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陪父亲走完生命的最后一程(二)

2020-09-17叙事散文湛社琴
陪父亲走完生命的最后一程(二)年关将近,想父亲,想起和父亲有关的一些事儿和物件,忍不住写下来。打海红在沙坝,有一种叫做海红的果子,类似于山楂,但比山楂子头大,口感好。每年收麦子的时候,沙坝的海红就熟了,酸酸甜甜的味道,惹人馋。伏天,在水泉沟

陪父亲走完生命的最后一程(二)

年关将近,想父亲,想起和父亲有关的一些事儿和物件,忍不住写下来。 打海红
在沙坝,有一种叫做海红的果子,类似于山楂,但比山楂子头大,口感好。每年收麦子的时候,沙坝的海红就熟了,酸酸甜甜的味道,惹人馋。 伏天,在水泉沟收麦子的时候,海红就成了孩子们期盼的零食。
水泉沟最里边的梁上,有一片麦地,面积很大,麦子涨势好。收麦时,队长一般都要求全队人一起去,包括妇女和放了暑假的学生也不例外,目的是大家齐心协力一天把那里的活儿干完。 水泉沟距离山下很远,要拐三十八弯才能到。走到那里需要三个多小时。光是路程就已经让人满头大汗,“腰酸腿疼”了,但人人都还需要坚持在艳阳下割几个小时的麦子,然后背下山。汗流浃背不说,渴的难受。中午,当生产队长一声令下,“休息了,休息了——”

听到这一声命令,大家憋足的劲儿,泄了。纷纷坐在头、田地埂上休息。有的铺着衣服睡觉,有的吃干粮,还有一些知道海红林子的人,就钻到深山老林里去打海红。他们咋呼一声,就有几个年轻人跟着去了,有人走到半路,嫌累又折了回来,有一两个人总能够坚持下来。毕竟有体力好的的,打完海红,下午还能干活。 打海红不是一般的劳力所能做到的,海红树特别高,人要爬到树顶上去摇,才能够把海红摇下来。跟着去的人,能够拾一些回来回来后,装在自己的裤兜里,多数都收进上树的那人的篮子里了。他们回来后,会给大家一人份一两个,解渴,多数海红会被上树的那位村民带回家。因为上树有风险,大家一般都不好意思多要。 有一回,父亲经不住我们姊妹几个的“纠缠”,鼓足了劲去给我们“捡”海红。那次海红没有捡到,却把眼镜差点报废了,眼镜腿子和一个镜片被砸坏了。
父亲走进老林里,看见满树红彤彤的海红,惊呆了!真心喜欢这样的秋季,满树红灯笼。 他抬起头看着树上的海红“啧啧”称赞的时候时候,树上的人已经发力了,开始摇、摇、摇,“噼里啪啦、噼里啪啦”,熟透的海红哗啦啦落下来,像红色的雨,父亲惊呆了,傻傻地看着。不料一个海红,竟然调皮地砸在他的鼻梁子上,鼻子被砸的淌血外,一个眼镜片碎成了几瓣、一条眼镜腿子也赊了。没有眼镜的父亲只能,在同行者的帮助下,找到了破损的镜片。然后摸摸索索地回乡找赤脚医生,买了几条医用胶布,把眼镜的断腿腿和碎了的镜片粘在一起,凑合着戴上,才能够正常生活。直到春节,父亲到宝鸡的秦剧团给姑姑家拜年时,才配了一副新眼镜。 我们看着父亲带着烂眼镜的滑稽样子,再也不敢说想吃海红的事儿了。 编席子 鲁乖乖的席子编得好,在沙坝附近的几个村子里都有名气。多数人家炕上铺的席子,嗮粮食、核桃的席子都出自他的手。他一直不收徒弟,父亲却例外,有一年腊月,他找上门来,让父亲帮他的忙,帮他运竹子和柳条,还帮他浸泡柳枝,末了,让父亲到他家去帮忙写对联,也就等他无条件收了父亲这个徒弟。
编席子是手工活儿,从师鲁乖乖后,父亲很快学会了这项手艺,能编各种东西。晚上,我有时起夜的时候,都能够碰见父亲在编席子。
鲁乖乖是残疾人,驼背、腿脚不便。沙村的人全都叫他鲁拐拐,他很响的应承着。“鲁拐拐,买席子喽——,鲁拐拐,给钱——”,

