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抒情散文

春日琐事

2020-09-17抒情散文一孔
医院的长廊,从这头到那头就像一条百米直道,隐隐地似乎看不到头。外公来了,外婆也来了,他们都是病人。外公八十四,外婆八十一,他们住在我老家所在的村子。舅父一家三口常年在外,两个老人平时就靠自己照顾生活起居。在农村,这个年龄算是高寿了,而舅父一
  医院的长廊,从这头到那头就像一条百米直道,隐隐地似乎看不到头。   外公来了,外婆也来了,他们都是病人。
  外公八十四,外婆八十一,他们住在我老家所在的村子。舅父一家三口常年在外,两个老人平时就靠自己照顾生活起居。
  在农村,这个年龄算是高寿了,而舅父一家三口在外打工每年也能带回不菲的收入。因此,村里人大多会羡慕这个家庭,通常意义上对好日子的定义无非就是双亲健在,生活小康,家庭圆满之类,而这些修饰性的词语都能在外公家找到对应,所以,两位长者也会习惯性地笑眯眯地接受着别人的赞誉之词。
  也并非是他们容易满足,对于习惯回忆过去的老人来说,他们总是拿现在和过去比较。他们挂在口边的话语通常是某年某月曾经饿死了多少人,一个鸡蛋究竟给哪个孩子吃会让他们纠结很久很久。
  而最为幸运的是他们还居然好好地活在这个世界上,他们没有什么不满足的,安于现在是他们最为真实的想法。
  我们不能说老人的世界里就没有了未来,但是因为喜欢追忆过去而满足现在未必不是一种很好的思维方法,就像这两位老人,至少到现在为止,他们活得就挺好。
  我们是通常意义上的中年人,背负着莫名的压力,养成了普遍的亚健康状态,我们的生活看起来很好,但是我们的生命质量却是大打折扣。进出医院最为频繁的恰恰是这帮衣着光鲜的中年人,对生命的渴望与畏惧时常让我们信心大跌。
  谁动了我们的奶酪?
  是我们自己吗?或者说我们自己能将全部的理由表述成于己无关吗?
  这个奶酪只仅仅属于我们吗?我们反复惦记自己的各项指标是不是显得我们有些矫情?
  其实,今天天真不错,初春的阳光洒满了床面,我才惬意地伸展着胳膊探出脑袋,庆幸着周日的休闲,沮丧着今天这意外的奔波。母亲说,外公和外婆的事情,我没有理由不去看看。
  外公的脸已是深黑色了,看不到一丝黄白的样子,他戴着黑色的老头帽,穿着臃肿的棉衣,时不时干咳几声,一动不动地缩在椅子里,黯淡地看着从他身边走过的人来人往。看到我的的到来,他勉强地笑着,显得很无力。尽管他不需要和我们作任何不情愿的应付,但是,我能感觉到,他微笑的动作有点吃力,而且比较机械。
  另一张手推椅上坐的是他的老太太——我的外婆,花白的头发凌乱地向后梳着,没有表情,虽然面对着各式各样的问候,她略显着急,长期的耳背已经使她更多时候的交流实际上是一种自我交流。
  外公和外婆原先就住在我家的后面,那时我父母一般白天都不在家,我和姐姐在他家呆的时候居多。外公那时很威严,总是坐在堂屋的正上方,很少和我们说话。他识字,能读书看报,当过多年的大队书记,说话总是很干脆,所以见到他,我们总是下意识地害怕。而外婆则不然,老是在做事、说话,对我们也很和蔼,在表弟没有出世之前,他们是把我当做孙子来对待的。
  这些都过去太久了,他们是不是记得我说不上来,人到中年的我也大约也只能记得很少的片段了,与之相关的往事只能作努力的回忆才能找出一二。
  舅舅还是回来了,一道回来的是属于他的一家三口,不过今天出现在医院的只有舅舅一个人。
  诊断结果出来了,外公的肝部长了一个瘤子,外婆只是胆囊炎。
  他们俩病因的发现都很偶然,外公只不过一个人在家时摔了一跤送进的医院,肝部长瘤是顺带发现的。外婆则是在家里痛疼了几天,这次便一道来查一下,算是确诊了。
  患癌症的人就意味着判了极刑,我们很清楚外公的生命可能已经走到了尽头,而胆囊炎做个小手术应该就可以了,所以,即便是对医学一窍不通的我们都很清楚,这两个老人当中走在前面的应该是外公。
  母亲给舅舅打了电话,舅舅迟疑了一会儿,他大约的意思是应该不会很快的,所以他不准备马上回来,再说回来之后几乎没有什么是可以改变的。母亲很生气,挂了电话,我重新拨过之后对他说,还是尽快回来,要不外人会评论的,要背名声,他妥协了。
