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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创] 记事散文:清明——好沉好沉的日子

2020-12-14叙事散文萧军1609
清 明——好沉好沉的日子 萧 军每年清明前后,都会牵动许多人的心。不论是好人还是坏人,不论是善者还是劣者,都会给自己仙逝的亲人们去挂祖上坟。这千百年来的沿袭,成了中华民族凝聚情感的永恒。一千二百年前,唐朝著名诗人杜牧写了一首诗:“清明时节雨
   清 明——好沉好沉的日子         萧 军   每年清明前后,都会牵动许多人的心。不论是好人还是坏人,不论是善者还是劣者,都会给自己仙逝的亲人们去挂祖上坟。这千百年来的沿袭,成了中华民族凝聚情感的永恒。   一千二百年前,唐朝著名诗人杜牧写了一首诗:“清明时节雨纷纷,路上行人欲断魂。”把中国人前有古朽后有来者的清明风俗,概括和浓缩到了极致。我想,杜牧这首清明赋律,除了能让老百姓感受到它的平华、质朴和朗朗上口的绝妙好辞之外,恐怕再没有人能够把在清明节的日子里,令生者对逝者的怀念心情与上坟的情形,表述和描绘得如此这般完美,如此这般淋漓尽致是吧!   我接受扫墓的概念,是从我上小学一年级开始。后来年年遵行。随着年龄的增长,我原来祭扫的对象,已从革命先辈和烈士逐步转到了跟我实际相关的、熟悉的、亲近的一些面孔上去。越到后来,越发感受到清明的日子来的既压抑、又沉。尤其在母亲两年前不幸离开我身边的以后时光,让我愈发明白了生命的珍贵,明白了,人还在活着的时候,要加倍珍惜与之交往的种种感情和爱与被爱。不要到人死了,才去感伤,才去追思,才去嚎啕大哭,才去……,做一切死者已故,死亦乎的白相行为!   父母的骨灰,埋入了“思园”。“思园”这个名字起得真好!它比什么什么墓,什么什么陵,什么什么地,声名叫得要好听、好雅、好有文化味,还透出了浓浓的思亲情结。   “思园”,距我居住的城区中心有十来公里远,二十来分钟车程。在城乡结合部一段平地上,突兀起一块丘陵山峦。二十年前,“思园”还是一座荒芜的山地,碎石裸泥,灌叶丛生。如今,成了这座城市的一爿肺叶。从远望去,林木葳蕤,青翠苍色,山脚用青砖砌墙,绿色的墙垣,环山峦一周。墨黑的高大铁栏栅大门,左右两边高擎起墩厚结实的花岗岩石。黑色的门楣,嵌着两个闪亮金色字——“思园”,既醒眼,又凝重肃穆,让所有上“思园”来的人,一走近这里,心境顿会沉落下来,一片甚嚣尘上的浮华心态,随即掩抹而去。   我进入“思园”,顺坡上到一块五百米见方的水泥地面天井,立在雨廊尽头,在一块竖着有六米长、高二米三四的“思园”墓碑前。这是“思园”管理者,为所有迁徙到这儿来的故亡人,树立的一块墓铭碑。碑上,只有凿刻的故亡人姓名和脚注下面的刻碑日期。除此以外,没有立碑者多一字的题辞话语。立碑人这样做,为了省字?悭钱?还是因为迁徙到这儿来安魂的五湖四海之故亡人,都是普天下最平凡的百姓?立碑者无法用什么言语或准确的辞汇去慰祭他们,而又担心故亡人的亲友来到这里,众口难调,会有微词。所以才决定竖这样一块刻无“赘言”的墓碑,省心了事。   是不是如此这番道理呢?我只有揣测。但是,我站在这块空无“前言”,后无“补辍”的立碑前面,对照起“思园”这两个富有文采,又有人情意味的园名二字,我心下生出一种遗憾。