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叙事散文

贾湖骨笛

2020-09-17叙事散文木门长子
贾湖骨笛。壹 。那天的风很温和,软软地拂过我的羽毛,我站在湖边看你,如同看清晨的太阳。芦苇花升上了天,在一点点地荡远。蓝天很蓝,宛如你的眸。你是人,一个生活于贾湖之畔的人;我是一只鹤,来自远方,却在湖畔栖息。是什么让我们相遇,我不知道,我想

  贾湖骨笛   。壹 。   那天的风很温和,软软地拂过我的羽毛,我站在湖边看你,如同看清晨的太阳。芦苇花升上了天,在一点点地荡远。蓝天很蓝,宛如你的眸。你是人,一个生活于贾湖之畔的人;我是一只鹤,来自远方,却在湖畔栖息。是什么让我们相遇,我不知道,我想你也不知道。天宇之间的事很难解释,正如天空不知为什么会那么蓝,湖水为什么会那么清,正如你看我时的心情。我们很快乐,自相见的那一刻起你成了我眼底的风景,在日光的升降中挪移。鹤,是地上游走的动物,有着美丽的肢体,细长的脖子,当然还有着矫健的长翼可以让我高傲的飞翔。你不同于我,你是人,人有奔跑的能力却无力于高空。你在晨时看我飞起,在幕落时看我落下,心底的欢喜与眼底的欢喜照亮了湖水。   做为一只鹤,我醉心的骄傲就是对空长鸣,呜咽与婉转的声音引领众鹤的心情。你总是静静,在我用嘶鸣划过天宇的时候,你的手里会把玩一种乐器。它用芦苇的竿做成,或者用树上的叶子叠成。我在湖边听你吹出长音短音,仿佛我的,又不像我喉咙里发出的乐声。我的长腿在你的乐音里起舞,同时舞动了湖畔的风。你的族人会跟着我一起舞蹈,愉悦成贾湖边的一群精灵。在鹤与人之间,没有厮杀,只有祥和与安静。这样的日子我愿与你共存。   我的耳边总吹过风声、滑过水声,屏息时也能听到了苇叶摩挲的细微声。我的羽在风中翻动,像湖面上荡开的涟漪,一层一层,融和着你温和的目光。你在听,屏气凝神,听周边所有的声音,然后再将听到的所有声音一点一点转换成唇间的乐音。草丛中虫豸在唱曲,半空中树叶在发出“沙沙”声,我还听到了鸟鸣,从我的喉咙里发出。我猜你一定在模仿我,想像我一样唱歌,借你手里的乐器成就你心底的旋律。鹤与人好像也没什么不同!我对自己说,眼里含了因你而有的欢喜。   我们生活的这个地方,后世人称它为贾湖——一个很美的名字。湖里生有鱼虾、水草、贝,我和鹤群以鱼虾为生,你用贝装饰你的额。湖边生活着和你一样的人,他们有的高大威猛,有的瘦小精干,有的披了长长的头发,有的用兽皮将腰身裹起。你是一个孩子,比他们的个头小,偶尔我能见到你的母亲,她长得不美,却很健康。8000千年前的人或许就是这样,尚没有学会先进的生活方式,也没有用熟食喂养你们的胃。湖水是我们共同的资源,湖里的鱼虾是我们共同拥有的食物。我喜欢闲暇时你关注我的目光,那里边有太多的清澈、太多的眷顾,太多的因眷顾而生的爱意。人与鹤,这样相处也不错。   。贰 。   时间是沉向湖底的沙,在这样的沙里我慢慢老去,你渐渐长大。在你长成精壮汉子的时候,我暮年垂垂。湖里的鱼虾还是那么多,而我却再没有精力捞起。同伴有的弃我而去,有的忙自己的生活,不能过多劳作的我成了你身边不离不弃的禽。做鹤的骄傲不在了,我偶尔会在初升的太阳光下引吭,在黄昏的影里煽动我的翅。我在老去。湖水清亮,生命是一支不能恒久的歌。你看我的目光那么柔和,柔和得像春日阳光下的贾湖。我为这种柔和而欣慰。   羽在一点点地脱落,在移动的光影下看落下的羽,你的眼里我的眼里长满了悲伤。乐器成了你手里不能放下的物件,长大的你已将制做乐器的树枝转换成了动物的骨骼。你是高大的猎人,是一个很好的乐手。我看到了你精巧的双手,在将死去的动物骨骼磨制成型,有长条型的,有半圆型的;我同样看到了你磨制出来的石器。乐器让你快乐,石器让你劳作。有时候两者是共生的,你用奏响乐器的方式引诱动物窜出,再用磨制过的石器击打它们的头。自然的运作让你和你的族人感受到了满足,偶尔我也会在你的鱼叉下享受自己不能捕食来的鱼虫。   