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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镜像:我与这幅挂历(散文习作)

2021-12-23经典散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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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都市镜像:我与这幅挂历

                                                                      1

      先这样吧,我宁愿把你比作一个乞丐,就像我在黄河服装城右手边桥上(叫什么桥呢,我不记得了,改天去看看。)见过的那几个假乞丐,我看到了,也仅仅只是看到了,绝对不会引起我半点同情与怜悯,相反那些长样粗野的厌恶感们会一一找上门来,不是砸我的门,就是破我的窗,再不把我的地板给掀了,给我一顿扎扎实实的尴尬与难堪。
      这样的比喻有些夸张对不对,但是在某种程度上,它说出了你之于我的若干真实处境,比如你有可有无,比如你无足轻重,比如我看不看你,都没有多大关系。智能手机上不是有日历吗?你想删,也删不掉,要知道那是智能手机系统自带的。电脑上不是有日历吗?你可以卸载这一款应用程序,但大数据或者算法公式在盯着在瞄着你,它会在你点击开的每一个网页上推荐类似的应用小程序,你一不留神就下载了,厉害了吧。智能手机上都有了,电脑上都有了,还需要你做什么呢?你有什么样的理由存在这个过于逼窄的出租与承租的空间呢?  
      所以,当她站在红色塑料凳子上,踮着脚后跟,伸手把你摘下,跳着下来挪动那条红色塑料凳子,又抬脚迈上去,再次踮起脚后跟,风风火火地将你挂到靠近小米电视的那面墙壁上去。我正就着玻璃杯大口大口地喝水,没办法——一天天热起来,房间滚烫滚烫的,她说还没到开空调的时候呢。我打着饱嗝(我都不知道在这样炎热的天气里,我一天要喝掉多少毫升的水),斜着双眼,讪讪地吐了一句,嗯嗯,的确比挂在走廊上要好看一些些。这样的话语,对她来说,尽管有点我谄媚她的意思,但无伤大雅,夫妻嘛;对你则实在是太残忍了,它剥离了你作为一幅挂历本身所具有的用途,剩下的你,余下的你,现在的你,未来的你,都市空间里的你,空有一身空间装饰性的意味。
     (对不住了哈,我对你说了大实话。)