如果于石碑者,管理方请人题上一段文字,请人书写一记标题,所请者如果又是当今名人或文人的话,那么,“思园”就有了“三绝碑”;有了“三绝碑”,那岂不能更加给园地带来声望影响之是吗?虽然,成本造价是贵了些,但碑绝更能体现“思园”二字的文采内涵。我的这段想法,因为现实中没有即成,而为管理者生出可惜!   平凡人,平凡与不平凡,其份量不是哪个人随便说说即可以定论的了。只有在了解他们、熟悉他们和他们朝夕相处,打成一片的亲人、故友、旧挚者心目中,在活着人的心头天平上,才能刻量出故亡人的平凡份量。看似平凡,而其实不平凡。   记得上世纪七十年代,曾发起过一场社会学讨论:历史——是英雄们创造的?还是人民群众创造的?这个带政治色彩的命题,得出的最终一个结论是:历史——是人民群众创造的。那么英雄——只不过是当时顺应了历史潮流,智慧而勇敢地站在群众的最前面,有那么一两个特别出众人物者,或一个团体,用他(或他们的)胆略与创举,奠定了历史在一个变革的紧要关头,抉择了正确的锋芒走向。说实在话,没有群众,就不会有演绎出轰轰烈烈、有声有势的历史英雄舞台来。中国的历史,和欧美的历史大不相同。美国和西方崇拜的是个人英雄主义,中国和东方崇拜的是团体、宗教和集体主义。   时间过去了三十年。这段命题讨论过后的今天,让我站立在没有墓文石碑的面前,问题重又提了出来。埋入在“思园”这座山峦丘陵石块、泥土、青木之下的无数不相识的平凡人的骨灰,正因为在他们活着的时候,成为推动人类社会文明进程的一部分力量。没有他们,我们后来者的生命又怎么能承上启下,繁延继续?没有他们,我们今人后辈中间,又会有能为今天和明天的社会成长,现出多少平凡与不平凡的创造者,甚或有可能涌现出不朽之伟人?   以上一大段话,是我在酝酿本文内容时,后来认真思想的。而在扫墓当时,我则急急先从一大堆故亡人名目上,去努力找到母亲的名字。……   如不容易,我在第三块墓碑上,自左向右第八横向第二个位置上,看见了母亲的姓名三个字(姐姐把它按顺序编号取了个“802”——好吉祥的数字)。我顿时泪如雨下。我哭不出声来,口腔里如同灌满了口水,一下一下往肠道里吞咽。眼泪流出来十来分钟,我才缓过气来。我这才注意到墓碑脚下,已有不少来过的祭奠者,摆放了十几束仍然鲜艳的敬花:有黄的、有白的、有紫色的、有蓝色的、有夹着几朵红色的。花品中有菊花、有百合、有姜花、有君子兰、有大丽,堆放一起。虽然已经摆放了一段时辰,但残余的香味,依然很浓,依然很冲。由花及人,由人及花。可见,埋在苍凉泥土之下的故亡人,虽说平凡,但他们在敬花人的心目中,占据的位置,却依然如花一样鲜艳、热烈。他们曾经于平凡的生命中生活、工作、努力,死后却何等不平凡!   我忽地想起妻子曾经对我说过:在她心目中我的位置之重要,远远超过了国家领导人和所谓的领袖者。为什么?   妻子的话,也许言过了,也言重了。可是读者请您想一想,如果让您身边最热爱、最亲近、最心仪的人,对您也有这样的感触和心态,您会觉得怎么样呢?如果有,那么应当是您一生最大的褒奖和幸福;如果没有,那么先生,请您需要努力呵!   其实,丈夫在妻子,情侣在情人,母亲在儿子,等等,在另一半心目中被认可的伟大,不在于他曾经或现在很是辉煌。在社会上做出了一番轰轰烈烈,举世闻名的壮举,才因此被视为如此伟大。