷一点儿,准备从老家网购一块猪头肉吃,先来上一斤解解馋。现在还不行,哪怕快递加了冰袋儿,那味道感觉也还是怪怪的,去年我买过。再说了,刚在哥哥家吃了,本着一个季度吃一次猪头肉的人生规划,至少也还要两个月才能再吃。据说,这东西不健康,但我不知道,它是否比我家每个星期都吃的红烧肉更不健康。红烧肉这东西,我们全家都很喜欢吃,烧得最好的叶子,最差的是我,不过,我烧的次数比较多。没办法,谁让我是肉食动物呢。从哥哥家回程的绿皮车上,又碰上了久违的卖德州扒鸡的小贩儿。这么多年过去,竟然也没涨价儿,好像二十年前就是25块吧?那还是父亲陪我去大学入学的时候,我人生中第一次坐火车,啥都不想吃,他就给我买了一只,真香啊。


扯出已故的父亲来,自然是为了让这次吃鸡变得更加义正词严,它不再是一次普通的吃鸡,而是具有了某种仪式感。好吧,如果我说,在那个逼仄的中铺上,我一个侧躺着啃吃掉了整只扒鸡,一口口的,硬是吃出了上坟的味道,你信吗?嗯,你信不信都是无所谓的事儿,谁在乎呢。吃完了,肚子饱了,这算是下午茶,也算是晚餐。晚上坐在车窗那儿,啃着嫂子给装进兜里的苹果,还有我顺来的一个月饼,跟一个老家邹城的大哥一起赏月聊天儿。两个陌生人,聊着聊着就彼此开始掏心窝子。我跟他说我的那些烦心事儿,他跟我说他留守老家的儿子跟他老父亲之间的冲突,总之一句话,谁都不容易。我不知道他姓甚名谁,也不想知道,虽然,他下车时,我们微笑着互道:“再见。”但是,真心祝福他,日子越过越好。祝福这方面,我还是从不吝啬。


回到上海,日子就又回到了原来的轨道。秋天的味道越来越浓,每天早晨走出家门,裸露在外的胳膊都有点儿凉,但到了中午步行回家吃饭,却还是会出汗。小区里的树叶循着各自生命轨迹开始了色彩的变幻,就有了红褐黄绿的层次感。天天有点儿小咳嗽,他班上有孩子又被手足口病感染。我晚饭烧的红烧肉,岳母评价说不够咸,要多加红酱油。至于那盘茄子,都不用评价,我也知道是失败了。烧茄子时,老总来了个电话,不小心就烧过了。当然,这是个意外,但我烧菜不够好吃并不意外。用叶子的话说:“你烧菜水平太不稳定。”吃饱喝足,我开始收拾餐桌擦洗灶台洗碗。岳母在阳台上剥毛豆,陪天天跑了一天培训班的叶子,则是躺在沙发上休息。


忙活完,我坐到正在小课桌旁玩彩泥的天天身边,问他:“想不想当数学大王?”天天开心地说:“想。”叶子在沙发上来了一句:“他刚吃完饭,你让他玩会儿不行?”我听了心里不爽,回了她一句:“你在干嘛?”这句话,直接挑起来她的怒火:“我知道你看我在这边玩手机不高兴,但我说的也有道理。我一天天容易吗?我这两天耳朵疼…….”


“耳朵疼?”我回道:“你明天去医院看看吧,我还有假期。”


她白了我一眼,不说话了,继续眼睛盯着手机。我也不再理她,拿了一本故事书,开始给天天讲故事。过了会,她从沙发上下来,拿了自己的小包儿,开门就往出走。“喂,去哪儿啊?”我问:“去药店还是医院?”她没说话,就那么走了。


我用手机给她拨电话,天天在边上看着我拨的号码说:“妈妈响两声就会接的。”好吧,他猜错了,一直也没接。十分钟后,我又拨过去,还是没接。岳母在边上说:“她心情不好,你一直打什么打。”我听了也不高兴了,回了一句:“你少管。”我的心里话是,你怎么不去说说你女儿。


看联系不上叶子,想着可能去她闺蜜家了,两家离得不远。打电话过去,那边说没有,她还没到家呢。央她给叶子去个电话,劝劝。我这边也给叶子发了条短信说:“回来吧,外面凉,别感冒了,我给你道歉。”估计是看到了,过了会儿给我回电话了说:“去了下药店,在超市买东西,一会就回来。”又十几分钟吧,回来了,推门进来,天天笑着扑过去说:“妈妈回来了。”叶子两手拿着东西,没法抱他,就板着脸说:“妈妈先放下东西。”把塑料袋放到餐桌上,她弯腰要抱天天。天天突然说:“妈妈要笑着抱。”叶子愣了,我也愣了,孩子虽然小,但是,什么都知道。


