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 马营滩

　　其实，我并没有真正看到骠悍的山丹军马，当然也就不曾看到军马场中的最后一个骑兵了。山丹军马于我是一个古老的想象，古老得如同黑水国或楼兰那样。 　　微风过处，只有一声马嘶，不见十乘军马。 　　两年前我乘长途车穿越河西走廊时，在山丹境内看到了一个交通标志牌，上书“山丹军马总场”，我本是昏昏欲睡的，这几个字一下子让我清醒如浇。循着箭头指示的方向望去，我能看到远远的焉支山，还有焉支山下那深不可测的丰硕峡谷。一条完整的明长城绕在窗外，使我不得不联想山丹军马与抗御胡人的关系。 　　从张掖市区出发，主办此次甘肃省当代文学研究会年会的河西学院的组织者说，我们现在去马营滩草原。马营滩？没有印象。但是我又一次在路上看到了几处“山丹军马×场”的路标，一种似曾相识的清醒如洗的想象袭来。那么，名闻遐迩的山丹军马场就在这个叫“马营滩”的地方蕃息？ 　　马营滩位于焉支山南麓，是由祁连山山洪冲积而成的高山平原。这里地势较高，古人说，“其山带湿常雾，有云辄雨”。河西大地枯焦处满目生硬，戈壁石头大如车斗。但鲜嫩处一川填海，有野鸟喧鸣、名花耀眼的感觉。行走于河西深处，塞上戈壁和江南草滩的景象一日三轮，投到游客心理上，形成某种深刻的错位。马营滩即属后者。此地平坦开阔，气候凉爽，水草肥美，草茵如织，好大一个天然牧场！ 　　我没有余暇细访小城镇一般的军马总场，我只看到完全称不上马队的几匹散淡的马在不远处吃草，它们膀大腰圆，悠闲而慵懒。现在在沙漠要见到成群的驼峰，就得花钱雇牧民把骆驼牵到沙漠以供拍照，否则，连一声可状形色的驼铃也听不到。要见到山丹军马场万马奔腾、蹄如雷动的军马，是不是也要达成某种协议呢？几匹懒散的小马驹，远远不符军马总场的浩大规格。 　　这个偏安一隅、山高水远的山丹马营滩，曾经毡庐穹帐，森然如垒。自汉武帝在河西之地列四郡开始，这里就成了朝廷的御马供应地。我查阅过丰帙的资料以映证马营滩及河西牧场的大肆辉煌：汉初，设牧苑三十六所，养马三十万匹；北魏“以河西水草美，乃以为牧放基地，畜产滋息马至二百万匹”；隋炀帝时，以山丹大马营为中心，牧放官马十万匹；唐初，在河西一带养马七十万匹，明代修筑马营堡，保护大马营草原…… 　　马营滩历朝牧马的骨血据说来自西域乌孙良马。汉武帝酷爱骏马，天下良骑向往汉宫。由于西域天马骨骼高大，体形矫健，气韵非凡，出汗如血，一日千里，汉武帝遂派使臣往西域求马，从大宛到乌孙，使臣见到了乌孙国王的御用骏马。为了得到乌孙马，汉武帝甚至不惜发动了对西域诸国的战争。于是西域汗血马闯阳关，过黑河，傍弱水，在马营滩生生蕃息，为汉王朝开拓疆域大建奇功。 　　如果说千渭之畔古秦亭（今属甘肃天水）的非子为周王朝牧马有功从而受封为秦以至崛起了大秦帝国是肇始于一匹良马的嘶鸣的话，那么弱水之畔的山丹马营滩向汉唐王朝输送的良马，则可视为汉唐之气浩然丰沛的象征。宋朝时军队之所以打败仗，宋室常受外来民族如契丹等的欺负，除与朝廷的腐败无能有关外，还在于宋室失去了对焉支山一带的控制，使失去了西域良马的中原部队在北方少数民族强大的骑兵面前溃败如蚁。 　　从马营滩到兵马俑，这两个名字是由一匹马串起来的。它们也许不是同一匹马，也许还真是同一匹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