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叙事散文

[原创]  怀念盛唐

2020-12-14叙事散文云水苍茫
一我不是专门研究唐诗的人,只不过对这个世界有着广泛的兴趣,最近一段时间,我对唐诗尤其是盛唐诗歌产生了兴趣。我关注的不是诗歌本身,而是透过诗歌立在我面前的一个个充满个性的诗人,以及产生那么多充满个性的诗人的时代,我想或许能从中发现点什么对我们
                 一   我不是专门研究唐诗的人,只不过对这个世界有着广泛的兴趣,最近一段时间,我对唐诗尤其是盛唐诗歌产生了兴趣。我关注的不是诗歌本身,而是透过诗歌立在我面前的一个个充满个性的诗人,以及产生那么多充满个性的诗人的时代,我想或许能从中发现点什么对我们有益的东西,于是我跑到图书室,借来了一大堆关于唐诗的图书资料,一头扎了进去。
     
                 二   唐诗绝对是中国人的骄傲,可以说,唐诗滋养了中华民族,提起唐诗,我们的脑海里就会条件反射般地浮起一连串伟大的名字:李白、杜甫、白居易……他们鲜活的面容就会在我们面前飞扬,就连黄口小儿也能吟诵出许多脍炙人口的篇章和名句。那似乎成了一个一去不返的时代,有人说:唐朝之后的中国,再也不可能有人写出好的古典诗了,因为中国古典诗在各方面都在唐朝尤其是盛唐时期达到了极致,诗的潜力其实在1200多年之前的盛唐时期就已经穷尽了。   今天,当我们的孩子们在诗心日渐萎缩的课堂上神情麻木地诵读着1200多年前充满生命张力的华彩乐章,当我们的学者在深夜孤灯之下思维僵化地面对着皓首穷经研究了大半辈子而只是把前人的心血当做赖以谋生的饭碗而进行所谓的研究的时候,我们可曾想过,那一首首在今人看来短得仅够塞版缝的小诗里,蕴含着什么?在短短200多年的时间里,为什么会产生那么多不朽的诗篇?这些长不过百把字,短仅有二三十字的诗篇,为什么能穿越茫茫时空,令我们怦然心动,甚至拍案叫绝?而许多被当今媒体炒作得沸沸扬扬的所谓经典好诗,为什么会过眼即忘呢?   那是因为唐诗里面蕴含着强大的生命力呀!唐诗是什么?那是诗人生命的呐喊,是诗人心的律动,是诗人生命力的迸发,是诗人烂漫个性的写真啊!生命与生命对话,心灵与心灵碰撞,怎么能不令人感动?怎么能不激起心湖的波澜?怎么能不产生共鸣的火花?更何况先人们那种生命的旷达,那种对生命本真的大胆追求和实践,是能把我们这些生命日渐萎缩的所谓文人活活羡慕死的呀!
        
                 三   还是让我们来研究几位唐朝诗人和他们的诗吧。   我们先把目光投向李白。   李白这个人,我们至今无法搞清他的具体籍贯,我们甚至无法搞清他到底是汉人还是胡人,好像近年的研究结果越来越表明他可能是胡人。这让很多大汉族主义者心里很不受用,我们好不容易出了个伟大诗人,结果还不是汉人。其实那没什么,李白即便不是汉人,也还是中国人,他对整个中国文化的影响是如此之大,如果文化成分可以做分析的话,那么中国的哪个读书人的文化成分里没有李白的血统呢?用现在的观点来看,李白一辈子基本上不务正业。他虽有很大的政治抱负,但却不愿由科举出仕,而是想效法管仲、张良、诸葛亮一类人物,献奇策,立奇功,一举而成为帝王辅弼。25岁那年,李白经三峡出蜀,仗剑远游,曾经南穷苍梧,东涉溟海,北至河东,复南游江淮,历抵越中。这次漫游竟然长达17年。据说在当时,漫游可以树立一个人的社会声望,引起统治者的注意。在42岁那年(天宝元年),李白终于引起了唐玄宗的注意,唐玄宗亲下诏令征李白进京,命供奉翰林。李白好不欢欣鼓舞,他认为,从此可以实现自己的政治抱负了,岂不知那时的唐玄宗早已不是原先那个励精图治的皇帝了,他成天耽于声色,尽情享乐,朝政大事全部交给了奸相李林甫去管理。以李白那样的性格,怎么可能被委以重任?而李白呢,又不甘心做个应招填词的侍从之臣,而且,以李白的天真烂漫,怎么能处理好宫廷斗争中那么复杂的人际关系呢?