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抒情散文

人在清明

2020-09-17抒情散文何足道哉
人在清明清明这一天,中国人,大多在墓地,或者往来墓地的路上。“谷雨难得雨,清明难得晴。”农谚是古代劳动人民在长期生活生产的经验积累,果然无大错。清明这一天,天气阴晴不定,一霎儿雨,一霎儿雪,行者旅人,焉得不黯然销魂呢。“清明时节雨纷纷,路上

  人在清明
  清明这一天,中国人,大多在墓地,或者往来墓地的路上。
  “谷雨难得雨,清明难得晴。”农谚是古代劳动人民在长期生活生产的经验积累,果然无大错。清明这一天,天气阴晴不定,一霎儿雨,一霎儿雪,行者旅人,焉得不黯然销魂呢。
  “清明时节雨纷纷,路上行人欲断魂。”
  不知道唐朝的杜牧,此时此刻出去做什么,是访友,还是在祭扫的路上。在几千年前纷纷的冷雨中,寻找着酒家。不知道,杜牧是想饮酒驱寒,还是借酒消愁去了。
  我们,则冒着纷纷细雨,在墓地。
  墓地的规模是越来越大了。去年,山上的坟墓还刚刚修建到半山坡,现在,一行行的墓碑,已经从山坡延伸的山坡下面,接近于山下的公路了。不由感叹,这山上坟墓建造的速度,比山下楼房建造的速度还要快。有人则叹气说,以后,想买一方这小小的墓地,也难了。
  墓地里大大小小密密麻麻的墓碑,规划得整整齐齐,高低一致,纵横有序,像一列列整装待发的队伍,静默无声。墓碑的形状、质地、规模是不一样的,有着很直观的区别。就像队列里的将军与士兵,服装与配饰,一眼就分辨得出。有的墓碑是花岗岩雕凿,简朴古拙;有汉白玉雕刻,再配以典雅的雕饰,或者巍峨高大,或者雍容典雅。有的墓地仅仅方寸之间,只可容下一炉香、一个花环;有的则规模宏大,有围栏、有石阶、有石雕的飞禽走兽,有苍松翠柏,闲花野草。人间是一个世界,这山上的墓地,也是一个世界,人之所欲,不知那些长眠于此的逝者,也同样否?
  冷雨飘飘洒洒,飘洒在人的世界里,同样,也飘洒在这山上的墓地。简陋的墓地在雨中,豪华的墓地也淋在冷雨里,一样静默、肃穆。
  站在山坡四下里瞭望,春雨潇潇,无止无息,让人平添了几分惆怅。濛濛的雨,笼罩了远山与城郭,却无法混淆这山坡上那些等级分明的墓地。人,有人杰;这鬼,也是有鬼雄的啊。所以,宋代那个很有名的女诗人李清照,才会有“生当做人杰,死亦为鬼雄。”的诗句。那些生就为人杰的人,死去,也自然是鬼雄了罢。所以,我们才会有那么多的陵园墓地,才会有那么规模宏大的秦始皇兵马俑,才会有绵延百里的十三陵,才会有那么多大大小小的有名的、无名的陵墓。活着活出一点名堂的人,死去也是不甘寂寞的啊。
  几千年的习俗是改变不了的。
  冷冷春雨中,人们从山下,从不同的城市与乡村,在同一个时间赶往墓地,与那些寂默了一年的逝者,相聚,来一番心与心的交流。对我们中华民族而言,这是一年中的大事,无论有多远,无论有多忙,都会赶往逝者的墓地,进行祭扫。男人、女人;老人孩子。就像春节和中秋节一样。所不同的一个是生者与逝者的神交,一个是生者与生者的团聚,对我们而言,都是一年中之大事。此时,在中国,如果说有一处最拥挤的地方,恐怕就是墓地了。
