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叙事散文

[原创] 为梦中的“子弟”而疯狂缠足

2020-12-14叙事散文杨子江

旧时代女人的一切荣耀都归于婚姻,这等于男人取得了彻底胜利。在之前,女人是“女娲”式的神圣,是母系氏族中高贵的主人。后来,女人的地位一落千丈,成了男人的附庸。她们跟着男人奔跑,她们已经被吸入男人生命运动之中。她们如果不跟上男人,就意味着被时
旧时代女人的一切荣耀都归于婚姻,这等于男人取得了彻底胜利。在之前,女人是“女娲”式的神圣,是母系氏族中高贵的主人。后来,女人的地位一落千丈,成了男人的附庸。她们跟着男人奔跑,她们已经被吸入男人生命运动之中。她们如果不跟上男人,就意味着被时间抛弃。
她们跟着男人奔跑,跟着男人的感觉进入冒险的历程。男人用一种浪漫的眼光挑剔她们,她们自身因此被设定了一种涵意。当然,她们并不明白这种涵意是什么东西。她们的不幸就产生在这里面。但她们在这个时候,却不明不白地成了天才的人体艺术家:她们把自己的身体刻意塑造成一种外在于自我的东西,一种让男人兴奋的东西。小脚的存在,就是这种塑造的成果。
她们与男人合作,共同完成了一次次成功的剽窃:缠足这门艺术被完整地沿袭下来。她们把自己和女儿的脚,用布、用木、用竹、用针、用线、用鞋等工具,拼命加工,进行狠毒的改造。让它变小、变尖、变软,妄图彻底瓦解它作为行走工具的原始意义,使之轻轻地脱离土地,飘进男人美好的欲望天堂。
而处在缠足中的女人,根本体验不到任何美妙的东西,她们遭遇到的是各种极致的刑罚:脚腰从中折断、脚趾向里挤压在脚板下面、脚背弯弓,大脚趾翘起。
这个过程,是血、脓、泪联合斗争女人的运动,是女人用自残手段去美化男人视觉的奋争,是女人成为天才艺术家的必经之路。
经历这个过程,诞生了一双纤纤玉足。女人欣喜地用它去撞开心中的梦想:让一个“子弟”的男人把她娶走。
她们梦中的“子弟”,也许是汉语词汇中最感动、最热情、最精典的一个形象,是旧时代女人对男人最有深度和广度的表达。她们在刚刚听懂母亲的话时,就把一切悟性、灵动、时间,全部交给了这个重要词汇。到缠足时,年仅仅六、七岁,就在母亲的教唆和威逼下,为这个词作人生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发疯,为这个词豁出了与外界交流的本钱。
为了解释这个词汇,我追问了几十个小脚女人:缠足让你们疼得要命,让你们从此只能坐在家里,你们为什么还要缠足?为什么不反抗母亲?
那些小脚老太太们说:不为别的什么,就为找个好子弟。
缠足的时候,不懂事的女孩会反抗母亲,又哭又闹,咬母亲的手,踩母亲的脚。懂事早的女孩,不但不哭不闹,反而要求母亲认真为她裹脚。脚裹得越小的人,越能找到好子弟。脚裹不小,只能找歪嘴、瘸子做老公。大脚婆娘没人娶,只能嫁到山里,找个倮倮(即野蛮的少数民族)。
我问:你们说的“子弟”是什么样的人?
她们用笑来回答。那似乎是不能用其它话语来诠释的形象,笑,表明这个有着美好意味的词汇在她们心中翻起的激情,是具有永恒的魔力。时至今日,这个词汇依然挂在她们的心弦上和日常口语里。她们不知道,现在已经有许多词语完全取代了它。诸如“英俊”、“威武”、“帅气”、“俊美”等等。
但这些词汇却远远不能全面表述“子弟”的内涵。小脚女人心目中的“子弟”,除了是个艺术形象之外,还应该加上一份最现实的理解:这个男人必须出生大富人家,气质高雅,他的母亲(即未来的婆婆)能善解人意。
小脚女人疯狂地阉割自己的脚,实现自己的躯体变成一个艺术形象的终极目标,是为了与另一个更艺术更实用的形象结合,是为了完成找个“好婆家”的人生使命,而竭尽生命潜力表演的一台艺术舞剧。
男人们如何欣赏他们亲自编导的这一台舞剧呢?这是个极不容易回答的问题。
因为小脚女人一旦与某个男人结合在一起,那个男人就视其小脚为他的私有财产,其他男人不能有任何非份之想。暴露小脚,如同暴露隐私,暴露人体最隐匿的部份。展示这种人体艺术产品,是一种私人性的艺术行为。那些有丰富经验的男人总是在“掌上、肩上、被中、灯中、帘下、屏下”,把玩女人的小脚。那是他们体验神秘之果和心襟荡漾的时候,他们埋怨动词的溃乏,观、嗅、揉、搓、嚼、舔、吮……等疯狂动作,已无法陈述他们脱胎换骨似的快活。他们完全彻底地放下了自己高傲的身躯,被一双奇异的小脚降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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