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经典散文

所以我不得不借助诸种事物(散文)

2021-12-23经典散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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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所以我不得不借助诸种事物(散文)

                                                                                                                       文/郭伟

                                

     目前,我所得到的信息很少很少,归拢起来无非是这些:刘成军、刘慧子、刘成金、谢贵珍、谢林红、谢双林几兄妹正在商议一件与逝者刘金凤相关的事情。他们之间对于这件事情的各种细节的商定在现阶段是通过电话进行的,具体内容不详。虽然我没有参于其间的任何商讨,但是我能够想象出他们几个人在交淡到某个关键环节之时必然出现阻滞,而这种阻滞将如同潮水一样席卷他们的内心,并且极有可能散发到作为后辈子孙的我们的内心。事实上,当我得知他们开始筹划这件事情的时候,我已经被某种情绪所阻滞了,而我又不能对他们当中任何一个人说出我自己的感受——特别是对刘成金说起,一旦我说起的话,我想刘成金肯定会受不了的。所以我只能以自己的方式来试图打通这种遍布全身的阻滞感,所以我不得不借助诸种事物。我首先借助的是鸡蛋。具体做法如下:我特意烧壶开水,待水滚得不耐烦的时候,我才将三个鸡蛋放入水壶之中。水壶蹿着白气,白气朦胧了我的双眼。我看不清鸡蛋是如何在滚水中翻腾的。刘金凤也看不清鸡蛋是如何在滚水中翻腾的。我接下来要做的事情是将鸡蛋连同热水轻轻地倒在盆子里,再倒掉热水,装满冷水,让冒着热气的鸡蛋冷却下来。我想刘金凤也会这样做的,只是她所用的器物有所不同罢了。刘金凤真的会这样做,她揭开锅盖,拿起捞斗,弯下腰,将鸡蛋从大铁锅里一个一个地捞出来,放在盆子里,再倒满冷水。待鸡蛋冷却之后,刘金凤要在鸡蛋的顶部涂上一抹红色。(这种在湖南常宁一带经常被使用到的颜色据说是取自于成熟的高梁的外壳,其使用的方法是:用滚水中烫,烫着,烫着,水就变成红色的了;其用途广泛,可以涂在种类众多的食材上,以示喜气,和祝愿。)刘金凤接下来要做的事情便是等待我的出现。我会一蹦一跳地出现在刘金凤家的厅屋里。而这个时候我还不能出现,因为我的准备工作还没有做好,我要准备的其实很简单:我使用红色水彩笔,在鸡蛋的顶部涂上红色,一小抹,一个个。待我出现的时候,刘金凤笑眯眯地将几个鸡蛋放在我的手中,示意我赶快吃掉,言外之意是他们会来哄抢。他们是谁呢?他们自然是我的那些表哥表弟表姐表妹了。让我极其郁闷的事情是现在,现在我已然做好了所有的准备工作,但是刘金凤并没有出现。我不能说我的心口好痛好痛,因为这显得格外滥情,滥情并不是我的风格。我能做的只是模仿,对,是模仿,我模仿刘金凤,把鸡蛋放在我的手中;我模仿刘金凤,说,伟奶几,赶快吃掉。然后我真的一个人躲到房间的一角,赶紧吃掉鸡蛋。但落入肚中的鸡蛋并没有打通我内心的那种阻滞感。之于水煮鸡蛋的全面溃败,我虽深受挫折,但仍旧不甘心。我又不得不借助于花生。具体做法如下:花生是生的,就放在写字台上,前几天晚上在美宜佳买的,花了八块钱,也不算贵。我太熟悉怎样把生花生制作成盐煮花了。依旧是烧开水。水滚开之后,花生在滚水中翻腾。我看不清花生是如何在滚水中翻腾的。刘金凤也看不清花生是如何在滚水中翻腾的。我接下来要做的事情是待花生煮熟之后,往锅里撒盐,再煮上半个小时或者更久一点,好让盐份浸入花生的内部。我想刘金凤也会这样做的,只是她所用的器物有所不同罢了。刘金凤真的会这样做,她揭开锅盖,往锅里至少撒了四、五勺盐;煮得差不多的时候,刘金凤把花生捞上来,倒在盆子里用凉水冷却。刘金凤接下来要做是等待我的出现。我将会一蹦一跳地出现在刘金凤的厅屋里。刘金凤朝我招招手,示意我走到她的身边去,抓一把花生放在我的手中。我吃一颗花生,刘金凤就笑一下,让我感到奇怪的是刘金凤脸上的皱纹也会跟着她一起笑。我呢又特别调皮,转眼间就不见了,等我再次出现在她的面前时,我的手上又是一大捧花生,我一吃掉手中的一大捧花生,我便能听见她脸上的每一条皱纹都跟着她在笑。而这个时候,我不能出现,我或者是被一只毛毛虫所吸引住了,我正蹲在刘金凤屋里那条阴暗又潮湿的走廊上,用一根细长的木棍子逗毛毛虫玩。毛毛虫要往这边走,我偏要把它那细长的身躯挪到另一边,可怜的毛毛虫上气不接下气,可怜的毛毛虫被我折腾得半死不活。而这个时候,我真的不能出现,我的准备工作还没有完全做好,我要多抓一些花生,尽量多抓一些,直到我的双手装不下为止。然而,让我极其伤心的事情是现在,现在我已然做好了相关的准备工作,但是刘金凤还是没有出现。我不能说我的心口好痛好痛,因为这显得格外滥情,滥情并不是我的风格。我能做的只是模仿,对,是模仿,我模仿刘金凤,抓一大把花生放在我的手中;我模仿刘金凤,让我脸上的每一条皱纹都跟着我一起笑。但很明显的是,我笑不出声来,那布满全身的阻滞感让我笑不声来。最后,我我我只能借助那一张摆放在刘金凤卧室里的褐色旧沙发——许多年后,刘金凤在她独居的日子里时常枯坐在这张旧沙发上打盹,打盹,打盹。大多数的时候,刘金凤会发出一种细微的呼噜声,谢天谢地,这声音让我们感到特别特别踏实。



                                                                                                2015年9月28日凌晨  东莞,虎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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