叶子收拾她买的东西,我给天天出数学题做。十以内的加减法他已经很熟悉了,我开始教给他二十以内的两位数加法,12+7之类的。不想,他做了几道就要求做五十以内的,然后八十以内的。最后,要算一百加一百。没办法,就教给了他三位数加法的方法,然后,他一下子就学会了。当然,只能是普通的加法,不能涉及进位那种。但这已经足够让我惊喜了,赶紧把他在写字板上做的六道题目拍照发到家人圈儿里去秀秀,立刻赢得一片赞誉。叶子在边上看了也开心,她一向是个很爱面子的人,更何况,这还是天天。我们奖励了天天三个硬币,他开心地去喂养他的三个存钱罐:“小黄人、小兔子和小青蛙还没吃晚饭呢……”


河蚌赌徒 2018年9月29日



人到中年岁到秋

人生眼见着过半了,虽然还没到知天命的年纪,但毕竟脚尖已经踢到不惑的门槛儿了,后面的日子,过一天赚一天。虽然爷爷长寿,但父母去世都早,哥哥又早早就心脏搭桥了,我对自己的寿限并不乐观。好吧,我本来也就是个悲观的人,本来,当然不是从出生算起,但从什么时候开始变成这样的,我却也不记得了,大约,比高考失意还要早一点儿。当然,悲观不表示消极,当你确信缩头也很可能是一刀的时候,反而死猪不怕开水烫了。如果真确信今天就是生命中的最后一天,反而更能放开手脚做自己。世俗的那些规矩,终于是给活人,或者说,还想并相信自己可以继续活下去的人设立的。好吧,我现在也想,所以,我是守法良民,外面看起来温良恭俭让那种,但内心深处呢?大约,是这个样子。

自私
好吧,人都自私,这是本能,按说不该列第一条,但我的确觉得自己比前些年更自私了。怎么说呢,随着年龄增长,未来所谓的无限可能正变得越来越有限,不管是寿命、职业发展还是收入,都几乎能够预估出一个八九不离十的数目。资源一旦有限而又开源无望,那如何分配资源就成为重点。当你确信明年自己就会成为天下共主,普天之下莫非你家,目所能及都是你将来的臣子或仆人,那么你自然会很大方,总之肥水没流外人田。可当我发现这辈子很可能再到手的也就只能大几百万,最多千把万,就这点钱还得给老人养老送终、养孩子长大成人还得给自己和叶子一个不算太难看的晚年,这么一算,慈善之类的念头就弱了不少。每个月联合国儿童基金从我账户里扣那一百块钱的时候,我竟然有了不再捐助的念头,嗯,不捐自然有不捐的道理,只需要怀疑那钱的去向,就如怀疑路边乞丐都是骗子一样,总能省下几块钱的,至于怀疑错了,有人会为此自责吗?

爱钱
是啊,越来越爱钱了。按说我不是个物质欲望很强的人,最爱吃的无非是饺子和猪头肉。韭菜猪肉馅儿或者西葫芦猪肉馅儿的饺子,我每个星期自己包,花不了几个钱。猪头肉嘛,据说对身体不太好,我一个季度大概吃一次。至于穿衣这事儿,百十块钱的衣服能穿两三年,咱人长得很一般,也从没奢望过靠外貌立足。家里有辆吉利汽车,但我基本不开,出去还是喜欢公交地铁,可以安心在车上打瞌睡,不用担心被罚款或者跟人磕碰,也不用考虑在哪儿停车。好吧,我近乎极简主义者,但就是越来越爱钱了。天天需要大笔钱,一眼看不到尽头。叶子跟了我就没享啥福,现在手上拿的还是苹果6,她一直想出国的,却没带她去过。岳母在我们家帮着带孩子,每天东奔西走,岳父自己留守老家,这日子显然谈不上幸福。唯一的哥哥心脏支架了,嫂子前两年还得了甲状腺癌,虽然都恢复的不错,但总也得给他们家预留点钱,以防万一,还有俩小孩子呢。叔叔那边身体也不好,堂弟不争气,欠了一屁股债,顾不上也管不了,但多少也得准备点吧。

