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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创] 风把门推开

2020-12-14抒情散文西北狼

风把门推开
西北狼夏日的午后,吹谷黄(知了)使劲地嚷嚷“配钥匙配钥匙”,那么热的天,谁跟它“配钥匙”呢?当家的大黄狗,趴在墙根的荫处,舌头伸得老长,汗珠从粉红的舌苔上嘀哒嘀哒地落下。鸡们仆在树根的荫凉里,一声不吭,假寐。换在往日,大黄狗的
风把门推开
西北狼   夏日的午后,吹谷黄(知了)使劲地嚷嚷“配钥匙配钥匙”,那么热的天,谁跟它“配钥匙”呢?当家的大黄狗,趴在墙根的荫处,舌头伸得老长,汗珠从粉红的舌苔上嘀哒嘀哒地落下。鸡们仆在树根的荫凉里,一声不吭,假寐。换在往日,大黄狗的这副蠢相一定会招致它们的嘲笑。鸡们最爱嚼舌根了,哪家女人半夜偷了汉子,它们会立刻传遍十里八乡,最后一个收到消息的鸡民也不会迟于清晨六点。平日里,屙一个指头大的鸟蛋,它们也会脸红筋胀地嚷嚷半天,唯恐别人不知道。鸡是乡村生活中自封的宣传部长。最爱瞎凑热闹的猪,也不会去看吹谷黄“配钥匙”的高超手艺,它们在圈里凉凉的青石板上睡得正香,还吧哒吧哒嘴儿,八成是梦见老祖宗吃人参果。   这时突然“砰”地一声,门开了。一扇结实的木门,一扇健壮的木门,一没喝醉酒,二没发癫狗疯,好端端地,怎么会自己擅自打开呢?各人自有各人的位置,比如扁担在休息时一定是放在门旮旯,跟它们搭伴儿的一定是锄头,镰刀总是插在墙上的砖缝里,水桶须得挂在水缸上,那是它们应有的位置。如果扁担硬要戳在灶门口,那它会当劈柴烧掉;锄头如果跑到猪圈乘凉,那它就只能每日刨刨猪粪,挖土开路的硬扎活儿面子活儿,肯定就不会再点它的将了。同样,水桶一旦摆上了阁楼,退休的命运也就无从避免了。一个人,一扇门,都是要守住自己的位置的,擅离职守是要受到惩罚的,门为这家人站了十年岗,这个道理它不会不明白。门的身上,刻着至少一百道痕记,那是它在该关时不关,该开时不开,被这家人最小的那孩子责打的。   哪个?哪个?那孩子警醒得很,就势一滚,从阁楼的凉板上翻起身,冲到门口。乡村娃们推门砸房瓦是常事儿,他们有时甚至会将人家的南瓜挖个孔,屙一泡屎进去,再堵上孔,南瓜长大后,主人家摘回家,切出一堆臭臭的东西,恶心死人。   门外没人。树叶轻摇,竹枝晃悠,明明是谁推开门后刚刚跑掉。是哪个?那孩子举着一把木削战刀,雄赳赳气昂昂地喝问。那孩子腰上扎着红布带,手腕子上套着黑松紧布,光脑壳剃得亮花花的。那孩子活象少林和尚。吹谷黄赶紧禁声,那孩子手狠,有天吃饭时,猪在圈里偷偷地打个屁,被他听到,把猪的屁股打了二十大棍,三天没动得了身。鸡们赶紧把眼睛闭上,黄狗立刻把耳朵伏到地上,大家都不吭声。谁吭声谁倒霉,木刀斩在身上一样肉疼呢。   稻田的绿秧,波浪似地翻动,由近而远,倏忽而去。站住,别跑!那孩子知道了,是风在跟他捣蛋,除了风还有谁吃了熊心豹子胆?那孩子举起木刀,飞也似地追杀过去。风怕了。风在前头猛跑,那孩子在后头猛追,老日头笑岔了气儿,咳得天昏地暗。   那风跑得真快呀。风是无影脚,一日行千里。   那孩子追得也快呀。一追追过十五年,那孩子成了小伙儿,穿着军装,戴着军帽,木削战刀换成了带刺刀的钢枪。那小伙儿守在草原的中央,藏羚羊小舟一样出没在草丛里,野驴们“汪汪”地赛跑,低垂的云团下飞着无忧无虑的大雁。那小伙儿手搭凉棚,目光追随着逐草浪而去的风。   风是他的朋友,这些年的追逐,让他们结成了生死之交。那小伙儿有心事时,常对着南来北往的风诉说,风会把他的心里话捎到该听的人的耳朵里。风的想法,也是第一个告诉那小伙儿。天阴了天晴了,下雪了下雹子了,鸟来了花开了,草原上的任何新鲜事儿,那小伙儿都比别人先知道。帐篷的门帘儿一动,那小伙儿就知道风有消息报告了。   那小伙儿后来一个人去了南方。那小伙儿用五年的光阴,把自己变成了一个琐碎平庸的男人。那男人不再满天满地追着风跑,那男人不再跟鸡鸭猪狗称兄道弟,那男人成天忙着计算工资奖金和福利待遇,那男人表达能力出众脑子却一塌糊涂,常常忘了自己是谁,自己在干什么。   是夜灯下,那男人忙着查资料舞文弄墨。所有的资料都被他变成文字赚了稿费,那男人成了部造句电脑。   “砰”地一声,门开了,和那记忆深处的情景非常相似。空矿泉水瓶在天台上轱辘来轱辘去,那男人放下手中笔,出去训斥它们。一股腥咸的气息冲进他的鼻腔,那男人连打几个喷嚏。那男人闻到了猪粪的味道,鸡屎的味道,汗水的味道。它们来自遥远的地方。一溜细云,在半月下飞快地逃走。那男人知道,是他的老朋友,风,看他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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