我想我妻子的话,不仅仅代表着她这么一个女性。妻子的感言,还可以代表许许多多的女性,还可以是许许多多这种女性的心态浓缩。为什么?因为女性仰慕和所崇敬的男人,首先是从她最直接感受到爱与被爱,恨与不恨,情与非情这样的接触中,领受和体验的。女人身边的男人,越叫女人感动,女人对别的男人的轻视度就越高;越让女人赏心悦目的男人,就必定越是女人心目中优秀和伟岸的楷模。而远离女人身边的公众人物、领袖人物、精英和才子,无论多么伟大,多么精致,他们也只能让女人们远视,可望不可及。所以,越是趋于年纪大的女性,给她们带来更加实际、更加深切、更加实惠、更加有影响和利害关系的男人,才被她们视之为高大的男人,有作用的男人,而被公众捧喝出来的男人,虽然也及伟大,但那是遥远的、是虚的、是幻的、是丝毫不与女人生活中密切相关的男人,所以也就是等而次之的男人。   今天我来祭扫母亲。母亲在我心目中的位置,就如同我在妻子的心目中位置一样。换位思考,孰人伟大?孰令尊崇?岂不一目了然是之?   一回想母亲活着的时候,对我倾注的关爱和劳其一辈子的心血,让我长成了今天似模拟样的儿子,成了一个作用于社会,有贡献、有成就感的男人,成了妻子心目中最可爱、最高大、最引伸自豪的丈夫,成了儿子心目中崇敬和学习的楷模,我就会心绪激动。而读者您说,这么平凡见似普通的母亲,有谁能比她在我心目中更显伟大而又更加神圣的呢?   过去我不懂伟大和神圣,今天我懂了。可是当我今天懂了的时候,母亲却离开了我。我真想用自己的生命去换回母亲的生命延续。用减岁,去换取母亲的延寿。但是,这一切都是根本做不到的了。读者您说,我们每一个人有时候的想法是不是很虚伪?我们的伪装程度是不是越随着文明程度的进化,而越发隐蔽?明明做不到的,却假装要去做到;明明既成事实的,却偏偏要来许多个“假如”;明明是在追思古人仰慕前者的,却极力要表白自己的丰功伟业,蔑视他人的愚不可及!等等啊等等,一切。   所以,当我离开母亲的刻字墓碑,再往母亲的入土场地而去,我在路上想起了四年前我到这儿来,给父亲扫墓之后写下的《一剪梅》: 清明总是雾雨天,座座青山,白绿相间。无数孤魂毗相连。曾几想过,人生苦短,
犹灯蛾扑火自灭,殚思力竭,争死拼斗。都随那阳去阴嗟,哀呜幽咽,后人悲怜!   父亲八年前从灵堂迁徙到“思园”,母亲两年前从我身边突然离去,我的胸腔里仿佛一下子被掏空了个干净。   我爱母亲,胜过爱我的父亲;我爱母亲,胜过爱我的妻子;我爱母亲,胜过爱我自己今天的生命。为什么?因为母亲不是我的生身母亲,却几十年含辛茹苦,把我抚养教育成长,一直视为已出。母亲至死,都没有跟我提出过一点回报要求,却一直对我要求是:要有出息,做个好人,要善待人家,要宽容别人的过错和缺点。
有人说,如果一个连自己母亲都不爱的人,还说什么爱自己的妻子爱人?母亲的作用,有时候是不能替代妻子的,可是妻子却能替代母亲。母亲和妻子,角色的转换,到了既是儿子又是丈夫的身上,在某一个时期是作用相等的。所以,这就是我在失去了母亲之后,把爱深深地转移到了妻子身上,而妻子给我母亲般的关怀时,都会令我陡然想起母亲的逝去而伤感,泪如泉涌。   我没有在清明这天来“思园”,是因为人多,把园子里的灵魂都给惊动了。母亲生前爱宁静,我也想在宁静的园子里和母亲一块作心灵的交流,让我们母子阴阳相聚,再见上一面。   