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叙事散文

[原创] 渔民老陈的一家

2020-12-14叙事散文西行
渔民老陈的一家十几年前,我到升金湖上去采访,因而认识了渔民老陈,同时也认识了老陈的一家,从那以后,我与老陈的一家就成了好朋友。每次老陈家人上街来,总是要给我们带来一些新鲜的鱼虾,而偶尔我去湖上,也总要给他们带一些城里的烟酒或是糕点。十几年来
          渔民老陈的一家   十几年前,我到升金湖上去采访,因而认识了渔民老陈,同时也认识了老陈的一家,从那以后,我与老陈的一家就成了好朋友。每次老陈家人上街来,总是要给我们带来一些新鲜的鱼虾,而偶尔我去湖上,也总要给他们带一些城里的烟酒或是糕点。十几年来,我和老陈的一家就是这样像亲戚一样相互地走着,相互都感到了一种满足。   最先认识的是老陈的儿子小顺子,而我之所以对这个孩子发生兴趣,是因为当时这个十三岁的小男人已经有了一个长他二岁的未婚妻。我后来知道这是湖上的风俗,湖上作业,风雨中飘摇,从而生成了渔民们早婚和早育的习惯。湖上人讲信用,哪怕是指腹而定的婚约,一般再不会有其他的更改。中途退约的人家,无论男女,若是再挑人家,那将比登天还难。而对于年轻人来说,因为长年在湖上捕鱼,男女之间缺少交往的机会,因而他们也早已习惯了这“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我曾到老陈亲家的船上做客,那渔船上的当家人是一位黧黑粗壮的北方汉子,能喝酒,也很能说话,几瓶酒干了之后,他拉着我的手一口一声地叫我亲家,说:“亲家,俺船上人说一不二,两杯酒交上叮当响,俗话说一家养女百家求,俺偏偏就看上你这孩孩小顺子。”湖上的风俗,谁要是交上了岸上的朋友,那人就成了孩子的“亲爷”。他就是这样把我当作他的“亲家”了。   老陈的渔船在湖上算得上是大户人家,也算得上有头有脸的人家。去年搞水上承包时,大家推举他为“经理”。老陈的父亲说,这是一件赔本的买卖。他的船上,几乎每天都有客人前来吃饭。来了客人,不论初识还是老友,一律酒肉相待。遇上“打秋风”的人来,老陈还得陪着打几圈麻将。老陈知道,这一场麻将只能输,不能赢。老陈说,如今这年头,在湖上飘荡,你不得不八面顺风,学着做人,否则,风浪随时会来。而老陈的老父亲就不买这个帐,老人家今年七十岁了,但一辈子躁烈惯了的性子硬是改变不了。有一次船上来了一帮惹不起的“朋友”,那帮人吃了喝了,赢了拿了,临了却还要耍酒疯,掀翻了桌子。老头看不过,操起家伙要跟那帮人拼命,那帮人吓坏了,连忙驾船逃命,从此没敢再来。   老人是湖上的过去,更是湖上的历史。每次我去,他总要追到船厅,同我盘起腿拉呱起从前的事情:“那年头……”。老头就这样开始了他的故事,于是,我就是在这样的拉呱中知道了“那年头”的湖怎样生人,怎样发怒,又怎样造就了湖上男男女女之间的许多恩恩怨怨。老头在同我拉呱时当提到他的儿孙们时,就说“你大兄弟”“你二兄弟”,还有“你干儿”。在这样的称呼面前,你似乎就成了这渔船上的一员,于是,你也就与他们一同感受着那船上所有的欢乐或所有的痛苦。   三年前,老陈的大哥与他的侄儿驾船出湖,那天的风浪很大,一个大浪打来,正在船头作业的侄儿一下子被掀翻到湖里去。他大哥丢下船桨扑进了湖里,最后,一个一辈子以湖为生的男人就这样葬身在这片湖里。   这件事在老陈的家族里引起的悲痛是长时间的,直到今天,每次我到老陈的船上去,老陈那年过七十的老母亲在谈到这件事时仍止不住热泪横流。由于流泪过多,老人的双眼几近失明,遍治无效后,求助于神祇,后来竟奇迹般地复明了。为此,老太开始在自己的船头设了佛龛,每日勤烧香,勤换水。她告诉我说,你说佛菩萨到底有没有?你心里有,那就是有。老太的话让我明白了一个道理,佛,说到底不就是人心里的那一片真诚和热情吗?而一个湖上的老人却以她惨烈的身世得到了真悟,这不是一个简单的老人。   老陈的弟弟长才是家里唯一的高中生,当年在村里担任文书,是一个很精明的年轻人,乡里有意让他竞选村长。但是,长才突然就丢下这一片湖,贷款买了一条大船,到长江里跑运输去了。他在电话里告诉我说,我觉得一家人都困在那片湖上真没劲,所以我就出来了。他出去后,接着又将他的二侄小来子带到了船上。据说长才做的是黄沙生意,一年的收入相当可观。老陈说,那些钱如果都能收回来,他就能买下半片湖回来。   已经做了父亲的小顺子现在是船上的主要劳力,他开始像他父亲一样,在脸上留下一圈黑黑的胳腮胡子,而且学会了一支接一支地抽烟;来了客人,也能陪着灌下七两八两酒,直到将客人灌趴下为止。他再不是一个一说话就脸红的孩子了。他的妻子先是为他生下一个女儿,接着又为他生下一个儿子。虽然这个儿子是高价的,但他觉得很合算。“船上的人,没有儿子那怎么行?”这是老陈说的,“罚就罚吧,这没有什么。”   那天我去湖上时,已是中午时分。下午,老陈父子要出湖去捞“迷魂阵”,我也随船一同前往。那天的湖上风浪很大,黑色的湖水将我们的小船一会儿推上浪尖,一会儿又跌落入深谷。老陈坐在船头,稳如一只黑色的铁锚。那天晚上,我们就着那刚刚从湖上捞上来的镛鱼,一气喝下好几瓶酒。饭后,老陈放下船帘,我们围坐在船厅里,悠悠闲闲地说话。夜已深了,湖面上不时有一两只机动船走过,丢下一片轮机声,掀起一阵细浪。小顺子的一对儿女睡在老陈和他妻子的怀里。老陈那被湖上的风浪吹得黑而糙裂的脸就贴着他孙子细嫩的小脸,在老陈妻子幽幽的眠曲中,船轻轻地荡着,人也就渐渐地困倦了。   顺便说一下老陈家族中的另一个成员——狗。那只狗是我认识老陈的那一年抱上船的,现在,除了半夜里真的闯进了什么不速之客,那只狗很少再叫,它已经老了。老陈说一直想再养一条公狗,但是,他又怕冷落了这条老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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