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叙事散文

[原创] 夜色中的行走

2020-12-14叙事散文西北狼
夜色中的行走西北狼穿过一座城从深圳最东边的大鹏半岛,到深圳最西边的宝安区,有两条路线可以抵达。其一,乘车至龙岗中心城,然后转车,经东莞雁田、沙岭,再经深圳的平湖、观澜、龙华,之后前往宝安;或者从龙岗经布吉、坂田、龙华,之后仍然是往宝安方向。
             夜色中的行走
              西北狼              穿过一座城   从深圳最东边的大鹏半岛,到深圳最西边的宝安区,有两条路线可以抵达。其一,乘车至龙岗中心城,然后转车,经东莞雁田、沙岭,再经深圳的平湖、观澜、龙华,之后前往宝安;或者从龙岗经布吉、坂田、龙华,之后仍然是往宝安方向。其二,在大鹏半岛上搭乘城乡大巴,经海滨公路或者盐坝高速公路,到深南大道转车,出南头关即可抵达宝安。   从大鹏半岛去宝安,我通常选择第一条路线。这条路线地处关外,车多人杂,车上经常出现小偷团伙,比较危险。但是我仍然喜欢走这条路线。我一直不喜欢走第二路线,尽管从这边走相对安全很多,训练有素的深圳警察在市区内的管理相当到位。这就说到了深圳的高度发达的物质文明。我原本是投奔深圳的物质文明而来,但现在,我察觉到深圳极端丰富的物质文明对我的挤压是多么的严重,我已经开始反感起这座城市的一些习气来了。   当城乡大巴经过背仔角边检站后,上车乘客的衣着、打扮明显的时尚、潮流起来了,他们用的手机,比关外的人们用的手机花哨得多,他们通常不带什么行李,一个公文包或者坤包体体面面地随之在城乡大巴上出现,这说明,他们是城里人。小梅沙、大梅沙,每一处海滩都挤满了上万人,饺子似地下到海里,浮浮沉沉。这是城里人的休闲生活,属于品质较高的类别,居住在关外的打工群落,最多能鼓起勇气,几年之中去小梅沙、大梅沙一两回。这仅有的一两回,就可以向身边的人说上多年了。说话之间盐田就到了,这个昔日的晒盐场,如今成了国际港口,那么多的集装箱,山样堆积在码头,足以让个体的人感觉自身渺小。沙头角也到了,中英街的繁华,保存了日不落帝国的昔日辉煌,这是比明斯克航母更容易引起羡慕等情绪的地方。然后,城乡大巴穿过长长的隧洞,进入市区,高楼大厦扑面而来,作为个体的渺小,就更加强烈地被挤压了出来。   我在深南大道奔走过多次。这条久负盛名的大道边,集中了赫赫有名的大楼,每一座楼都代表了亿万资产,让人不得不仰视。其中最著名最能显示大公司的体面的建筑,当数蔡屋围的地王大厦,三百多米高,阴雨天时,可以看见云雾在楼体中部徘徊。倘若那个数楼层的乡下人来了深圳,被人一讹,他可能会回答“我才数了五十层”,因为地王大厦一共一百多层,足以把戴在头上的草帽数掉。   我从来没进过地王大厦,每次从地王大厦经过时我也不抬头去数它的楼层。这个城市的高楼大厦太多,我没有那么多的精力去逐一统计楼层,这活儿不是我干的。我的情绪也不允许我去做这样一件事情。假如谁要硬逼着我去干,估计这些楼房会跟美国的世贸大厦一样遭到恐怖的结局。   许多次从深南大道经过,许多次的心理不平衡,于是,白天我一般不选择这条路线行走。只有到了夜晚,高楼大厦的轮廓不再那么生硬,各色的灯光柔和地打扮了这个城市,我才情愿穿过这座城。这时,路灯一盏接一盏,明晃晃地照耀着前进的路途。而那些坚硬的大厦,笼罩在暖色调的灯光中,通体明亮,仿佛海市蜃楼。快节奏的工作状态已经结束,属于这个城市的生活时光,此时才刚刚开始,我看见无数的人在夜色中徜徉。我心情平和地随着公交车在这座城市穿行。就当看风景吧,也得有个好心情,我想。   万家灯火,每一扇窗户后面都有一个属于个体的故事。这些故事或者精彩,或者平淡,或者既不精彩也不平淡。但我无法想象出来。因为,没有一扇窗户的灯火属于我。我默默地,在夜色中穿城而过。城市里的生活,在我的心情之外。
           火车往哪开?   每次出远门,我都首选火车。这长长的铁家伙,巨蟒一般穿行在崇山峻岭之间,潇洒而灵活。这种情形如同龙归大海,带给我无限的遐想。而它的声音,是那么的响亮,带着不容置疑的神气,一路狂放不羁地呼喊。那些山岭,河流,树木,以及飞着的鸟,走着的牛,站着的人,铺在水面上的阳光,一掠而过,快得我根本来不及分辨出它们的具体形状。   当然,这是在白天。更多的时候,火车是跑在夜晚的黑暗中,只听到车轮在铁轨上发出的响声,“哐哐当”,“哐哐当”。这种响声有点变调时,便听到长长的一声“呜??”,火车进洞子了,比夜色还深的黑如一团云样,瞬间包裹了不愿入眠的视线。再一声长长的“呜??”之后,火车出了洞子,黑暗暂时解除,一星半点的灯火出现在铁道旁,而灯火之外,仍然是无边的夜色。   