  我不想掩饰自己的阴暗,我催促他们尽快回来,不完全是出于对外公外婆的孝顺,我不想把我母亲拖垮,她白天照顾我孩子,现在再去照顾她的父母,一个六十多的老人也是承受不了的。
  在如何应对外公病情的问题上,大家出乎意料地意见完全统一。医院的意思是这么大年纪了,做手术有风险,不如让他能吃什么就吃什么、能喝什么就喝点什么。舅舅和几个姨娘的意见也是放弃,这么大年纪也架不住折腾,真要是走了,大家也能接受,在医院里走一遭也算是对得住他老人家了。而对于外婆的病,大家觉得还是要做一下手术,毕竟胆囊炎不是很大的事情。
  舅舅把外婆推进了手术室,医生也准备着手术的前奏。没想到外婆像爆发的火山一般,乱捶乱打,坚决不开刀。理由是这么大年纪她还从来没有上过手术台,她看病最远的地方就是门口的诊所,她不需要做手术。
  外婆被推出来了,老人家几乎要作揖了,老是自言自语地说着:吊点水就行了,我现在一点都不疼了。她有一种劫后余生的庆幸,恰好外面温暖的阳光洒到了长廊里,此时,老人的脸上居然能看到一丝红晕。
  舅舅很无奈,他不是舍不得花钱的儿子,可在这种情况下,他无能为力。
  他的话我们都信,因为我们就在现场。他本不缺钱,再说现在新农活还能报销大部分。
  几个姨娘也说,那就回去吧!真要是要什么三长两短的话,也算是对得住她老人家了,搁在人家,谁还会为这么大年纪的人看病,早准备后事去了。外公也赞同回去,这么大年纪就听天由命吧!
  外公的话很慢,说话也显得艰难,缕缕春光并没有让他的状态看起来更好一点。
  这些长辈都在这儿,我没有说话的份,我是不需说的。再说,昨天和几个人胡闹了大半夜,这时我已经相当疲倦了。当下,我最需要的是休息。
  最后的结局是两位老人只是在医院里呆了半天,医院的长廊是他们见过的最漂亮的地面,医院的大楼是他们登上的最巍峨的高层建筑而已。
  当然他们还见过了大量整洁白的床单和许多俏丽而殷勤的护士,而让他们放心的是现在的医院收费也不是像传言中的那么恐怖。
  母亲这两天都在老家那儿,我偶尔过问了一下两位老人的情况,母亲的回答则是还好,外婆吊了点水,居然不疼了。而外公每餐吃得很少,不过每天中午还是能喝点白酒的。他们都相信自己并没有生什么病,他们的今后会像他们的从前一样健康,只待表弟哪天娶媳妇生孩子之后他们就会熬到了自己的重孙子,那样,就是四世同堂了。
  舅舅还是要回去的,总不能老呆在家里盯着他们。老人一时半会儿也走不了,过日子不挣钱哪行?舅舅的孩子也大了,以后花钱就是无底洞啊!
  几个表弟表妹也都打来了电话询问病情,听说情况还不错也就放心了。他们都在外面,这刚上班就回来,冤枉路跑得不值得,花钱不说,人家主管们也不太乐意,没事就好。
  我能听的出,母亲叙述时的语言很平静,但是这种平静有点刻意掩饰的成分,甚至还有点失落。她会不会在担心自己的未来?
  前几天,我孩子坚决不让母亲每天接送,因为他可以独立上学、放学了。我赞同孩子的做法,可是我能感觉到母亲的落寞。母亲还告诉我,她每天都在远远地看着,一到放学高峰,车子和行人都把马路挤满了,她在一边看得总是惊心动魄。
  不过,孩子是大了,她倒是可以放心了。只是,不能让孩子看见,要不然那小子嘴会噘得老高,还故意不理她。
  我没有接话,我忽然想起了自己的那个村庄。现在去很少了,如果去的话指定是因为家族里的一些大事情。眼下非常有可能又要发生一件大事情,是关于外公外婆的,我希望这样的时间来得要迟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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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本帖最后由 一孔 于 2013-3-27 22:37 编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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