                                                                       2

      有段时间,我很好奇这样一个问题:你在我这儿的处境为何如此不堪呢?除了我已经回答的之外,我还有别的需要补充的地方吗?我自己问自己。(话说回来哈,你说这事也怪不好意思问别人的,就算别人知道问题的答案指向何处,别人也不会轻易地告诉你的——如果你是一个、万一你是一个骗子骗子骗子呢。我真的得靠自己力量去好好想一想了。)
      结合我最近这段时间所搜寻到的资料,我想到了两个词语,都是动词,你都认得,说不定你在某某地方还使用过呢。要不要猜一猜。猜对有将哦。奖品可是土鸡蛋,可以是饲料鸡蛋,可以是饲料鸡蛋,也可以是土鸡蛋。得了,不跟你卖关子了,不逗你玩了,这两个动词,一个是“入侵”,另一个是“替代”,动感十足是不是,你看你看:隐匿性的武器来了不肯走了,手持或者肩扛隐匿性的武器的人来了不肯走了,他们蓬头垢面,心里燃烧着一个个饱满的大火把,点明道姓说哥们要跟你玩一个名叫“替代”的游戏,且这个游戏的名称不允许更换,只能叫“替代”,不能叫作“代替”,知道为什么吗?这两个词语的力度明显不同嘛,傻乎乎的。
      是的,你的确被别的什么东西侵入了,然后又的确被别的什么东西予以替代了。此时此刻,我必须严肃一点,最好皱紧眉头,收紧面部肌肉,别再打哈哈了——直观看,是手机是电脑这些都市里的“神兵勇将”在布置超强阵法,一串串字符的设定,一个个程序的编写,最有震慑力的符号武器,所以入侵是必然的,替代也是必然的,洪流滚滚,无法阻挡啊;从内里看,似乎是作为时代精神集大成的都市理性在发号施令,一声令下,你便被悄无声息地分离掉了,成为都市理性集中营里一个表情极为古怪的俘虏:一边是冷冰冰的物品,一边是僵硬得不能再僵硬的用途。是不是有点像穿越到现代的古代书生的味道,手无缚“机”之力,所以你只好缴械,尔后进行一场名实分离的异化手术;所以,你只好投降,尔后安于一种无意义的装饰化命运。
     (原谅我哦,我又对你说了大实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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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或许你应该感到庆幸。
       于此,我个人强烈建议你:鼓掌吧,蹦跳吧,歌唱吧,微笑吧——四选一吧,或者这四项你依次来上一遍吧,打乱顺序也可以的吧,自由在你,选择在你,所以哭泣吧,哭泣吧,哭泣吧,所以不管么说——你在我这个由我所承租下来的都市空间形态里的“生活“比在别人那儿要稍微强一些些,我这说的是大实话,你别不相信,毕竟我没有像其他人一样将你手撕、齿噬、刀咬,搞得好像这样真能把挂历或挂历以外的年、月、日、时、分、秒撕碎、咬破、剪烂一般,然后心满意足地冲下楼去——中途可能还摔了一跤或者摔上几跤,说不定的,连额头都肿了吧,牙齿都磕坏几颗,还好膝盖骨没事,尚且可以扶着积着几层灰尘的钢质扶手慢慢地站起来,哎哟,哎哟,哎哟,还在哎哟,勉强在楼下立住脚后跟,虚空中,用力一扔,嘭的一声,又可能摔上一、两跤或者三、四跤都有可能摔,哎哟,哎哟,哎哟,还在哎哟,哎哟,哎哟。
      我不知道哪一句是由你发出来的。我很努力地在辨识哪一句“哎哟”是属于你的喉咙你的发音器官。你的与他的身形不一样吧,他要胖一些,你要瘦一点,或者倒过来,你的胖一点,他的瘦一些,再或者你们一样胖,抑或者你们一样瘦。但这都市身体形态上的区别有传说中的那么重要吗?各种垃圾撒落一地,苍蝇蚊虫或盘旋或停留或正展开双翅或多翅处于起飞状态,难道它们也发现了所谓的现代性碎片吗?难道它们也在尝试分解由都市空间所喷射出来的液体的成分吗?那么它们分解的逻辑前提是什么呢?
      是的,这些都不要重要了哈,重要的是你接下来要面对的诸种处理起来比较艰难的都市空间问题,比如布置在或高或低的都市建筑物之上的霓虹灯光群体,极具造梦功能,梦幻空间散落一地,众男女众身体众感观器官通过喧嚣、浮夸的肉体叙事方式,营造出一片极乐的“夜宴”氛围,由夜而昼,出昼入夜,循返往复,极度失调,连深居洞穴深处的老鼠或者蟑螂都受其蛊惑,群体性虚幻,体积何其巨大,铁甲钢盔,外加长枪短炮,装备何   等齐全,于隐匿、晦暗的都市空间,肆意践踏你的疯狂蹂躏你的那仅存的作为物品的唯一尊严——
      如果还有尊严可言的话。
      如果还有尊严可言的话。
      如果还有尊严可言的话。
      … …
                                                                  4

       一直以来,我不敢对别人说更不敢对自己说——在这个都市空间里,我活得很清白,我不是刚粉刷的墙面,也不是不曾被涂鸦纸张,我没有必要撒谎,此时此刻,我真的没有必要跟你撒谎——我跟你的目前的处境有所关联。
      嗯嗯,你不止一次地站在都市空间的法庭上将我起诉,理由是我不重视你,是我冷落你,是我无视你,是我忽略了你——你的存在之在。
      可笑的是,都市空间法庭上大佬们在笑,主要的是还笑出了声,要是我没有记错的话。大佬们有权利去分配自己笑声及其笑的音量,但是我不能笑,更不能笑出声,因为都市空间从来没有赋予我这一权利,所以我首先得敢于面对你,其次是我得坦诚面对你的起诉。
      老实说,我是羞于应对你的起诉的,但我又不得不说点什么。我不是为自己辩护(我从来不为自己辩护),而是让你有所理解:我为什么会这样。
      好了,我开始我的辩护啦:
      是的,我跟成千上万的外省人一样,置身的物理空间是都市(也只能是置身在都市于这个物理空间)。都市空间这个大佬特别闲不住,喜欢给自己找些活来干。你看你看:他毫不客气,毫不手软,将我身上的乡土零件一件件拆卸开来,我内在的乡土感觉结构开始慢慢松动,直至最后的崩塌。我又像建筑工地上众钢管中的某一根,面罩下,火花中,有所切割,有所重建:一句句一段段一篇篇一部部焊接上去,置换上了咄咄逼人的都市感觉结构。
      说真的,刚开始,我很生气,我生气的样子有点吓人,手也舞,足也蹈,跟疯了癫了没什么区别,村里人都离我远远的。我以为他会惧怕,我以为他会放手,没想到他呵呵,呵呵,呵呵,呵呵个没完没了,像一排排锋利的獠牙在我身上乱啃乱咬乱撕乱扯。
       几个回来下来,他不伤毫发,而我遍体鳞伤,我开始变得不再是原来那个我了,一路跌跌撞撞,一路摸爬打滚,我终于成为了现在的我,现在我一切谨遵都市空间所颁布的行为准则,我不敢逾越,更不敢违背,甚至 我还在潜意识里充当都市行为准则的守护者。

