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抒情散文

[原创]蛤蜊·断想

2020-12-14抒情散文半树
月升,月坠,海水涨来,海水退去。沙色的,灰色的、黑色的滩涂,一个“眼”,两个“眼”,十个“眼”,百个“眼”,千个“眼”,近处的“眼”,远处的“眼”,满海里的“眼”,满世界的“眼”,都挣着“眼”,看着你的眼。脚踩下去,手挖下去,在水里荡洗,咯
  
  月升,月坠,海水涨来,海水退去。沙色的,灰色的、黑色的滩涂,一个“眼”,两个“眼”,十个“眼”,百个“眼”,千个“眼”,近处的“眼”,远处的“眼”,满海里的“眼”,满世界的“眼”,都挣着“眼”,看着你的眼。脚踩下去,手挖下去,在水里荡洗,咯咯吱吱的声音跌跌撞撞、蹦蹦跳跳,肆无忌惮地飘散,环绕的滚,迂回的动。花皮的、灰皮的、黑皮的、大的、小的,圆的,扁的,捧在手里,捧在手里的这就是蛤蜊,那满世界的“眼”就是蛤蜊在滩涂上原始的活着以及生生不息的证明。
                 
  我很久并不知道蛤蜊的写法,也不知道读法,也不知道世界有这两个字。我喊“蛤蜊”为ga la,我实在不知道怎么表示我的口里吐出“蛤蜊”这两个字的妙不可言,那是带着海水的咸湿,也如海风吹过心头一般自然。走在异乡的路上,路遇异乡的故人,一声“蛤蜊”足以让你泪流满面,然后开怀大笑。没有什么可以如此直接地告诉我们是故人,也再没有什么可以如此贴切地说出我们来自一个故里,并且,更没有什么可以表达出我内心的那些原始的念想。
                 
  在人生的长河中,有些东西是没有记忆的源头的。比如在于我,没有学棋的记忆,没有学习游泳的记忆,在于我,更没有蛤蜊记忆的源头。蛤蜊在于我,是母亲的乳汁,是养育我的海的精灵。我难以想象,没有了它,到如今的我该缺乏多少成长的养素。自儿时,小手就浸在那种温热的乳白色的汤水里,似乎永远在剥着永远也剥不完的蛤蜊肉,它被晒干后,收藏着,成了家里日日吃不尽,吃不腻的粗茶淡饭的佐料。在蛤蜊的开开合合中,我在自然生长,有些毫无必然关联的意义,它们伴随着自己的生命的滋长。
                 
  但我从没有想到过它现在如此尊贵。
                 
  几乎没有任何前兆的,它现在尊贵了,身价高,名气大,人们开始给它办了“蛤蜊节”。城里的人争先恐后的奔到海里,他们要去挖拾那养殖的满滩涂都是的蛤蜊。我是不会去的,因了我知道的烦劳和酸楚。我吃它,也开始节俭,曾经哺育过我的随处可见的蛤蜊,现在让我承受不起。
                 
  一条窄窄的灌木丛遮掩着的小路,它长长的连着远处的海。我来回奔走在这条宿命般的小路上。日,灸烤,风,侵蚀,竹框摇摇晃晃地斜坠。一个孩子,跟随着大人、老人、男人、女人,奔向辽阔的海,踏上一望无际的滩涂。他聪明着,看着滩涂的一个小小的洞,知道那是蛤蜊的“眼”,用手挖下去,总有一个小小的蛤蜊在手心中圆滑着,坚硬着,掷到竹框里的声音悦耳动听,那就是童年的天然的歌谣。澄清的海水遮掩不了蛤蜊喘息的“眼睛”,它活着,层层的在脚下延伸又延伸。可是终究是盖不满竹框的底,跟不上成人的步伐,回转的路那么遥远,遥远到望不到边际。我会在路边的一条伸展出厂区的蒸气管子的边上,烘烤着一颗颗的蛤蜊,看着咝咝的它们张开的躯体,身子上就有了走的力,更多的就是生剥来添进肚子。从此知道,所有值得回味的美食存在于饥肠辘辘的时光中,从此知道,生就是如此简单,简单到一点点的蛤蜊肉也可以让你继续行路。
                 
  朋友留在这个城市,他的理由简单又简单,他说,我只是没有吃够蛤蜊而已。我微笑的样子,想起了蛤蜊是海的出产,是海的魂灵,是自然的存在。而生命中,我总是一而再、再而三的确证自己就像一片无人知晓的滩涂一样,沉默的自然的倔强地生长,由岁月散散淡淡地逝去。但朋友是根本也永远不会知晓蛤蜊对于儿时的我的意义以及直到如今我对蛤蜊生之揣摩。
                 
  我听着那些奔向“蛤蜊节”归来的笑侃,他们竟然连一个儿童的我曾经挖拾的蛤蜊的数量都遥遥不及。他们当然不会知道,那些尖利的蛤蜊的硬壳,刺破了多少柔嫩的皮肤,海水浸入身体的疲累更是他们不可想象。他们是浮在水面上的海藻,四处飘荡,柔美着展示着生命的美丽。他们在享受着海的馈赠,却没有付出任何的艰辛。蛤蜊的意义对于我则不同,对于他们,这没有错。
                 
  夏来了,我会去买来一点点蛤蜊,想着逝去的光阴,自己独坐院落中,儿子在身旁欢跳,他不喜欢这种又硬又丑的食物,他不喜欢是他不需要日日的被风侵蚀,日日的被海水浸湿。我剥食着蛤蜊,像剥剖着自己的躯体一样。我就想,自己怎么就有了一些蛤蜊的情结,它现在尊贵了,让我有点承受不了。我承受不了很多的东西,比如感情,比如往事,但我不抗争,该我承受的我必须承受,没有任何的办法,也没有任何的遁去的天堂。因为了这样的信念,我想,有些自然生发的东西,比如海的、滩涂上的蛤蜊一样,它们就是生生不息的存在着,活着,然后它们滋养着世界和完成着自己应该走过的路,像那条儿时的窄窄的灌木丛遮掩着的小路一样。
                 
  于是,我继续揣摩着蛤蜊,这些文字成了一些断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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