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散文网

您现在的位置是:首页 > 散文阅读 > 叙事散文

叙事散文

[原创] 散落的碎片(完整稿)        

2020-12-14叙事散文陈元武
我在高地上碰到了一个姓雷的民间摄影爱好者,给了我一些高地上的岩画照片,我感到震惊的是这是一些新石器时代的岩画,依然清晰地凸现在了我眼前,而时间已经过去一万三千多年。―――题记一风寂寂地流了过去,在它黎黑的苔藓痕迹表面流淌了一万三千多年。凿痕
 我在高地上碰到了一个姓雷的民间摄影爱好者,给了我一些高地上的岩画照片,我感到震惊的是这是一些新石器时代的岩画,依然清晰地凸现在了我眼前,而时间已经过去一万三千多年。―――题记            一   风寂寂地流了过去,在它黎黑的苔藓痕迹表面流淌了一万三千多年。凿痕依然清晰地表现了那一场部落战争的空前惨烈:勇士们头顶的羽毛装饰,巨大的手臂以及三角形的矛、石斧、锛、弓箭、长长的圆木棍状武器,一边跳跃的巫师、惊恐的马、妇女围成一圈在舞蹈,地上掉落的首级,跳来跳去的狗类动物,愤怒的公牛将锐利的犄角冲抵向敌人。天上一轮太阳辐射状的光芒,四足的怪鸟左右围着伟大的太阳,巫师就在太阳的正中底下。更远处有一群鹿在悠闲地吃着青草,三条曲线流畅的河流交叉穿过这片草地。这是一场战争?或许在一万三千多年前,战争就是这个样子,充满着舞蹈一样的浪漫氛围,那时的战争更像是一次狩猎,妇女们围着他们的男人且歌且舞,对这场力量悬殊的战争充满着自信和喜悦,巫师向天空的太阳神借助着力量的勇气,赋予他所辖制的勇士们。四足鸟或许是他们的部落神祗或图腾物,它是不是一种类似于蛟或夔的神兽,长着翅膀,在遥远的新石器时代,这样的神兽代表着一个部落的精神和意志。这是一场毫无悬念的战争,当那些可能是无意中侵犯了该部落领地的异族猎手们陷入该部落战士的重重包围之时,知道自己的末日已经来临。他们惊鹿一样地奔跑,徒劳地以有限的武器抵挡着来自于对手的愤怒和决心,肢体四下飞散,包括他们的头颅。   那群牧野的鹿或许这个部落的私有财产,他们成为部落的另一部分,河流是什么?部落的疆界,或者是他们所拥有的领土的核心部分?原始的力量来自于伟大的太阳和深厚广博的大地,河流是从大地之母乳房流出的甘美的乳汁。他们像那些树木和草一样,生生灭灭,女人和孩子们是这些树和草上盛开的花朵。他们需要拥有领地、疆域来确保一个氏族的生存和繁衍,他们需要武器和神的力量来战胜自然和来自于氏族外部的一切挑战。巫师是他们的精神代言人,也是神的化身,女人们都属于巫师,她们为这个部落不断地生产着新的成员,包括新的女人和勇士。花朵一样的女人和孩子,构成这个部落的核心,男人们狩猎并通过战争来保护她们,意志、肌肉、力量以及创造所产生的武器们,让神的力量在男性氏族公民身上煜煜闪光。于是,他们决定找一块坚硬的岩石来记叙这样的事件,用另一块经过打磨的石头――石凿、石锛、石斧来完成这件伟大而艰巨的任务。这是一块玄武岩,深青色的岩石是多么坚硬,它浑圆如女人们宽厚的肩膀或腹部,突起的石棱如同男人们隆起的肌肉和骨骼。不需要草图和构思,他们的目光平静地落在了平砥的岩石表面上。笨拙的工具加上不太熟练的动作,那些人、动物、充满血腥味的画面一点点地出现了……那时候,狂野的风扫过大地,从他们的石凿下穿过,扫去一点点星溅的火花和崩裂碎散的岩石粉末。另一只手在乌云密布的天空上舞着,一阵阵闪光和霹雳将远古的寂静震得粉碎。他们将敌人的首级献给了伟大的太阳神,将他们的血污渗在了刚刚凿成的画痕中。
           
