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叙事散文

[原创] 在通往不朽的路上

2020-12-14叙事散文江湖一刀
人生在世,用古人的话说,直如“草木一秋”,倏然转尔,实在太短暂了。而我们置身的时空,又是那么广袤,幽远,无穷无垠。在不可逆回的时间之流里,人最大的苦恼,或许便是“终有一死”的意识。死只有一次,本身或许并无苦痛,但死的恐惧和焦虑,却如影随形地
  人生在世,用古人的话说,直如“草木一秋”,倏然转尔,实在太短暂了。而我们置身的时空,又是那么广袤,幽远,无穷无垠。在不可逆回的时间之流里,人最大的苦恼,或许便是“终有一死”的意识。   死只有一次,本身或许并无苦痛,但死的恐惧和焦虑,却如影随形地伴着生命的始终。人被给予了生命,又被判决了死亡,这不能不使得人生就像一场暗漫无边的恶梦。想一想,在生命的最后,连最不可一世的英雄,最无往不胜的强者,都将不堪死神的轻轻一击;而英雄或强者一死,他们那毫无生机和活力的尸体,甚至并不比倒毙尘埃的乞丐更美丽,更雄俊──这该是多么地让人沮丧。   无知者才无畏。人对死亡的苦恼,当然是基源于人的自我意识。另一方面,又正是由于自我意识的存在,才使人觉察到自己是“宇宙的精华”、“万物的灵长”,竭力以一种比其他万物更高贵,更体面的姿势,去直面死亡,蔑视甚至反抗死亡──死亡即意味着生命的无价值,人却力图证明自己存在的价值;死亡即意味着自我的消解,人却力图成就自我的不朽。用一位西哲的话说,“人需要一种价值,来给自己的生命保险”──人总是要死的,人死后,不论是花葬、树葬,还是天葬、土葬,作为物质的肉体必将彻底消失,人却把继续活着的希望寄托给了自己的名声。树活着,活皮;人活着,活名;那么人死了呢?雁过留痕,人过留名。圣人讲立德立言,今人说成名成家,其根本意旨,都是追求个体生命的永恒。而这种“永恒意识”一确立,便把人对死亡的恐惧,转化和引导到追求“不朽”的道路上去了。   这或许可算是人类能有所创造,人类社会能不断进步的最根本的内驱。   我最先知道“不朽”这概念,是在一代伟人去世时。那段时间,耳边老响着“永垂不朽”,眼前也老出现“永垂不朽”。以我八九岁的年龄,当然无法理解。向老师请教,说是指一个人的英名、事迹或精神,将永远流传(垂),不会磨灭(朽)。“一句话,”老师说,“就是‘死而不死’。人死了,他的名字和精神,却永远活着。”──想一想,在自己的生命已然消匿久久的若干年后,仍会有人知道自己的名字,知道这个人,曾经来到世间,活过,做过,爱过,或恨过,这又该是多么令人心醉的诱惑!难怪有人居然会扬言:不能流芳百世,也要遗臭万年。   作为人群中最敏感、脆弱的一群,文人对死亡的恐惧远较常人为甚。他们对自身生命灿烂不朽的热切想往和执著追求,也远较常人为甚。所谓“生年不满百,常怀千岁忧”,所谓“了却君王事,赢得身后名”,更多的都是他们这种人的想法。庶几可以说,追求灿烂不朽,正是文人终其一生、“虽九死其犹不悔”的事业。   关于文章不朽的神话,以我有限的阅历,最早见于《左传。襄公二十四年》:“太上有立德,其次有立功,其次有立言,虽久不废,此之谓不朽。”“立言”由此而成后人所谓“三不朽”之一。曹丕在其《典论。论文》中,更直言不讳地说:“盖文章,经国之大业,不朽之盛事。”文章能否经国济世,大可不必考校,但文章能扬名立万,流播后世,却是勿庸置疑的。正如曹丕所言:“年寿有时而尽,荣乐止乎其身,二者必至之常期,未若文章之无穷。”古今中外那些优秀的文人作家,能以一般人难以想象的激情,执著于自己的事业,“衣带渐宽终不悔,为伊消得人憔悴”,其痴迷,其沉醉,岂止是废寝忘食,简直不妨说是舍生忘死。而其根本动因,用曹丕的话说,正在“声名自传于后”。   事实上,他们都或多或少地达到了自己的追求。我是说那些优秀的作家。生命暂短,时光永是无情地飞逝;但记忆总会留下那些对个人来说最为重要的,在他的血脉和灵魂里潜藏着,像盐和粮食一样──那么,至少在这个人的生命中,他们便显得有那么几分“不朽”了。比如说李煜。在历代帝王中,没谁能有他那么幸运。虽千载之下,只要一提他的名字,连文化档次并不高的人,也能想到那些脍炙人口的词句。那些经过繁华梦想和破落的悲哀,经过人生的蹉跌、磨难后,最终尘埃落定时,对生命和人生的深切发现,也总能引起人们的同感。岁月之流,波浪涛涛,却冲刷不掉那东流至今的“一江春水”。可以说,作为政治家,李煜是失败的,但他的名字,却因几首篇幅不长的小词,而永垂青史,灿烂不朽。这足可让后世的文人艳羡不已。   除此之外,还有那么多,那么多。事隔多年,我依然记得那些场景,细节和片断,记得自己在阅读那些作品时,内心的感悟、激动和憧憬。记得那时,还读了普希金的一首诗。在那首名为《纪念碑》的诗中,他说:不,整个的我不会死亡──我的灵魂/在圣洁的诗歌中,将逃离腐朽和死亡/比我的灰烬活得更长久/我会得到光荣,即使在这月光的世界上/到那时只流传一个诗人/我的名声将传遍整个俄罗斯/它现存的各种语言,都会说出我的名字/无论是斯拉夫的子孙,是芬兰人/是至今野蛮的通古斯人,还是卡尔美克人……   因着这些诗句的诱引和蛊惑,我开始了自己所谓的文学创作。到如今,十数年过去了,回想其间的种种滋味,诚如柳青先生所言,这是只有“愚人”才会做的事,其艰辛和苦楚,非局外人所能想象和理解。苦虽是苦,却并不打算放弃,心念中那份朦朦胧胧的对“不朽”的渴求,颇有些像李清照的那句词:“此情无计可消除,才下眉头,又上心头”。虽然我从未奢望像他们一样去建树,去创造,也没敢奢望像他们那样灿烂永恒。但我确信,它将是我的一处精神高地,值得我倾其一生为之不断攀登。我只是希望,能记下自己的生命之旅,我只是希望,能有人从我那些所谓的作品中,看到我走过的路,有过的感受,和那些曾让我真挚地感动过、热爱过、憧憬过的一切,一切的美和善。   我其实知道,只有那些美好善良的东西,和那些真正记录了美好善良、能引导人们不断向上的文字,才会“永垂”,才会“不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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