所以他在勉勉强强干了不到两年供奉翰林之后,就被迫辞官,开始了他人生的第二次漫游。后来李白在长江下游听说安禄山起兵作乱,攻陷两京,毫不犹豫地参加了永王李璘的幕府,并说了很多大话(当然是在诗中,是否曾在别的场合对别的人说过,无从得知),但他没有想到永王起兵是没有经过肃宗同意的,后来肃宗向永王大举进攻,永王兵败,李白为此坐了一年监狱,虽然免除了死罪,却被流放夜郎(今贵州境内),中途遇到大赦,才放回江夏(今湖北武昌)。61岁时,听到李光弼率领大军追击史朝义的部队,李白还准备参军,结果因病半路折回,第二年死于安徽当涂。   有了这种经历和见识的李白,自然对社会人生有了深刻的认识,他的诗中,复杂的个人感情和时代、社会的命运自然而然地交织在一起,在佯狂放诞的歌咏背后隐藏着深沉的悲哀,所以他后期的诗作以抒情诗为多,而且特别感人,这不仅体现在他的政治抒情诗中,而且也体现在他的饮酒诗、游仙诗中。鲜活的生命由此溶进了原本机械的文字,而原本机械的文字由于承载了一颗鲜活的灵魂而成为千古不朽的伟大诗篇。在这些诗篇里,有“床前明月光,疑是地上霜。抬头望明月,低头思故乡。”、“桃花潭水深千尺,不及汪伦送我情。”、“孤帆远影碧空尽,唯见长江天际流”的自然、深沉,有“白发三千丈,缘愁似个长”、“长风破浪会有时,直挂云帆济苍海”、“天生我材必有用,千金散尽还复来”、“钟鼓馔玉不足贵,但愿长醉不愿醒”的豪迈悲壮,有“君不见黄河之水天上来,奔流到海不复回”、“山随平野尽,江入大荒流”、“但使主人能醉客,不知何处是他乡”的奔放、洒脱,有“举杯邀明月,对影成三人”、“谁能春独愁,对此径须饮”、“且须饮美酒,乘月醉高台”的凄凉、失意,有“野竹分青霭,飞泉挂碧峰”、“渌水净素月,月明白鹭飞”、“日照香炉生紫烟,遥看瀑布挂前川”的清新、俊逸,所有这一切,无不是诗人鲜活刚健生命力的体现,无不带着诗人真实的感情色彩和鲜明个性。   杜甫《春日忆李白》这样评价李白:“白也诗无敌,飘然思不群。”有人将上面两句诗进行这样的解读:白诗之所以无敌,是因为其与众不同的独特个性,即豪放飘逸。有人更深入一层,透过豪的表面见出悲的实质,认为李白的许多名篇如《行路难》、《蜀道难》、《将进酒》、《远别离》、《梦游天姥吟留别》等,豪则豪矣,表达的却是极为深沉的悲感。台湾现代诗人余光中则这样感慨:
     酒入豪肠
     七分酿成了月光
     余下的三分啸成剑气
     绣口一吐
     就半个盛唐   豪中见悲,悲感至极而以豪语出之,这就是李白个性的基本特征。                  四   再让我们研究一下杜甫。   杜甫出身于一个“奉儒守官”的小官僚家庭,不是贵族,也不是下层劳动者,享有不纳租税、不服兵役等特权。他的祖父杜审言是初唐的一位重要诗人,曾夸口说自己的文章超过屈原、宋玉,书法当令王羲之北面称臣,很是自命不凡,但其仕途却并不平坦,长期在地方做小官,曾两度入京任职,又两度被贬,故常郁郁有怀才不遇之感。其诗作有的以浑厚见长,有的工致细腻,清新流丽,体现了初、盛唐接壤时期由绮靡转向壮阔、雄浑的特色。杜审言还促进了律诗的定型。杜甫曾自豪地说“吾祖诗冠古”,杜甫的诗作明显地继承和发展了乃祖作品中的精华,而且乃祖的经历似乎对他也有一定的影响。杜甫自称“少小多病,贫穷好学”(《封西岳赋》),七岁时已开始吟诗,“七龄思即壮,开口咏凤凰。”他有一句世人皆知的名言:“读书破万卷,下笔如有神。”很多人以为那是夸奖别人,其实是说他自己,他“群书万卷常暗诵”,可见学习的刻苦。从二十岁开始,他也有十多年的漫游经历,先后游历了吴、越、齐、赵,在游齐、赵间结交了李白和高适,他们一边打猎取乐,一边赋诗论文,有很多佳话流传至今。杜甫晚年回忆这段生活:“放荡齐赵间,裘马颇轻狂。快意八九年,西归到咸阳。”后来他到长安应试落第,又正值安史大乱的酝酿时期,当权的是李林甫和杨国忠,杜甫不仅不能实现自己“致君尧舜上,再使风俗淳”的政治抱负,反而过着“朝扣富儿门,暮随肥马尘”的屈辱生活,甚至还经常挨饿受冻,“饥卧动即向一旬,敝衣何啻联百结”。