身体不再是强壮的身体,心跳在随着失去的强壮变得缓慢,我渐渐地失了活着的能力。偶尔在你出猎归来时会抬起头,用微弱的呼唤寻找你的呼吸。生命不恒久,我不知道应该留下什么给你,我的泪常打湿蜷缩的翼。身下是用脱落的羽铺成的巢,巢的四周搁放着你收获的猎物。你的身体越加强壮了,唇上有了须,头发越来越绵密。许多异性喜欢你,因为你勤劳、你聪慧、你善于捕捉猎物的本领超过了很多人。   贾湖,那里我已经许久没去了,那里的天空是不是依旧蓝,那里的湖水是不是依旧绿,那些我幼时与你对视的场景是不是依旧存在?我想念,是一只鹤对湖的想念。或许,你从我的眼里看出了端倪,在喂我饱餐一顿之后你将我送到了湖边。冬天的芦苇丛肃穆,失了春日与夏日的绮丽。你放我在湖畔,在我曾展翅放歌的地方。我将眼光投向远方。远方,有我的族群,许多鹤在阳光下舞蹈。我突然看到了生命,是焕然一新的生命,正伸长了肢体,用长长的颈指向天空。那里有我的蓝,我的歌,和藏于我心底的清幽。你的乐声轻起,我知道这是天地的赠予。   。叁 。   许多年以后,当我成了人们手中的一支笛,我知道生命在恒久远中持续。骨笛,你采取了我翅上的尺骨,做成了吟唱千古的笛。它有七个孔,有修长的身,有褐色的肌肤。它能奏出世间最美妙的乐音,恰似我当年引吭高歌时的风姿。岁月被你刻成了一个符号,我是这符号的代表,是你用心用真诚用眷恋镌刻而成的奇迹。友人,我只能这样说了,你是善于创造的友人,也是知天地万物心意的乐者。每一个音孔都会发出奇妙的声音,每两个音孔之间都有着奇妙的距离,是精确丈量之后的结果,是智慧超常发挥的结果。我于你,是一份安慰;你于我,却是日月更换中的不能离弃。   8000年后,有人开始试笛,知了它的音域、间阶、音程,知了它领先于世界各地乐器的魅力。人们开始赐予它名字——贾湖骨笛,人们也开始研究我源于远古的性能——它是多么的不可思议。然而,只有我懂得,是你留住了我,用你的智慧你的耐力你赢得时间的力量留住了我。一只鹤,本是万物之一,生于自然,逝于自然,奇迹从来都不为我而存在,奇迹却因为你而诞生。你创造了另一个我。在悠扬的笛声里,我仿佛看到了从前的你,威武、真诚、聪慧,有着拯救万物的力量,有一颗爱万物的心。你是那么美好,优雅、执著,你唤醒了欲将睡去的时光的沙,让我成为8000年之后中国出土年代最早的乐器之一,并冠以“中华第一笛”的美誉。   时间的风荡起了沉于贾湖的旋律,我的耳边再次响起风划过湖面的声音、苇叶互相摩挲的声音、鹤喉咙里吟唱的声音、水流向远方的声音……你坐在湖面,用秀丽装饰我,用真情打磨我,用微笑祝福我。友人,我因你而重生的生命,已婉转成一条不朽的河,向着目光伸展不到的地方行进。我的音色明亮、古朴,传送出远古的音调;我的体表庄重、清奇,如佛的玉指,神仪内莹,宝相外宣;我的音域宽阔、深邃,有着令后人不能解读的魅力。而你,是我的创造者,你用我死后滴落的哀愁磨制出我的身、我的魂。友人,花朵的绽放在于种子的力量,我的绽放是你生命精度的计量。中华一笛。你是中华音乐人。   那一天的阳光真好,我与你并肩立与湖边,听风、看景,目光流转了我的心情,释放着你的心意。美好,是所有物种的向往;恒久是所有为物种的追寻。只有用心才有收益,只有觉悟才能成知已。你是知我的,想我世世代代伴你看贾湖的美,想我永永远远与你不分离。时光制造了衰老,不能制造的是为爱的情绪。在眷恋中生活,你给予我的是永远的翅膀和乐音的魅力。我想飞,飞到湖边与你相伴,在徜徉的时光里感受你眼底的温度——它有着春湖的清丽、夏湖的悠远、秋湖的娇媚、冬湖的苍茫……友人,我是一支笛,你却是笛音中我最眷爱的人。      注:贾湖骨笛,出土于距今7800年~9000年的河南贾湖遗址,用丹顶鹤的尺骨制成。笛孔有2、5、6、7、8之别,是我国目前出土的年代最早的乐器实物之一,被称为“中华第一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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