惜命
其实我对于长寿并没什么执念,或者说这人世间值得我留恋的事儿确实不多,喜欢的吃喝玩乐都做过了,现在唯一挂念的也就是这几个家人。但也就是为了这几个人吧,还是得尽量多活些年,多一年,就能多赚点,他们就能轻松一点。于是开始惜命,开始注意饮食,开始健身,开始滴酒不沾。烟是从来不抽的,熬夜也从来不敢。哪怕论坛上跟人吵架,也都是看势头不对就赶紧闪人,而不会跟人过多纠缠。没那闲工夫,不管线上线下也都不想跟人结下太深仇怨,又不是为了钱,不值得。过马路和下楼梯的时候,从不敢碰手机的,渐渐的,走路都不碰手机了。去陌生城市出差,晚上习惯在酒店里待着,哪儿都不去。旅游这东西,对我本来也没大吸引力。欧美都去过,黄山也去过,好看吗?好看。想去看吗?算了。不全是钱的事儿,也不想花时间在路上。有点儿时间,就只想多陪陪天天。再有点时间,想睡觉,或者,躺着听听相声、看看小品。心情好很重要,据说有利于活得久一点。于是与人为善,哪怕是论坛,能回复也多回复一点,权当积德了,虽然,未必有用。

油腻
油腻的中年男人,里面不少标准我不符合,比如玩手串。我倒是带过几串很便宜的佛珠,但都不持久,那线很快就断了,看来也没有佛缘。好吧,不是坏事儿,还能赚钱的时候我不会出家,而当我不能赚钱了,想去寺院养老,估计人家也不收的。这世道,谁比谁傻呢?不过摸摸肚子上的赘肉,还有明显的双下巴,说油腻是当得起的。不过,其实也并不经常腻着别人,就如上面所说,有空我只想腻着家人。社交都近乎没有了,省钱也省心,同时,自知自己负能量不少,不想拖累那几个仅有的朋友,谁都过得不容易,何必呢。越来越油滑了,大约五年前吧,我还能为了公司对自己部门手下的不公平跟老总据理力争,如今,不会了。那次的结果是,我被人家辞退了,虽然没少赔我钱。临走的时候,那老外跟HR总监都说我是个好人,我想的是:“叶子怀孕呢,下家还没着落。”人就这么被社会打磨圆滑甚至油滑了,就像外面包裹了一层包浆。交心的话,也就网络里跟陌生人讲讲,好吧,其实也没那么多心里话,我心不大。

认命
虚岁三十九了,按照老家的规矩,我得虚两岁。回首过去这些年,有些事挺顺,比如上海户口和工作发展;有些事儿很不顺,比如父母早早去世,比如……嗯,总归是比上不足比下有余。就我码字儿这会儿,还有趟在床上流口水或者小便生活不能自理的呢。以前悲观的时候,总是很惶恐,担心那些不好的事儿真会发生。这两年淡定多了,因为发现,你怕也没用,该来的躲不过。于是,不怕,遇到了,认命就好,水来土掩,挡不住,那也无非是冲击一番,死不了人。如果真被淹死了呢?那也挺好,眼睛一闭,又是一个新游戏,没准下次能投个更好的胎。至于牵挂的那些人和事儿,回想一下,自己总算是问心无愧,能给的钱和爱都给了,甚至,透支了给的。虽然至今也不知道命是什么,但就是自觉自己开始认命了,晚上在床上一趟,眼睛一闭,两腿一分,让老天爷看着折腾吧。早上醒来,眼睛一睁,老婆孩子都还好好的在身边,挺好,那就再好好过一天,过一天,赚一天。

懒散
昨晚上我们带天天去打篮球了,回来的路上,月亮正圆。我们爷俩为满月、新月和残月纠缠了半天,也没搞清楚这三者分别是哪天都哪天。回家后,又给他煮了六个饺子,他吃了四个,我吃了两个。打开窗户,有风从厅堂里穿过,带着淡淡的桂花香气,趁着月色,我在阳台上给小家伙把衣服洗了,这样,明天早上岳母就可以轻松一点。小区里有春花秋月可看,阳台上还有叶子养的花草,每天早上都会伴着鸟叫和汽车喇叭声醒来,不过,我并不会因此希望那些大清早按喇叭的人死掉,当然,并不全是因为知道希望了也没用。天天每天都不一样,今天早上他的咳嗽就比昨天多了一点儿,但口腔溃疡的他还是吃光了叶子给他煎的鸡蛋。叶子昨晚上用电饭煲定时烧的绿豆汤挺好喝,我们一人喝了一碗,天天也喝了一碗,边喝边说:“是甜的,还有一点点苦。”岳母跟我还各吃了一个月饼,玫瑰豆沙馅儿的,那盒月饼是从哥哥家带回来的,包装盒上的字儿天天都认识,他用手指摸着那几个烫金大字读出:“家,团圆。”