在长安将近十年的流寓生活里,杜甫打交道的主要对象已是城市贫民和郊区农民。   安史之乱时,杜甫只身逃出长安,目睹了各种惨象,心灵受到极大震撼,在此后将近四年的时间里,他几乎遍尝各种人生的辛酸。后来,杜甫弃官辗转入蜀,到达成都。在成都住了四年,又迁居夔州(今四川奉节)。在夔州,他种过菜,养过鸡,种过稻,经营过果园。最后又流浪到湖北湖南,死在由长沙到岳阳的一条破船上。死后43年,遗体才由他的孙子由岳阳运回偃师归葬。   杜甫的心路历程,比之李白要沉重的多。他自安史之乱时始,逐渐走向下层社会,深入人民生活,看到了人民的痛苦,也看到了统治者的罪恶,从而变成了一个忧国忧民的诗人。杜甫也曾豪放,但那主要是在35岁以前读书和游历时期,他在游历齐鲁时作的《望岳》:“岱宗夫如何,齐鲁青未了……会当凌绝顶,一览众山小。”何等有气势!他甚至曾买好了船,准备到日本去玩。到晚年时他还后悔没能去成日本:“至今有遗恨,不得去扶桑。”在35岁之后,他变得诗风沉郁苍凉。他的诗里,一方面记下了人民深重的灾难,一方面于无意间流露出了他对国家的责任和献身精神,别人是“不在其位,不谋其政”,而他则是不管在不在其位,都要谋其政,后人称“少陵有句皆忧国”。他热爱劳动人民,也喜欢劳动,甘心为广大人民的幸福牺牲自己,“安得广厦千万间,大庇天下寒士尽欢颜,吾庐独破受冻死亦足!”他的诗感情激越,慷慨悲壮,包容深沉,集各家之大成,风格多样,但主导风格是“沉郁顿挫”。他给后人留下的充满个性色彩而又闪耀着人性光辉的伟大诗篇,我们实在有重新加以认真解读的必要。                  五   在盛唐时期,还有一种现象令人深思:许多青年人喜欢到边塞去。他们去边塞,不是像现在这样去旅游,而是去戍边打仗。他们去边疆打仗,甚至不用别人动员“参军”,甚至会自备钱粮装备自己,他们一半为了报国,一半为了觅封侯,一半为了刺激。他们当中有许多人具有很高的文化水平,一路激动地走着,一路把边地风情收入了眼底,走着看着,就吟起诗来,于是就给我们留下了一种别有味道的诗,这就是边塞诗。   边塞诗写得最好的要算高适和岑参。他们笔下的边地景象:“大漠穷秋塞草衰,孤城落日斗兵稀。”(高适《燕歌行》)“千里黄云白日曛,北风吹燕雪纷纷。”(高适《别董大》)“北楼西望满晴空,积水连山胜画中,湍上急流声若箭,城头残月势如弓。”(高适《金城北楼》)“君不见走马川行雪海边,平沙莽莽黄入天。轮台九月风夜吼,一川碎石大如斗,随风满地石乱走。”(岑参《走马川行,奉送封大夫出师西征》)“北风卷地白草折,胡天八月即飞雪。忽如一夜春风来,千树万树梨花开。” (岑参《白雪歌送武判官归京》)“天山雪云常不开,千峰万岭雪崔嵬。……交河城边鸟飞绝,轮台路上马蹄滑。晻霭寒氛万里凝,阑干阴崖万丈冰。” (岑参《天山雪歌送萧治归京》“秋来唯有雁,夏尽不闻蝉。” (岑参《首秋轮台》),视野开阔,奇异壮观。他们写旅愁、边愁:“霜净胡天牧马还,月明羌笛戍楼间。借问梅花何处落?风吹一夜满关山。” (高适《塞上听吹笛》)“旅馆寒灯独不眠,客心何事转凄然?故乡今夜思千里,霜鬓明朝又一年。”(高适《除夜作》)“妇姑城南风雨楼,妇姑城中人独愁。愁云遮却望乡处,数日不上西南楼。”( 岑参《醉题匡城周少府厅壁》)“枕上片时春梦中,行尽江南数千里。”(岑参《春梦》)“渭水东流去,何时到雍州?凭添两行泪,寄向故园流。”(岑参《西过渭州见渭水思秦川》)“故园东望路漫漫,双袖龙钟泪不干。马上相逢无纸笔,凭君传语报平安。”(岑参《逢入京使》)“走马西来欲到天,辞乡见月两回圆。今夜未知何处宿,平沙万里绝人烟。”(岑参《碛中作》)“天门街西闻捣帛,一夜愁杀湘南客。长安城中百万家,不知何人夜吹笛。”(岑参《秋夜闻笛》),一派天然,毫不造做。   当然他们也写戍边将士的战斗生活和矛盾:“黯黯长城外,日没更烟尘。胡骑虽凭陵,汉兵不顾身。古树满空塞,黄云愁杀人。”