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叙事散文

松柏礼赞

2021-12-23叙事散文幽谷幽兰
本帖最后由 雨夜昙花 于 2016-8-17 22:31 编辑

 又回到了故乡,回到了妈妈身边,“女儿”的感觉又一次回到了身上。早晨五时,妈妈依然早早地起床,叮叮咚咚地包馄饨和大汤圆,并且跑到大十字打来了新鲜牛奶。牛……
本帖最后由 雨夜昙花 于 2016-8-17 22:31 编辑 <br /><br /> 又回到了故乡,回到了妈妈身边,“女儿”的感觉又一次回到了身上。早晨五时,妈妈依然早早地起床,叮叮咚咚地包馄饨和大汤圆,并且跑到大十字打来了新鲜牛奶。牛奶是牛的乳汁,热气腾腾。我喝着牛的乳汁,好像回到了婴孩时期,不知道怎么回事,女人到了50岁,突然怀念起婴儿不知人事的滋味。
  爸爸和妈妈的对话依然是高声大嗓,外人听来依然像是吵架。但是我知道,遵义这一带靠近了四川的重庆,说话高声大嗓是习惯。如果突然压低了声音说话,听的人和说的人,都会不习惯。后来,爸妈说话压低了嗓音,我认真地听,好像说的是准备去乡下探望三叔公的事情。
  从都匀回到了遵义妈妈身边,妈妈的爱首先是从舌尖上体现的。妈妈在黔北,我工作在黔南,虽同在贵州,吃饭的口味会有区别,妈妈就对我的口味格外关心,烧菜辣椒放多少,花椒放不放,总是像初学烧菜一般咨询我,其实,妈妈在我们家是烧菜的行家。我有四个妹妹。三个妹妹都在老家,只有五妹在重庆第五军医大学读博士,春节前也回来了,姐妹五个叽叽喳喳,嘻嘻哈哈,笑声不断,妈妈并不去制止我们,我们长的再大,在妈妈眼里也是孩子。妈知道我爱写作,喜欢写野菜,说,妮子,腊月不是野菜生长的时候,现在是采不到野菜的。你跟妈爬山看风景吧(我们那一带称呼爬山、登山,忌讳‘上’字)。妈妈到了冬天就容易血压高,所以爬山少,但为了我的“写作”,就一同陪我爬山。
  刚刚雨后,山路有点泥泞。在西南,冬天经常下雨。妈妈背了一个背篓,里面放了两把雨伞,我带上儿子从美国寄来的高级数码相机,回遵义的次日下午四时登山。山并不远,就在妈妈住的房子西南方向,有云彩的时候,山上的雨点子会飘到窗前,山上的鸟声会飘进窗内。虽然说西南的山里,在冬天也不缺雨水,但是冬天毕竟是冬天,山路两边的荒草就不如其它三个季节茂盛,草丛里绿的一半,黄的一半,只是荒草丛里的小绒花依然可爱,它们并没有在冬天凋零,天气越冷,它们越旺。除了小白花,还有鲜红的像是红花椒那样的红粒子,当地人称呼为“红籽”,暗暗地用鲜红点染着荒草,生机勃勃。
  我和妈妈顺着山路爬上去,身边的树木越来越多,互相依偎着。这里的树木大部分是松树和柏树,我始终不解的是,西南的松树柏树竟然挺拔如北方的白杨树,细细溜溜地朝着天空可着劲长,一直长到松针可以够到天空的云彩。记者刘白羽写过北方的白杨树,说是像北方坚持抗战的人群,其实,抗战后期国军的部队兵员大部分来自西南,其中,我们贵州兵就有70万。爷爷那代人,我们李家的大家族里,就有5位男丁去当兵,三位战死,一位战场起义当了解放军,只有一位三叔公孤独一人地活到现在,爸爸妈妈每年都要去乡下探望他几次。
  爬山,我走在前面,妈妈在后面。我不停地为熟悉的山拍照。贵州的土地很逼仄,山路两边,凡是宽一点的地方都种着蔬菜。冬天的蔬菜的品种不多,一般是小白菜和水罗卜,当然还有香葱和香菜。南方的蔬菜不用大棚,即使冬天也在大自然里可着劲长。北方的朋友到了南方,会惊呼南方的蔬菜小巧,白菜是小白菜,不是北方的大白菜;香葱是细毛毛的葱,不是北方的大葱;还有小如枣子的西红柿、洋芋(北方叫土豆)等,都和北方同名的蔬菜不一样。北方人会哂笑南方的小巧,以为南方太袖珍,只是菜肴摆到桌子上就知道了,南方的菜虽然小巧,但是菜的色香味却可以香倒了围坐饭桌的人。
  爬山爬到一半的时候,妈妈从后面赶上了我。一边陪我爬山,一边与我聊三叔公。妈说,你三叔公是抗战老兵,一直在国军的队伍里,抗战胜利后就开小差回到了家乡,他虽然没有参加内战,还是在历年的政治运动里挨整,没有娶到媳妇,一辈子单身。可是你三叔公仗着心态好,一直没有垮掉。当年,和他一起从西南联大当兵的同学,在赴缅远征中死了一半,在内战中又死了一半,他觉得能活着就已经是奇迹了。你三叔公常年参加劳动,身板好,如今赶上了好时候,民政部门每年会慰问他,还有两个志愿者愿意认你三叔公为干爹,你三叔公行将到了离开世界的时候,终于得到了照顾和温暖。
  我安慰妈妈说,人这一辈子,有的人得到温暖多些,有的人得到温暖少些;有的人前半生得到温暖,有的人后半生得到温暖,三叔公应该属于后者吧。听妈妈说,前来探望的志愿者总是愿意听听他讲述远征军的战斗故事。三叔公就讲到了松山战役牺牲的七千多名战友,讲到野人谷里的死人味,每每讲到同学们一个个死去就会泣不成声……人生在于选择,我对妈妈说,如果三叔公选择了当八路,而不是国军,如今一定是国家的离休干部,可是,站队毕竟站错了。妈妈说,你三叔公不为当国军而后悔,因为他参军是为了抗战保土的,终于把日本侵略者从中国国土上赶走了,是他最欣慰的。
  山路的两边站了笔直笔直的松树柏树,还有笔直笔直的竹子,竹子在文人眼睛里是有气节的,是可以入诗入画的,但竹子们无意诗画,在山路两边玉立,一如三叔公这样的抗战老兵,年轻时流血流汗和日本侵略者进行战斗,建国以后虽然受到不公正待遇,受了很多的委屈,但是从内心里不埋怨,不气馁,已90岁了,依然推着小车到镇子里卖香烟,由于他无子女,他还是像山路边的荒草充满了奔头地活着……我给妈妈说,我要陪你们一起去乡下探望三叔公,妈妈点点头。
  两个小时后,我和妈妈爬山爬到这一带的至高点,由于是严冬,山顶的风景和山脚的风景并没有什么不同,山风有点大,就准备下山了。我问妈妈,“我们登的大宝山和抗战时期的滇西松山像吗(妈妈参观过松山战役主战场)。”妈妈只是看着山梁上的松树,并没有回答我,只有山头的风,松一阵紧一阵地在耳朵边刮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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