“哦,来了,来了——” 虽然答应得很快,可要过好久,两扇黑漆大门才能打开。 大门打开后,一个如五六岁孩子高的、满脸胡须的大脑袋男人,便笑呵呵地出现在大门里。他一个肩膀高、一个肩膀低,对来人笑着,“娃他妈,要哪一种 ? 娃他爸,要哪一种?” 鲁乖乖席子编得很好,虽然在割资本主义的尾巴,可鲁拐拐编席子的事儿,从来没有人去干扰,因为他是残疾人。鲁拐拐从不收徒弟,自从分到一套独门独院的房子后,喜上眉梢,整天乐呵呵地给队里编席子,有时候也卖几张。 不管别人这么称呼他,父亲却和其他村民不一样,每次上门买席子或借席子的时候,父亲都恭恭敬敬地称呼他师傅,“鲁师傅,我买个席子!”有几次看见鲁乖乖院子里的水缸和水桶都空里,父亲就主动给挑几桶水。 父亲回乡,日子过得紧巴巴的,举步维艰。这些鲁乖乖都听人说了。有一年腊月里很寒冷,鲁乖乖就让人给父亲带话,让他晚上来他家帮忙写个对联,写一副关于编席子的。 那晚,父亲写好对联后,坚决不收鲁乖乖的钱,因为纸是鲁乖乖的,所以不用收钱。临走,鲁乖乖送给父亲几张能写对联的空白红纸,并说这些纸卖给父亲,父亲如果晚上不被批斗的时候,就必须到他那里帮着干活儿,折合纸钱。 父亲一时语塞。 鲁乖乖平时干活的时候,总是紧闭大门,不让人看,生怕别人抢了他的饭碗。这次自己竟然被收了徒。父亲体力不如当地农民的好,但跟着鲁师傅学着编席子、编鋬笼(比篮子大N多倍的超大篮子)和背篓,还是很快就学会了。 父亲编出来的物件比鲁师父差,但能用,鲁师傅就分一些收来的竹子给父亲,让他拿回家去自个儿编,不好的地方,鲁师就帮父亲修一下,弄个花样。父亲编的物件卖来的钱,鲁师傅不要,父亲就给师傅买些烟叶,剩下的私底下给我们换粮食吃。家里如果做了像样一些的发财,父亲也一定会给师傅送去。 一张席子最少要编半个多月,卖来的二元钱,可以偷偷地买些高价粗粮,如苞米、小米等回来,让饥饿的我们吃个半饱。我家是一个大家庭,共有十五人,四位老人、六个孩儿、三个残疾人,成年劳动力所挣的工分、满分,我家却没有一个。父亲和母亲由于体力不强,劳动一天只挣半分工分,而三个残疾人也只能挣四分之一的工分。四位老人的公分也很低。虽然常常全家出动,可挣来的工分却很少,而年底按照工分分的粮食和钱根本不够家里的开销,父亲编的席子,送给师傅卖了换来的前,加上野菜、杂粮,家里才没长时间断顿,我们一个个都活了下来。
岩湾街上的那座桥 父亲走了,到E时空。将来我们每个人都会像他一样,到那里报到,像电荷以不同的方式,按照物质不灭论在宇宙中巡回。如果有来生,我还希望遇到父亲这位大朋友,听他拉二胡,看他画画儿,和他一起下棋,听音乐。见证父亲曾经为乡里做实事的例证,就是老家岩湾的那座桥。 以前的岩湾学校不在现在的这个地方,而是在岩湾街道对面的那块河滩地上,秋季的洪水经常让学生停课。小木桥成了多数孩子去学校的捷径,为了赶时间,孩子经常会跌到河里,尤其冬季河面结薄冰的时候,滑溜溜的桥,更加不好走。当时当老师的父亲就设计了这座桥,并极力促成了桥的建成。修桥的资金除了父亲补发的部分工资外,多数乡亲们捐的。 那年回沙坝的时候,还绕道看了这座桥,只是桥已经废了!岩湾学校搬迁后,很少有人到河西,河滩也荒了。可惜那年竟然没有拍张照片留念,可惜。现在我不知道岩湾的那座桥还在不在。下次回乡,一定要去看看。 小王子鸭舌帽、礼帽 我上三年级的时候,因为一次意外,父亲的头顶受了伤,一块石头从父亲的头顶飞驰而过,伤好后,父亲的头顶上的头发没了。这以后,父亲就常常戴上鸭舌帽或礼帽去遮盖那片“不毛之地”。 农闲的腊月,上山砍柴是那个年代的沙坝男人的主要工作。回乡的父亲当然也不例外,那天早上,选文和父亲一起进山,他们在一面坡上砍柴,本来是平行的,后来从城里来的知识青年选文,觉得山上好玩,就上到了高处,乱跑着看风景。不料他踏翻里了一块石头,石头快速滚下山去,他怕石头伤着父亲,就大喊,“哎,湛叔,赶紧躲一躲,石头滚下来了——” 父亲本来不会被石头砸到,经他这么一喊,急中生智的父亲躲到了一个石崖下面——按照力学,父亲认为石头是不会直接掉下岩根,而是要按照一定的轨迹飞行的。可是父亲蹲的不够低,头顶露在了石岩边上,这块滚落下来的石头竟然就擦着父亲的头顶飞驰而过,将父亲砸晕了。 在石岩下面晕倒的父亲,趟了一会儿,苏醒的时候,才喊选文,说自己受了伤。选文赶紧跑过来,看见父亲头顶血糊糊的,脸上脖子上也都是血,他吓坏了,赶紧掏出他和父亲的手绢绑在一起,从脖子上勒好,压头顶上的流血伤口压住。最后,颤巍巍地把父亲扶上架子车,用架子车将父亲拉下山,拉回沙坝村。
他们到乡里的时候,手绢早已经被献血渗透了,看见这个情况的村民,飞快地跑到我家告诉了母亲。听了这个消息,我们都很害怕,加上天冷,母亲哭着冲向了卫生所。母亲和我们跑到乡卫生所的时候,赤脚医生已经清洗完伤口,缝针包扎工作已经完成,正在父亲的头上打绷带,末了还肌注盘尼西林(就是在屁股上打了青霉素,记得小时候,赤脚医生把青霉素叫做盘尼西林的,而且把打针叫做肌注)。 母亲看见父亲脖子上、衣服上血糊糊的,而地上还堆着血糊糊的两块手绢和纱布,母亲心疼地埋怨父亲,不该那么好心带选文上山,让自己受伤。 母亲说,城里来的知识青年根本不会干活,别人都不肯要,不带他上山,就是父亲逞能、多事,禁不住选文的恳求,带他上了山,却让自己受罪。 过了一段世界,父亲头顶的伤口结痂,慢慢愈合了。可惜父亲头顶上茂密的头发没了,成了“不毛之地”。头皮被石头揭走了,头皮被揭了后,毛孔遭到了破坏,新生的头皮上基本是光溜溜,影响美观。没办法,母亲就托人想方设办地买来了鸭舌帽、礼帽遮掩。父亲的帽子有好几顶,最好看的就属于小王子系列了。戴起来帅气,精神,像电影里的许文强。 随身携带的词典 这本清代的、小 小的英俄汉词典,繁体字、线装,字体很小,体积也小,约有32K书的四分之一。父亲随身带的这本英汉词典是祖父传给父亲,父亲又传给我的。祖父上世纪八十年代驾鹤西去,留给父亲的东西就剩这本老掉牙的英俄汉词典了。因为年代久远,词典纸质已经发黄,装订线也已老化,几处纸张已经脱落、散开,掉出来的几张纸页被夹进了原来的位置。因为这本词典被父亲常常带在身边,所以我很珍惜,藏在书柜的一个隐秘位置,有时候取出来看一看