(高适《蓟门行》)“杀气三时作阵云,寒声一夜传刁斗。相看白刃雪纷纷,死节从来岂顾勋。”(高适《燕歌行》)“战士军前半生死,美人帐下犹歌舞。”(同上)“ 万里奉王事,一身无所求;也知塞垣苦,岂为妻子谋?”(岑参《初过陇山途中呈宇文判官》)“功名只向马上取,真是英雄一丈夫!”(岑参《送李副使赴碛西官军》)“匈奴草黄马正肥,金山西见烟尘飞,汉家大将西出师。将军金甲夜不脱,半夜军行戈相拨,风头如刀面如刈。”(岑参《走马川行,奉送封大夫出师西征》)“九月天山风似刀,城南猎马缩寒毛。将军纵博场场胜,赌得单于貂鼠袍。”(岑参《赵将军歌》),但我总感觉高适和岑参并没有亲自上前线杀敌,只是参与了一些诸如为将士送行、庆功之类的活动,一些正面描写战场的诗句,虽然也很逼真,但大约都是听将士们讲述的。当然我并不认为像高适、岑参这样的文弱书生必须得上阵杀敌,因为一个国家到了要让书生上阵杀敌的地步,其国防状况实在令人不敢恭维。值得我们注意的是,在中国历史上,去边疆的人历来都与苦役或发配联系在一起,所以在去边疆的人眼里,去往边疆的路上和边疆本身,满眼都是凄凉景色,那份凄切哀伤,至今还深深地影响着我们,以至于直到今天,当人们乘坐着豪华的现代化交通工具,其实是比较舒适地去往边疆时,心里也常常充满着悲壮,好象随时准备着“壮士一去兮不复还”似的;而高适、岑参曾经不止一次前往边疆,而且有时是主动要求去的,而且是骑着马(也许还有骆驼)一走就是几个月。而他们竟然还能忙里偷闲写诗,而且诗里大多不是写自己的喜怒哀乐,字里行间充溢着对国家、对人民的责任,对将士们的同情,即便随意点染的一些景物描写,也是阔大豪迈,让人感到作者的胸怀是那样宽广,精神素养达到的境界是那样崇高。这实在是一种发人深思的现象。其实景物本无情,作品中的景物是被人化了的,这与作者的心态和人格有关。
  王士禛说:“高悲壮而厚,岑奇逸而峭”(《师友传续录》);刘熙载说:“高常侍、岑嘉州两家诗,皆可亚匹杜陵,至岑超高实,则趣尚各有近焉”(《艺概》)。的确,岑参的诗富有豪放飘逸的浪漫主义色彩,而高适的作品则洋溢着深沉浑厚的现实主义气息。   盛唐时期值得一提的还有山水田园派诗人。山水田园派诗人的摹写对象主要是山水风光和田园生活,以王维、孟浩然为代表,因而有又叫王孟诗派。他们的诗因在艺术手法上接近自然,不事雕琢,形成了朴素淡泊的风格。                  六   成功的文学作品必然带有作者浓郁的个性色彩,而当同一时代的不同作家作品呈现出多样化的异彩纷呈的个性特点时,我们就可以通过这些个性化的作品透视这个时代,从中获取重要的社会信息。读唐诗最容易让人产生这样的念头,因为人们想知道为什么在那个时代出现了那么多伟大诗人和不朽诗篇(康熙年间所编《全唐诗》录诗48900余首,诗人2300余家)。
  那么唐朝是一个什么样的时代呢?如果用一句话来概括的话,唐朝就是一个自由、开放的时代。换言之,唐朝是一个提倡和鼓励个性的时代。在唐朝,经济上实行均田制,租、庸、调、税法的实施,使生产力获得空前发展,经济因而得以繁荣。在唐朝,由于自由开放政策的实施,外国的商人、留学生可以和“国人”正常交往,文化由此实现了大融合。在唐朝,不仅文学,连音乐、绘画、书法、舞蹈也很繁荣,甚至连人们的服饰都是开放华美,充满个性的。生活在这种文化环境里的诗人们,其见识,其心态,其作为,其成就,自然不是闭关自守时代的猥琐文人能望其项背的。如果我们有兴趣把视野放得更开阔一些的话,我们就会发现,越是自由、开放,提倡和鼓励个性的时代和国家,在政治、经济、文化等各方面取得的成就就越大,其在历史和国际上的位置就越重要,影响就越大,反之,那些封闭、专制、扼杀个性的时代和国家,则大都走了一条倒退、混乱、甚至衰亡的道路。这一现象实在值得我们深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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