                                                                  5

       想必你还没有完全听明白吧,那我继续辩护,前提是你不要嫌我罗里吧嗦:
       你知道的,即使这十年来我如此这般小心翼翼行事周全,都市空间依然没有给予我一个较为稳定的可以休憩片刻的感觉空间。有时候哈,我感觉自己像是像一口水井,每当井里面的水被都市空间麾下那个凶猛的工具理性抽得差不多了——到了无水可抽的时候——我焦虑,我失眼,我发白,我多梦,每每夜里做的梦,到了第二天早上还能回过头再度骚拢我,瞧瞧,它的精力多么旺盛,它的每个细胞里好像住了一团鼓胀的火苗,吐出一条条魅惑的小舌头,来炙烤我,焚烧我,然而我早已疲惫不堪,昏昏入睡,无力应对。
       但往往这个时候我不敢睡觉,我得打起百倍的精神来,向井底那些负责渗透水分子的沙粒发布重重号令,不,不,这不是号令,更多的时候是乞求,积累新的知识是在乞求,掌握新的工作技能是在乞求,尽量与人圆熟相处力争做一个老好人是在乞求——这些个负责渗透水分子的沙粒——我在乞求于它们,乞求它们如潮水般汹涌,乞求它们如巨浪般翻滚。如若不然,在这极富流动性的都市空间,我便有被他者替代的风险。这跟你的空间处境一模一样,难道不是吗?
       所幸的是到目前为止,那口水井还算给力,真的到了无水可抽的那一天,我也会让都市空间恣意挪动,从这面墙,到那面墙,或者被悬挂在天花板上,抑或被铺在地板的一角。不管情形如何,我都知道:终有一天,如史前巨型动物一般的都市空间将彻底失去挪动我的任何兴趣,他会连眼睛都不带眨一下,凶狠狠将我列入人力资源回收站,再架上一台超级身心分离机,日也吹,夜也吹,没完没了地吹,要不了多久,一具都市空间里的“外省干尸”便大功告成了。身体与内心总是分离的,并不存在什么同一性。这跟你的空间处境又是一个模子印出来的,不是吗?难道?
       处于这种心理境地的我,按道理来说,应当会对你生产出一种惺惺相惜的内在情感,同是天涯沦落“物”吧,但我不能,绝对不能,我就是要做一个睁眼瞎,装作看不到你表征出来的任何身心病症;我也会当机立断,斩断内心那一条条敏感的空间触须,拒绝任何的想象性的发散性的空间生产,老老实实回到自己应该处身的都市空间位置上去。
      再说——
      时间就是金钱,效率就是生命。
      再说——
      无用之用那绝对是个大大的笑话。
      再说——
      有用之用才是最佳的选择方案。
      基于上述种种,你说你说:平日里的我怎么可能给予你一种缓慢的下沉的深刻的富有洞见的目光呢?
      话说到此,我不再多说什么了。
      希望你能对我的处境有所理解,哪怕只有你有那么一丁点的理解,你也会为之所感,为之所动的。
      
                                                                   6

       所以,还是撤诉吧。
       所以,请你务必记住——
       都市空间的众大佬们在笑,主要的是还笑出了声,要是我没有记错的话。

                                                                   7

       撤诉书的内容,你大可以这样起草:
       我有我的被侵入史、被替代史,他有他的被侵入史、被替代史,我跟他一样,他跟我一样,在某种程度上,我就是他,他就是我,同属现代性碎片,互为都市空间镜像。




                                                                                            东莞,虎门    2020年劳动节期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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