河蚌赌徒 2018年9月27日


人生几何:又是秋凉

9月20日公司在青岛举办客户活动,本想着趁机过去趟,会后去看看哥哥,或许还可以回趟老家。把这个消息跟哥哥和老家亲戚们说了,当然都很高兴,好吧,至少电话里听起来是这样。叶子对我的这种做法很反感:“还没最终确定的时候,你就说出去,到时万一回不去呢?人家还得改变节日安排等着你。”好吧,她这次的乌鸦嘴言中了,老总临时决定18-19日两天在公司举办经理会议。这一下子让我很尴尬,青岛那个会跟我们部门的关系其实并没有那么大,属于可去可不去的那种,而且我在公司算是初来乍到,这种事儿就变得不太好开口了。不过,最终还是决定过去,哥哥那边总要去一趟,他前阵子刚做了手术,心脏那儿加了支架。至于老家那边,真就回不去了,于是又赶紧给婶子打电话告知行程有变。电话那头,自然还是很大度地说:“没事儿,下次有空再回来。”

三季度业绩挺好,经理会议的氛围自然也就轻松。两天的会议,却也就不记得说了些什么,好像,也没说什么特别重要的事儿。只记得老总提到一个论点,叫作“管理的最高境界,就是下面的人愿意为你卖命。”他说完后,会议室里突然变得很安静。过了一会儿,我小声说:“领导,卖命够呛了,还有一家老小呢,但我愿意为你卖身。”举座哗然,对于我如此无耻地献媚之举,其他部门争先恐后地给予了高度肯定。晚上聚餐,拉着边上的台湾经销商扯淡,吃到第三盘牛肉的时候,才想起来,当天是“九一八”。自然,又是一番精诚合作、举杯祝愿云云,酒我照旧是不喝的,免费茶水喝了不少。不管是啥组织,高层废物,下面就要多流血,最怕的是,流血都没用。从被日本人打得屁滚尿流,到能抗美援朝,中间隔了也没多久,同一代人吧,表现天差地远。

飞青岛的飞机果然又晚点了,看着外面日渐阴沉的夜色,笑着跟同行的同事道歉,我坐飞机几乎就没准点过。最气人的是那次从三亚飞回上海,我们前面一班和后面一班都飞了,就我们那班延误。不过,当然也不能就此说我运气不好,跟我坐飞机有一个好处,那就是迄今为止,都平安着陆。晚上入住酒店时,在前台遇到一个四川旅行团,嘈杂的四川话听着就舒坦,虽然,听不太懂。第二天的活动挺顺利,同事说我的发言很霸气,或许吧,有日子没吹牛了,憋得。讲了什么没什么印象了,但早上步行去会场时,经过一个超市门口,被他们的招聘启示给小小惊讶了一番。上面招超市服务员的薪水是4000-6000元一个月,包食宿。印象中,上海都没这么高。拍照发给朋友们感慨,有人提醒我说,可能他们不给那些服务员交社保吧。或许,不过,也未必。更何况,明年元旦开始,社保就不敢不交了。嗯,又是一个哭笑不得的话题。

活动结束后同事们的聚餐,我没去。中午的自助餐吃多了,更何况,我也不喝酒。躺在酒店的床上,隔窗看着外面飘洒的秋雨。好吧,想象而已,大晚上的,什么也看不到。家人微信群里,哥哥转了一条新闻,母校五莲一中在“叶圣陶作文大赛”里,得了一个特等奖,六个一等奖。自然是马上转发朋友圈,虽然对母校其实也没什么感情,但有这种蹭热度的好事儿,那自然也不会放过。不知道那大赛到底有多少特等奖和一等奖名额,哥哥后来告诉我说,他们那个区里,也有一个特等奖,三个一等奖。成家后,朋友间不太聊房价了,改聊学校教育。这两天北方区销售经理一直在吐槽她那刚读一年级的孩子是多么悲催,具体细节不说了,总之她很成功地把那所北京知名小学的老师塑造成了一个强迫症患者。“学校发了视频,让家长在家里教会孩子做三套操,一套广播体操还有两套武术操……”她说这话的神态像祥林嫂。“还是当老师好啊,教不会的时候,就把客户的父母喊来训一通。”我笑着安慰她:“也就是这行了,我们就不敢。”