               二   岩石的坚硬让时间成为一阵流过的风。一万三千年前的男人和女人仍然在进行着原始的交配,他们深入于岩石的表面,当这样的事件成为岩石的另一部分时,这种神圣的活动就成为了一种永恒的符号。庞大的身躯、高昂的头和飞舞着的手,原始的性事变得诗意和浪漫,巨大的生殖器官、夸张的动作,神秘的水波纹缀饰在原始的生殖活动的周围。水里有许多像鱼一样的符号,是河流中漂流着的花瓣,还是某种具有隐含意义的暗示?像征着伟大的精子们像鱼一样地充满生机和活力,还是一万三千年前的原始交配活动,就充满着丰富的想像力和浪漫的诗意,或者兼而有之。在生存能力相对低下的原始社会里,死亡的阴影一直笼罩着一个氏族,猛兽、毒蛇、瘟疫、灾害、不可预测的疾病、残酷的自然生存法则让他们与兽类、与其它氏族竞赛着,他们渴望着生存,繁衍壮大并最终战胜自然和人类本身,成为自然优胜劣汰的最终赢家。他们需要加倍的生殖,越多的孩子就可以抵消由于死亡带来的氏族人员的减少。他们希望能像水里的鱼一样具有超凡的生殖能力,像野草一样顽强地蔓延开。   他们需要像崇拜太阳神一样地崇拜生殖神。光明和丰富的食物只是生存的基本条件,发展需要不断地产生新的氏族成员,特别是青少年,只有新鲜的血液才能让氏族大树永恒地茂盛茁壮下去。那么选择一块巨大的岩石,将这种神圣的活动记述下来。坚硬的石头一点点地柔软起来,灵性的血与肉交汇在了一起,新的生命从此诞生,像河流一样永恒,像鱼一样茂盛。当年的雕刻者手握着雕凿工具时,心里在想着些什么?用什么样的图案才能准确表达这种伟大的生殖活动,除了两具庞大的血肉之身外,还需要些什么样的缀饰,尽量地让它看上去温馨浪漫一些,而不是一次纯粹的赤裸裸的性事过程。流水不错,水流是生命的基本特征之一,磅礴的水流代表着生命创造过程中的激情和快乐,连绵的水流是永恒的不间断的连续过程,水是生命创造的摇篮,水一样浪漫激情的交配过程,是原始人的一种憧憬。然后是鱼一样的能力和激情,让生命的精子鱼一样地多而活跃,它们鱼一样地流向目的地,与生命的另一半碰撞、融合,诞生出新的伟大的生命个体――他们所渴望的众多的孩子们。除此之外,需要一点花来点缀,那是一次在原野的花海里的一次浪漫的历程,只有这样,当孩子们像鱼一样灵动并像花一样美丽的时候,生命一步步地靠近了文明的疆界。   一块石头从此永恒地记叙了那一次想像的内容。坚硬的石头包容了一对血肉的生命体以及他们创造另一个生命的细节。石头开始有了肉体的温热、鲜花的芳香、流水的柔软和鱼的充沛。                 三
  一群南方的鹿群奔跑在起伏的高地上,后面紧追着一群手持弓箭和长矛的先民们。鹿惊恐失措,奔跑中带着跳跃,跌跌撞撞地奔向绝地的边缘。一头犄角如圆月般硕大的野牛奔跑了过来,弓着背,将锐利的牛角尖冲向围追鹿群的狩猎者,它的身上已经插满了长矛和弓矢,另一群猎手们紧追不舍并不断地向它投掷长矛和发射弓箭,狗在牛的左右狂叫并撕咬着它。离狩猎者们不远的地方,几个鼓手正在拍着悬挂着的皮鼓,像太阳一样摆成品字型,弯曲的身体那么瘦弱,细得像一些舞蹈的文字。他们甚至比鹿更小,像蒙古楚鲁特岩画一样的风格。   