这种时候,我通常睡不着,我总是大睁着双眼,寻找着黑暗中任何可以带给我光明的事物。一盏路灯的出现,可以让我惊喜;一个小站的出现,则会让我兴奋。兴奋起来的我,总是目不转睛地注视着,在站台上站着的穿铁路制服的工作人员,推着小推车卖饮料面包和烧鸡啤酒的小贩,还有那些焦急地等待慢车的短途旅客。这种时候,邻座的旅客通常已经睡着,或者半睡半醒,偶尔一个旅客醒来,在朦胧中打量我一眼,又合上眼,继续睡去。   火车“呜”地一声冲过小站,那些站得笔直的站台工作人员,以及七歪八扭的小贩,还有踮着脚鹅样张望的等车人,很快就消失在夜色中了,前面的道路,仍然是一会儿一个灯,一会儿一片暗黑,交替着。我还是兴奋,还是睡不着,还是想象着未知的前方将要出现什么样的事物,会发生什么样的事情。所有的未发生的事情都是不可预知的,我做好了准备,我将先于一车人知道,这一列火车所发生的全部故事。   但是很多时候我是一无所知。那么深的黑夜,深不可测,黑得伸手不见五指,即使把所有的阳光都嫁接过来,恐怕也照不亮黑夜里隐藏的那些秘密吧。火车一路奔走,在夜色中。而这轰隆轰隆的铁道两旁,有多少饥饿的人正端着饭碗进食,有多少睡不着的人聚在一起讲古,又有多少正当壮年的人在与配偶进行古老而年轻的爱情运动呢?如此深重的秘密,使得无声的夜色,变得凝重起来,凝重得那些在白天里发出的轻佻的声响,全部敛声屏息。   很多秘密都在我不知情的情况下发生,很多问题都在我想不明白时存在。我在一列飞奔的火车上,变得比幼儿园小班的孩童还幼稚,我大睁双眼的举动徒劳无功。我一阵是跟火车同向前进,灯火最先进入我的眼帘,一阵我又是背着火车后退着奔走,灯火最后从我的眼前滑过。我甚至都搞不明白,在那些个已经逝去的夜晚,火车到底往哪开?            月色中的行走   月圆之夜,我爱一个人独自行走。   在一轮圆圆的明月下,一个人,拖着长长的影子,独自行走。这是我想一想便会激动的事情。那么好的月光,落在我的头上,肩上,背上,手臂上,衣服上,我浑身光彩熠熠地走着,前面的道路,一片光明。这么美好的月色,千金难求,我想不出有什么理由早早睡去,不在月色中行走。   关于月亮,传说很多,嫦娥奔月是最美好的传说,吴刚伐桂则是最残忍的传说。这些传说很早就进入了我的耳内,月圆之夜,它们汹涌澎湃,在我的体内暴动。嫦娥为了升天,偷吃了灵丹妙药,撇下后羿住进月宫,却不料成了孤家寡人,从此只能忧怨地抱着小白兔,独守空房。后来守寡的她被醉酒的天蓬元帅猪八戒调戏。玩弄男人,终于被男人玩弄,这是她活该,所以每年的中秋节,我都不会出于对她的美色的艳羡而朝她进贡月饼。嫦娥还是一个眦睚必报的人,任何一个儿童,倘若指了她,都会在夜里偷偷地来割那儿童的耳朵,于是大人们在儿童朝月亮伸出稚嫩的手指时,都会恼怒而惶恐地打掉那不知天高地厚的手指,并且诚惶诚恐地向嫦娥道歉。还是没用,那儿童的耳朵终于会裂开一道口子。这个守寡了几千年的变态的老妇人,行事如此狠毒,我最是愤恨这种行为。但我从来没朝月亮伸过指头。我不怕嫦娥来割耳朵。我只是怕打扰了那个伐桂的吴刚,他那一斧子下来,遭殃的可就不仅仅是我的一只耳朵了。   月色中的行走,想象占了一大部分空间,而另外的空间,则由视线填充。树的影子,轻盈而妙曼,树下坐着情人,喁喁情话。倘若有花香,更是相得益彰。池水静静的,倒映出来的月亮,同样静静的,表情含蓄。而不停地晃荡着的海水,则打碎了一轮明月,把所有的蛋黄,稀释到水里,再哗啦哗啦地煮蛋汤。   我的行走出于志愿,并无预定的目的地。倘若非要定下个什么目的,我就不会行走了。这样做是有道理的,我的并无目的的行走,通常会把我带到我不曾到达过的地方,或者是我在日间不曾注意过的地方,许多新鲜的,新奇的事物,鱼泡泡儿一样冒出来,一冒一大串,令我惊喜连连。   在乡村田野间的行走,会碰到草间的蛇,会碰到夜游的狗,还有飞来飞去的萤火虫儿。如果凑巧,会发现一对两对偷情的男女,在某块玉米地,或者某个瓜棚下,制造一些让嫦娥嫉妒的事情。在崇山峻岭里的行走,则会碰到觅食的獾,野兔,吓人一跳,以为是见到鬼魅了。响动极大的是野猪,它们坦克一样轰隆隆隆冲过来,不管不顾。这时你得让着它,它们皮厚肉粗,能把豹子的骨头撞折。在草原上的行走,一眼可以望出老远,而月亮就从身后升起,又大又圆,仿佛爱人的笑脸,伸手可及。远处有坐着的东西,好象是人,还没走近,一声长啸,赶紧躲开。那是草原上的王者,狼,在对月沉思。   月圆之夜,是孤狼啸月的时候。而我,一个以狼为图腾的家伙,在月色下蹲坐着。这时我该思考些什么,我,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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