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抒情散文

疯男人最后一支烟

2020-09-17抒情散文林小白
疯男人的最后一支烟文‖林小白我常常怀着这样的困惑:我从哪里来?又将要走向哪里?这是个难以追寻到确切答案的命题,先贤们已经追问了很多个世纪,同样没有答案。很多人都是这样,混混沌沌不知最终的归宿,可是,他们同样在往前,步履维艰,步履不停。赋闲在
  疯男人的最后一支烟   文‖林小白   我常常怀着这样的困惑:我从哪里来?又将要走向哪里?这是个难以追寻到确切答案的命题,先贤们已经追问了很多个世纪,同样没有答案。很多人都是这样,混混沌沌不知最终的归宿,可是,他们同样在往前,步履维艰,步履不停。   赋闲在家的那段日子,我总能从窗户里看到那个男人,似乎约定好似的,每天清晨,他都会打我家门口走过。他头戴一顶老旧的行军帽子,身穿同样老旧的中山服,在清晨时分从我家门口经过。他的衣服裤子已经破了,破了的地方打了补丁,大大小小,已经数不清有多少。   他行走的时候能够看到他的脸,傻笑着,喃喃自语不知道在嘀咕些什么,他的笑在清晨的阳光里也如阳光一样灿烂,而他那满脸的污痕说明他已经有很长时间没有洗脸了。腮帮子上长出黑黝黝的胡茬,胡茬也显得有些脏,有时候能够看到上面的污泥。   观察了好几天后,我被那个男人的行踪吸引到了,复习考公务员的间隙,我的脑海里总会蹦出这样的问题:他为何每天都要从这里经过?他要到哪里去?带着这样的疑问,当那个男人在黄昏时分返回经过我家门前时,我向拐子三叔说出了我心里的困惑。   拐子三叔常年居住在家乡,对家乡的人情世故要了解得多,我想。拐子三叔接过我递过去的烟,点燃,吸了一口,吞进去,再悠悠然从鼻孔里喷出来。叹了一口气。   “那是一个疯子!”拐子三叔说。   从男人的穿着打扮来看,不难看出,他确然是疯掉了——精神正常的人怎么会这样呢?我们说话的瞬间,我瞥见那个男人蹲下身子,在公路上捡了一个烟头,烟还残留很短的一截,他从脏兮兮的口袋里掏出打火机,点燃,缓缓吸了一口。在黄昏的余晖里可以看到他脸上忧郁的表情。他有什么烦心事呢?我恍惚记得,清晨出去的时候,他的脸上是洋溢着快乐的表情的。   “他是怎么疯掉了呢?”看着那个男人身影逐渐消失在视线里,我忍不住心里的好奇。   “怎么疯掉的?还不是因为十多年前的那场考试!”拐子三叔的叙述仿佛被拉回去很远很远。一段关于疯男人的往事从拐子三叔的嘴里被娓娓道来。   那个疯男人十多年前也参加过高考,据说成绩还不错,按理说考个师范大学,以后吃公家饭也是稳妥的,教过他的老师们也说,以后出来当老师肯定没问题。可是,参加考试那年,放榜了却没有他的名字。他不甘心,还闹到教育局,结果被一群陌生人揍了一顿。说他胡闹,后来有小道消息说,他原本是考上了的,名额却被县里一个有权有势的人暗箱操作,用自家儿子给顶替了。得知这个消息以后,他就疯啦。   “就这么简单?”我心里还是无法理解。又问拐子三叔。   “不然能有多复杂呢?他一个老农民的孩子,没权没势没背景的,拿什么和人家斗呢?胳膊拧不过大腿啊!”拐子三叔长长地叹了口气,声音里充满了无奈。   疯了以后男人就落下了病根,每天都会去一趟邮局(通知书是经过邮局寄来的),早晨出去是充满希望,晚上回来就像霜打的茄子——蔫了。开始的时候,还有些不懂事的孩子跟着瞎起哄,每天跟着他走,慢慢地,就没了兴趣,玩儿自己的了。也怪可怜的。   “那他的家人不管他吗?”   “管啊,可是,管得了一时,管不了一世。开始时,他老爹也劝他,好好准备,复读呗,大活人能被尿憋死吗?重新考一次就行了。可是,那行啊?他整个人都陷进去了,脑袋也迷糊了。拉都拉不住,每天大喊大叫,说要去拿录取通知书。慢慢地,家里人也不管了,也管不了啦。”拐子三叔说。   “每天都要去一趟邮局吗?”   “每天都去!”   ……   我记得有一天,恰逢赶集,我要去买些豆干、蔬菜之类的东西回来和几个朋友在家吃烙锅,在街上的邮局旁与他邂逅。他果然又去了,在邮局徘徊了一会儿,转身在邮局旁的石凳子上斜躺着,不知道是否睡着了。   我缓缓走过去,那一次,如此近距离看着那个疯了的男人。石凳子旁有他抽尽了的烟头,想必也是捡来的。行军帽帽沿盖住了他额头的一部分,他的胡子杂乱而刺眼,上面依旧是沾了污泥,他的眼窝已经凹陷了下去,整张脸看起来苍老而邋遢。   我掏出一支烟,放在他的膝头上,是怀着怎样一种心理呢?悲悯?可怜?或者其他,我说不清楚。也许,当时只是想着如果他醒来发现膝头有一支烟,会不会高兴。   在难以捉摸的境况里,他醒来了。当他结束一个困倦的姿态时,似乎又回到了人间。他看到了膝头的香烟,用同样粘满污泥的手指夹起了那支烟。他闪烁的眼神呆呆地看着邮局的方向,最终点燃了那支烟。在缭绕的烟雾里,看不出他眼里是悲伤还是落寞。   那个男人的姿态从那一刻永远占据了我记忆中的镜头,在午夜里被反复重映。   终于迎来了考试,或许是准备充分,或许是上天眷顾——我顺利考进了县里的电视台,成为一名普通记者。考试完毕,要到家乡打“三无”证明,回到家乡,我莫名想起了那个疯男人,在家里等待的时光里,我才恍惚发现,已经好几天没看到他了。   “那个男人呢?好几天没见他了。”我照例给拐子三叔递了一支烟。想探听那个疯男人的消息。   “死啦。就在十几天前,天下着雨,不知道在哪里喝了酒,跌跌撞撞摔到了阴沟了,被发现的时候都没气了。”拐子三叔说。   手指间的烟已将燃尽,想起那个疯了的男人,心里莫名难过。我的脑海里又蹦出他走过家门前的样子,那顶肮脏的行军帽,那双粘满污泥的手……不知道他跌落尘土的瞬间,有没有拿到那张梦寐以求的通知书,那通知书的颜色,是否红得像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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