好吧,说说罢了,哪行都有哪行的难处。哥哥当公务员,照样成天吐槽日子难过,就他那小地方,跟他平级的干部好像进去好几个了。不过,他总算逃离了原来那个悲催的经济发展局,基本上,那就是个背锅的单位,不管是环保还是民工讨薪,好像什么事儿他都有连带责任。嫂子则是不停抱怨现在课外培训班是多么贵:“老师有些东西课上不怎么教的,都留着培训班上讲呢,他们一年光补课赚二三十万。”好吧,我猜测她是夸大了,当然,并不排除这种现象,类似的话,我在某个客户那里也听说过,他是南工大的教授,孩子读高中。侄女初三了,学习累得跟狗一样,作业多到让人绝望,我在她家两天,我俩就没说几句话,她就一直趴在桌子前面写啊写。那天中午出门吃饭,嫂子提醒她说:“把要背诵的作业带上,在车上先背掉,要不又完不成了。”据说,真正花钱的时候还没到,高中时,每年用于课外培训的费用不会低于两万。

“上次去问一个培训班,一对一的太贵,我们付不起。”嫂子苦笑着跟我说:“但又不敢跟她说。现在她是叛逆期,让她知道了,又该说不舍得为她花钱。只好跟她说,你看你其他同学也是读的大班,你们一起,有问题也好互相交流。”可怜天下父母心,而相应的,课业占据了太多精力的孩子们,显然懂事儿会更晚。我不确定目前这种教育体制是否不好,但我的确不喜欢目前孩子们过的这种人生。好在,我家孩子还小,得过且过吧,到时候再说。上海是个高消费城市,我们读不起的学校太多了,嗯,就当他们不存在吧,就像那些奢侈品牌一样。只是,如此巨大的贫富差距和如此赤裸地竞争态势,的确很难为孩子,你几乎很难想象,他们会有怎样的价值观。不成功,便成炮灰——大约,就是这样了。那么,为了成功,手段和底线,或许,好吧,或许而已。社会压力太大不是好事儿,焦虑是普遍的,幸好,爆发还只是偶尔的。

在去哥哥家的高铁上,跟论坛里的一个版友扯淡吵着玩。他估计是被我庸俗的金钱观给气着了,说:“看来什么情感都是可以转化为金钱。”我回他:“有些东西可能是无价的,或者在心里和脑海里可能是无价的,但在每个人的现实账户里,一定是有价的,最多就那点儿,再多,你掏不出来了。”我知道我的观点挺招人烦的,但怎么办呢,实际如此。就拿这次回家说吧,哥哥支架了,又赶上他生日,我该给多少?如果我想给多少给多少,那么我想给一个亿。可事实是,我想给五千,在我老婆那儿都通不过。嗯,如果不从现实账户里拿钱,只是从感情里表述一下,我老婆很可能也愿意给一个亿。“我愿意给你全世界”和“我愿意在房产证上加上你的名字”,有时候,真不具有可比性,所以才有了那句大实话:“听其言,观其行。”我都不记得,上一次跟哥哥一起庆祝他的生日是哪一年了,十年前,或者,二十年前?那晚上我喝多了。是哥哥的一个朋友请客,他的几个朋友作陪,哥哥手术了不能喝酒,我也有一年没怎么喝了,但我能不喝吗?哥哥在那里生活,包括他这次手术,都多亏了这帮朋友跑前跑后。

好吧,不喝也行,再想想,哥哥之所以支架,成天跟这帮朋友喝酒这事儿,也不无关系。但是,账能这么算吗?这么算,一定会没朋友的。我有时候很愤青,虽然早过了愤青的年纪。否则,我也不会在跟人聊天时说出:“会做的不如会说的,人人都记住了杜甫,记住了安得广厦千万间,谁还记得那些修桥铺路的?大唐做这些善事的人不少吧?”好吧,杜甫一度是我偶像,那时候年轻。到这把年纪了,没啥偶像了,苍老师的片子都懒得看,月饼也懒得吃了。从哥哥家回上海,我坐的是绿皮车,硬卧。只有高铁一半的价钱,区别是高铁到上海是头天晚上,而后者则是第二天早上六点多。叶子带天天回他外婆家去了,家里没人等着,我不赶时间,自然挑便宜的坐。哥哥却并不这么认为,他可能觉得我就是因为穷,想省钱。临走的时候,嫂子给我大包小包整理了太多礼物,而我来的时候,近乎空手。依依不舍地告别一起玩了两天积木的侄子乐乐,两天时间太短,只够我们一起包了一顿饺子,一起在小区里散步一次罢了。火车奔行在夜色下,一轮明月高悬空中,几乎每一个经过的山东城市,路两边都挂满了红灯笼......

八月十五晚上,叶子在客厅里吃着老家婶子快递过来的栗子,我在阳台上搂着天天看月亮,每人手里拿着四分之一的月饼。“今天是满月。”天天说:“中秋节是满月。”我给老家的亲戚挨个打电话,每家三五分钟……

河蚌赌徒 2018年9月25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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