  人越来越多了。车排在公路两侧,从山上,一直排到山的下面。后面的人,还不断涌过来。在墓地门口,进来和出去的车辆,堵在了一起,你不让我,我不让你,相互僵持着,谁都无法挪动。冰冷的雨,似乎浇不灭人们心头的无名火,有坐在车里面,等着,有的则探出头,大声吆喝。可是,堵塞越来越严重了,声嘶力竭似乎也没有任何作用。渐渐,人们冷静下来,在这里,在这个时刻,想用蛮横无理来解决问题,似乎没有可能。路就那么窄,车流量又那么大,来了,去了,又有别的车,不断上来。本来是满怀虔诚与肃穆来的,却因为不守规矩,阻塞了交通,又吵吵闹闹,惊扰了那些逝者的清静,岂不是罪过?
  在特定时候,豪强与权贵似乎也会束手无策。几百万的豪车寸步难行,几十万的车也是分身乏术,你别着我,我挡着你,与那些排列有序的墓碑,倒是形成了鲜明的对比。上山下山的车辆在墓地门口乱成了一锅粥,分不出你和我。路边的墓碑在雨中静默着,豪华的,在山的上面,简陋的在山的下面,不错乱,不逾越,就不会产生任何的矛盾。
  那些骑着自行车,或者徒步上山的人,冷眼那乱成一团的车辆,从车的缝隙轻松过来,到自家的墓碑前,清扫、焚香、摆上几盘水果,燃起几张纸钱。缕缕的烟火穿过细密的冷雨,在墓碑前面缭绕、弥漫、扩散。温暖的气息冲淡了春雨的冷清,坟墓里面的人,坟墓外面的人,似乎都有了一种久违的温暖。清明时节,除了冷冷春雨,还应该有可以穿越时光、穿越生死的亲情吧。
  一位老人,胡须都花白了,和他的儿子,在一块墓碑前面停下来,把带来的祭品摆在墓碑前面,老人用一块布,认真清洗着碑身,口中念念有词,眼里似乎有泪水涌出来。他仔细擦着墓碑上面那个雕刻的名字,一笔一划,把一年里残存的尘土与风霜,都清洗干干净净。那墓碑名字旁边空白的地方,应该就是留给他自己的,也是斑斑尘埃,让人触目心惊。就像是户口本,自己的名字在上面,她的名字空白着。什么时候自己的名字从户口本挪到墓碑上面,就又是一次团聚了。泪水,又止不住滴落下来,滴在刚刚清洗的墓碑上,模糊一片。他不再清洗了,雨水止不住,泪水也止不住。满腹的心事,就同这雨水,这泪水一块倾泻罢。他用粗糙的手掌,摩挲着那冰冷的墓碑,就像从前摩挲那个人的脸庞。他的嘴唇在动,谁都不知道他此刻想什么,叨念什么。身边的儿子不懂,我们这些旁观的人不懂,或许,只有里面那个人懂吧。只是,那种热切与戚然,让旁边的人肃然动容。
  儿子双膝跪地,雨水和纸灰,沾染了薄薄的衣衫,脸上湿漉漉,有雨水,也有泪水。他一边燃烧着纸钱,一边喃喃念着妈妈。心里,更加牵挂的,恐怕是身边这位泪水纵横的老人吧。风声,雨声,喃喃低语,一声声,低沉、悲切。
  风大了,雨也大起来。
  那对父子相互搀扶着,慢慢下山去了,消失在潇潇春雨中。
  冷冷的春雨,像一张铺天彻地的网,将墓地网起来,扯不破,撞不透。大大小小的墓碑,简陋也好,古朴也好,豪华也罢,都在这一张网里。冷冷的雨刷刷地飘洒,冲刷着、洗涤着这些大大小小的墓碑,不管里面躺着的人,曾经是卑贱还是尊贵。
  人越来越多了。有成群结队的人,捧着鲜花、纸钱、水果、围绕在墓地,磕头、默念,或者嬉笑闲谈。缕缕的烟火燃起来,一串串纸钱漫天飞舞。外面的人,里面的人,在这一年一度的节日里,共享着别样的奢华与荣耀。有人孤独地立在简朴的墓碑前,肃立、默哀,满身冷雨与里面满面灰尘的人,泪眼相对。更多的墓碑立在雨中,孤独而寂寞。
  人在清明的冷雨里,黯然销魂。
  墓碑在冷雨中,冷眼一切,不悲,也不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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