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叙事散文

[原创] 细香

2020-12-14叙事散文潇湘珍珠
细香的肚子是越来越大了。从前面看,就像扣了一口炒菜的锅子,从后面看,细香的两只脚分得开开的,活像了一只鸭婆子。这是在他们自己的房里,就她和她男人俩个人的时候。她才是取了箍儿的孙悟空,想站就站,想坐就坐。出了房门,在别人的视线里,哪怕那人是她
  细香的肚子是越来越大了。   从前面看,就像扣了一口炒菜的锅子,从后面看,细香的两只脚分得开开的,活像了一只鸭婆子。   这是在他们自己的房里,就她和她男人俩个人的时候。她才是取了箍儿的孙悟空,想站就站,想坐就坐。出了房门,在别人的视线里,哪怕那人是她的公公婆婆、小叔子小姑子,她都是尽量瘪着肚子、缩着肩、弓着背、夹紧屁股,好像害臊似的。   害臊?为什么要害臊啊。女人家结了婚,怀孩子、生孩子是再正常不过的事,而且是一桩喜人的值得庆贺的事。细香干嘛要藏藏掖掖,好像做错事的样子?   唉,错就错在他们是未婚先孕、奉子成婚的。当然,罪魁祸首是细香她男人。   在细香生活的那个年代,虽然未婚先孕已不是什么十恶不赦、要进猪笼沉潭那样严重的事了。但还是为纯朴的乡民们所不容所不耻。   而且,女子一旦在娘家就和男人上床,做下不规矩的事,珠胎暗结,那身价是要大大地打折的。不管你原是怎么样一个俊人儿,脾气性格百里挑一,烧饭、做菜、女红样样活儿拿得起,只要肚子里有货了,娘家的人腰子就硬不起来,说不起狠话儿了。   好在公公婆婆都是老实人,并没有拿这事来掐细香娘家的脖子。该过多少礼金、该给细香打什么金银首饰、置几身衣服,还有结婚那天该给女方的三牲四畜,一样都没有少。结婚时的酒席、场面,也铺排得热热闹闹。叫人挑不出话来。   那些来喝喜酒的亲朋戚友,可就没有这么厚道了。有那爱挑事的娘儿们,索摆了小孩子去掀细香的衣服,让细香当时就下不了台来。细香呢,虽然穿红戴花儿,可脸上怎么撑也撑不起一个新娘子应有的喜气来。   小叔子小姑子少年意气,觉得细香让他们丢脸了。虽然不敢明里对细香口出怨言,脚下是恨不得使一个绊子,让细香摔一跤,把细香肚子里那来得不是时候的货摔掉。他们对细香板着脸,从没有亲亲热热地叫她一声嫂子。   至于那些左邻右居的大娘们、婶子们、嫂子们就更不要说了,她们不屑和细香说话。好像和细香说话,她们也跟着掉价了似的。背地里,却没少闲磕牙。她们骂细香是骚狐狸、是浪货。   细香悔啊,把肠子都悔清了。她不敢出房门,更不敢出家里的大门。成天低了个头,好像犯了罪的罪人似的。不敢大声说话,不敢放声大笑。   男人急坏了。他怕细香这样子要影响胎儿的发育和生长。他端出做大哥的身份,训斥弟弟妹妹。在细香面前,更是极尽安抚体贴之能事。百般的开导、千般的温柔,好话儿说了几箩筐。   细香临盆了。破水、见红。男人慌脚鸡似的去请接生婆。婆婆烧水做准备工作。小叔子小姑子也紧张地站在细香的房门外,等着细香把孩子生下来。   接生婆来了。她熟练地褪下了细香的裤头,认真、仔细地对细香的肚子、下体进行了一翻检查。她皱起了眉头。她说,胎儿的位置不正,是屁股朝下。细香身子骨又太弱。生产怕是有困难,弄不好大人孩子都难保。   男人黄了脸,软骨人似的一屁股摊坐在一把凳子上。嘴里喃喃地念叨着,是我害了细香,是我害了细香。细香是个好姑娘,她当初是不肯的,都怪我太卤莽了。我没想到会这样,我没想到会这样啊。 非曲直 细香的婆婆倒没乱了方寸。她一边骂儿子,说,这阵子后悔有什么用,想办法救人才是。一边从后边扶起了细香,把细香抱在自己的怀里。柔声细气地跟细香说,孩子,你要坚强点。做女人的都要过生产这一关。我喂了那么多鸡,都是给你生产之后杀来给你吃的。你是个好孩子,观音菩萨会保佑你平安的。   细香就开了喉咙,弱弱地跟婆婆说。我死了倒好,省得生下孩子后,还要被人指指点点,还连累你们在别人面前也抬不起头来。   婆婆就扯开了嗓门说,你是我家明媒正娶的媳妇。你肚子里的孩子,是我儿子的骨血。哪个以后还敢对你说三说四,我就和他拚了这条老命。   两行清泪,无声地从细香瘦瘦的脸上流下。   阵痛,像河里涨水的浪一样,一浪赶着一浪向细香涌去。她先是咬着牙,忍着。后来就喊出了声。她一手紧紧地抓着婆婆的手,另一只紧紧地抠着床沿。汗,跟春天发的豆芽菜似的,密密地从细香的额头上、脸上拱出来。   阵痛过去,细香闭了眼睛休息。男人则拿块毛巾,给细香擦汗。   一个小时又一个小时过去了。细香喊痛的声音,一次比一次弱。脸上的颜色越来越难看。接生婆的脸上则现出束手无策、无力回天了的神情来。   绝望,逼得男人发猛了。他使劲儿扯自己的头发,用拳头狠劲儿打自己的胸部。牛牯一样地嚎着,细香,是我对不住你,是我害了你啊……   细香走了,带着力气用尽后的疲惫,带着对没能出生的胎儿的内疚,也许还有对生命的留恋吧,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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