刚刚恢复高考那会儿,父亲的这本英俄汉词典排上了大用场,在乡里,父亲义务教小孩子学习基本英语字母、单词和口语。那时候的学习资料很少,孩子们用的教材都是父亲简单的手写本。父亲的毛笔字写得好,自幼就是用软笔写作业的,那时给孩子们上课的简单教程,就是父亲抽时间写的。对毛笔,父亲“轻车熟路”,谁家的红白事儿,这么多年都是父亲帮忙写对联的。就是现在回沙坝村,还有一些乡亲说起跟父亲学习,和向父亲要对联的事儿。 父亲的眼镜
高度近视的父亲,随身的物件中,残缺不全的眼镜,比较多。可是留存下来,没有。
在记忆里,有一次父亲出差,在火车上打盹的,压坏了镜腿。那眼镜在抽屉里,放了好久。现在早已经不复存在。
小时候,非常羡慕父亲戴着眼镜的样子,觉得戴眼镜的人文质彬彬,帅气、潇洒。可是当自己近视的时候,才知道戴着眼镜有多麻烦,多不方便。最头痛的是冬季镜片上的霜,简直是糟糕透顶,可是模模糊糊的世界,眼镜是最贴心的“眼睛”,少不了。 瓦家坪的炭窑
烧炭,是挺有意思的一项活儿。
以家庭为单位,一窑一窑地排队烧炭是沙坝很久以前形成的老风俗。烧好炭的前提条件是家里有体力足够好的男子,到大山深处,砍来青冈木和质地更好的棒子,才能够烧出上乘的炭,否则用捡来的杨木棒子和松木棒子烧的炭,不但容易碎,而且不耐烧,如果孩子们提到学校还没有到放学的时间,炭火早燃过了,且已经灭了。但质地好的炭是非常耐烧的,从早上可以燃到下午。
不熟悉大山特性的父亲,和我们家几个弱劳力弄回来的树梢子烧的炭就属于那种最容易碎的,而且烧炭的时候,老是掌握不了火候,不是冷却水上的太晚,就是没有烧透就被冷却,结果烧出的炭把人呛的难受。不过大家似乎不太在乎炭的质量,尽力了就好。孩子跟着大人们满河道里疯跑着看人家热热闹闹地开窑,是热闹而有趣的,给寒冷的冬季,添了不少色彩。
现在瓦家坪的炭窑早已经被填平了,是上世纪九十年代初的一场暴雨导致的山洪所做的恶剧。记忆里,小孩子在河道里看着火舌,溜冰,打雪仗的情景似乎还历历在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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