牛和鹿的造型准确并传神,这是用赭石在一片高地的石壁上画下的岩画,红褐色的图案,像高地人喜欢涂在脸上的一种彩妆。当阳光投向这一片赤黄色的白垩纪石灰质岩石上的时候,时光已经过去四千多年了,那些颜料已经渗入岩石表层,牢牢地凝固成为岩石的花纹之一。当年的画者是一位男性或是女性?线条的准确让我难以相信它的久远的来历,它应该更像是一个原始的画家的作品。我想像他是一个男性,年龄在二十岁以上,赤发裸身,浑身的肌肉像公牛背脊一样发达。他的长须飘飘,眼睛里透着原始先民少有的灵气。他以兽骨为笔,以飞禽的羽毛为毫。他曾经历过这样的狩猎过程,他熟悉并了解每一次狩猎的惊险和刺激,奔跑、追逐、投掷长矛和发射弓箭的痛快,看见鹿群在惊恐中失路就擒,中箭的鹿群发出呦呦哀鸣,血流遍地。他看到受伤的公牛那不可遏制的愤怒和惊人的力量,它的眼睛充满血丝,气喘咻咻,长矛让牛身体受到致命的创伤,雄性的公牛像一团火一样向狩猎者发动最后的报复性攻击,它在气急和惊怒交加之余竟认错了所要报复的对象,它挣扎、咆叫、并想用力甩掉身上的长矛和弓箭,而疼痛让它焦躁不安乃至于精疲力竭。牛死亡于它的蛮力和单纯,而这个恰恰是人类所不具有的特征,人类群起而围之,以人类的智慧和狡猾,战胜了强大的雄性野牛。   德国探险家巴鲁特在1850-1855年在非洲的撒哈拉沙漠南边的费赞、塔西里.阿杰尔、艾尔等地发现的岩画群一样,原始的人类活动不外乎战争、狩猎和生殖三部分。早期的人类刚刚摆脱了无文字和语言的蒙昧状态,他们就急着要让自己超乎语言和文字的想像力充分地表达出来,于是,他们选择了绘画和雕刻,在岩石上刻划下自己的生存日记,同时充分发挥着自己异于其它兽类的智慧,用最原始的美术来表达他们想要表达而无法用其它方式表达的心灵活动和思维过程。它稚拙无华,用最简单的线条和组合、混乱无序的图形,让遥远的事件永恒在了一块块岩石之上。我们所创造的文字已经能够比它们更为准确详尽地表达我们所经历的一切,我们的思维过程、在我们周围所发生的一切变故,然而文字也同时让我们的思想伪造滥觞了起来,杜撰、虚假和过份的装饰让我们的文字远离了真实,尽管它有时是那么精美华丽,像天空的一抹彩虹一样。   我想抚摸这块岩石以及它所承载的一个故事。粗砺、狞野,没有太多的夸饰部分,画面简单而富有视角冲击力,原始的力量在粗线条的绘画技巧中充分展示无遗。这是诞生于四千年前的现代人类祖先手里的艺术品,朴实的绘画技巧、简单的绘画语言,所有的事情已经十分明了了,这样的语言是我们无法想像并羡慕的。柔软的、绷紧的、力量的、惊恐、流血、喜悦、愤怒、挣扎、死亡的绝望和狩猎者的快乐,所有我们可以看到的画面已经充分囊括于内了。还有我们所无法了解的心理过程,比如绘画者的构思或者说是他的灵感,他还有未能画出来的那一部分内容,已经远远超出了语言的能力,一万年后,或许我们现在拥有的语言已经成为散落的碎片了,我们的典籍已经毁轶,我们的文明已经湮没、暗淡失色了,那么这个世界还会有人知道我们么?就像我们现在所猜测的一万多年前的生活和故事一样。

文章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