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叙事散文

[原创] 霞

2020-12-14叙事散文弱水
在我们单位院中的小花园里,霞和我并排走着。我们一样的短发,一样清澈的眼睛,脸上的皮肤焕发着苹果的光泽。一些语言在我们之间飘来飘去,象我们头顶的阳光,闪烁着穿过那些藤状植物茂密的叶子,一会照亮了她,一会又照亮了我。她在受人之托,说服我接受一份
  在我们单位院中的小花园里,霞和我并排走着。我们一样的短发,一样清澈的眼睛,脸上的皮肤焕发着苹果的光泽。一些语言在我们之间飘来飘去,象我们头顶的阳光,闪烁着穿过那些藤状植物茂密的叶子,一会照亮了她,一会又照亮了我。她在受人之托,说服我接受一份爱情。她肯定地说那是爱情,是一份值得信赖的爱情。她说着自己对爱情的理解和感觉,她说真正的爱情不容错过。她试图帮我抓住这份爱情。可我的心已驻进了港湾,它誓不回头。我只有坚定地拒绝她的热情。那是我们第一次见面。说着说着,我们的手拉在了一起,仿佛她完成了她的使命。   想想那时,我们对爱情还是很认真的,是经过了反复比较的,是加入了理性的分析和感性的判断的。可我们大浪淘沙般筛选出来的爱情,仍然未能经受住时间的考验,没有如我们想象的那样在岁月的洗礼中弥坚弥新,而是象伪劣的精美首饰,日渐锈迹班驳。没有一种爱不是千疮百孔的。这是张爱玲的总结。现在想想它是那么的对。霞说,如果我们那时闭着眼随便嫁个人,结果也无非如此吧。   说这话的时候,霞坐在我的对面。两杯咖啡使一段午后的时光香浓而颓废。我的卡布其诺扑扑地冒着泡,象一个个绚烂的希望在成长的路上不断地粉碎,最终趋于沉寂。霞要的玫瑰夫人,尖尖的玫瑰苞正在洇红白色的奶油,象霞脸颊上的一抹胭脂。霞结婚没多久,就患了肝炎。那是一种传染性很强的病。霞住在隔离病房,每天看到的是医护人员大大的口罩外面一双双冰冷的眼睛。霞在病痛中渴望着温情。她当然不愿以自己的亲人被传染为代价。她只希望一双温和的目光,隔着玻璃门窗轻轻地照耀她一下。她躺在病床上,不分昼夜地想。她总是把希望寄托在下一次睁开眼睛的时候。她在医院住了两个月。她在一次次睁开眼睛时的失望中看清了自己的爱情。   女人一定要健康,一定要美丽,一定不能依赖。霞在对生活的失望中总结着人生的信条。她坚持早起跑步。她把工资全买了书和漂亮的衣服。她在几家涉外酒店做兼职翻译。她努力抓住和任何一个来小城的老外练习口语的机会。在一个杨树叶子刚刚开始飘零的初秋,我们为霞送行。很大的一个KTV包房,灯光昏暗,身着黑色紧身毛衣的霞一首接一首地唱歌,似乎要把她心里没有说出的话都唱出来。那一年,她先去了北京,然后是英国。她在E-MAIL中说,那一年真有意思,先是在北京的长城,迎面碰上了坐在轮椅上的霍金。他被许多人触拥着。他的身体无力地蜷缩在轮椅里,看上去面无表情地面对着古老的长城。可是我知道,霞说,他的思想已经深入这绵延不绝的长城,在宇宙的最深处飞扬。几个月后在英国剑桥,她沉浸在康桥的柔波里,眼神迷离,追寻着上个世纪初那个浪漫诗人的脚步,为那个可爱的男人,中国第一个离婚的男人,甩了几声叹息。忽然就有一个熟悉的身影从对面走来。那是邓亚萍!她差点叫了出来。昔日的乒坛皇后,卸了戎装,留了披肩发,儒雅之气从一副精巧的眼镜后面散射出来。我正想着她不会让她签字吧。霞就在后面迫不及待地告诉我,她赶紧拿出了笔记本,邓亚萍微笑着签上了她的名字。这是她一生中唯一的一次追星行动。我想我理解了霞,这个在我们这个年龄看上去有点可笑的举动,它和追星无关。我相信邓亚萍那个微笑和签字,对于身在异域的霞,具有不同寻常的意义。   霞其实只是想去外面看看。虽然她知道那份爱情早已烂在了心底。但她没有想过干脆真的舍弃。一年后,她抖落了满身的风尘,回到她和他的小家。没有他的身影。只有一纸协议书苍白着脸在等她。他提出的理由竟然是,双方的花钱观念不同。霞哼地一声笑了出来。   我们从城市走出,卯足劲爬一座山。霞在我的身边一句话不说。我也不说。我们坐在高高的石阶上,山风胡乱地吹着我们的短发。秋天只剩了萧煞的尾巴,山坡上的柿树已经掉光了叶子,坚硬的枝干稀稀拉拉地挑着几只橘红的熟透了的柿子,肆意地伸向蓝天深处。在那样蓝的背景下,干枝上那些饱满的柿子显得那么红,红得有些耀眼,有些不管不顾,好象专门为了嘲笑这两个苍白的女人。霞终于流出了眼泪。如果有一份爱挽留我,我真的不愿意走。我们曾经多么挥霍啊,爱情仿佛商店里供我们挑选的衣服,我们常常为难于取舍之间。我们构筑的经典之梦,却在不知不觉中被岁月之蚁蛀得满目创痍。稀里哗啦的一声,梦醒了,除了脸上的细纹隐隐约约,我们手中握住的,只有可供回忆时照见自己满脸泪水的时光碎片。那时她已办好了签证手续。这次出去是真的出去了。   大年初二,我和丈夫正在他的老家,晋中平原的一个小城里,包着饺子。我的手机嘀的一声。霞的短信忽至。我走了,即将上飞机。好好生活。珍惜你的爱。我马上回过电话去。可是只有一个重复的声音,您拨的电话已关机。茫然地望望窗外,我希望一架飞机象鸟儿一样划破北方冬日静寂的天幕。可我只看到红红的窗花,在窗玻璃上兀自热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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