我抬脚,拾阶,从一条石级路面上沿坡势向山顶上缓缓行进。两旁是高高的,有碗口粗的桉树、榆树、小梧桐叶树。它们其实不是树,是人,是长眠在树底下的亡魂。因为我看见每一棵树的树身,都系着一块白布,每棵树脚下,都摆放着一束鲜花,插着几烛香,和留下祭扫过后的物品。   所有的树,见我今天一个人在园子里走动,似乎都停止了摇摆。向晚的园子,非常宁静,肃无声息。一直跟着我后面走的看护园人,是一位老者,年纪约六十七八上下。带着一顶斗笠,一身土蓝色旧布衣,脚着一双旧款式军用胶鞋,肩上扛着一把锄头,挨着我三四步距离,默不出声。   我记得和母亲生前来看父亲墓地的时候,这里还完全没有今天这般翠绿。路旁的树只有三、四米高,状如手臂。园子里很荒芜。当时母亲看过之后说,还行。不过呀,我死了以后你们不要操很大的心。我埋在哪儿都可以,不用棺材,不放在殡仪馆里,不搞灵堂陈设。你看别人周总理,人真聪明,死了以后把骨灰撒在海里,恨他的人恨不起来,想他的人,一直是在心里。所以,你们把我骨灰搞在哪里都一样,人啊,活了这一辈子,都还是要回泥巴土里面去的。   母亲没有文化,却阅历过人;没有受过涵养教育,却心胸开阔,视野宽广。我细细想想,一个没有文化,一辈子没受过普通教育的老人,却能把人生、名利、荣耀看得如此之淡泊,如此之静雅,这对更多的普通人来说,不是很有启益的是吗?   周总理是一个伟人,他的以身作则和对待死后的殡葬态度,打破了中国人几千年来的习俗和传统,用现在的话讲,是创意工匠,是真正的人生创意大师。面对伟人,面对读者自己身边或所认知的故亡人,如果能从他们身上也感受到闪光和不闪光,平凡与不平凡,那么您又会怎样思考出自己的今后人生?   “十里长安,十里人流,十里哀乐。”这是清明当天北京城里送已故共和国总理上路的浩大场面。这一历史定格,其画面至今播放出来,都足以让世代活下去的中国人民,在心目中永远奠下悼念周总理的不朽丰碑。   我抬起沉重的步履,向山顶走去。我一步未喘,可我的心思却愈发沉重。我一想到马上就要见着母亲,我的怀念就愈发酸心。   在山顶和半坡上与母亲墓地之间,有一座通透宽畅的凉亭。此刻太阳的余辉,偏落在凉亭的尖顶上,也铺落在茂盛的山洼地和森森的林梢上。眼前是晚春季节,此刻是落日余辉,园子里一片景色都是幽幽的。一棵棵系着故亡人灵魂标记的树木丛里,隆起一小堆一小堆添加了新土的小坟包。看似极幽静、阴森的园子,却可以让每次来祭扫的人,感到处处是一个个鲜活的面孔,是幻动的人影。
我举目望着母亲长眠的方向,那里是一爿茂密的树丛,灰灰的天空,阴沉阴沉,身边周围,没有人语,没有鸟鸣,没有虫子的悉叫。我想,母亲就长年睡在这块四季冰冷的泥土之下,谁听她叙旧?谁给她松土?谁给她再一次生命出到阳世间看上一看呢?我失去了母亲,没有人最了解我痛苦的时候,是为了什么?我伤感的时候,是为了什么?我受挫的时候,是为了什么?我郁郁寡欢、强作颜笑的时候,是为了什么?我欢乐、喜悦、憧憬未来有冲劲的时候,是为了什么?总之这一切的一切,我过去可以和母亲一道分享,一道承担,而如今?……“十年生死两茫茫,不思量,自难忘。千里孤坟,无处话凄凉。……尘满面,鬓如霜。夜来幽梦忽还乡。……相顾无言,惟有泪千行。”   我坐在亭子里,面向母亲长眠的方向,看着天空夕阳下的褐色的树梢林叶,我的心,一阵紧是一阵,撕裂般疼痛。我禁不住两行热泪滚滚而下,足足让我闷声哭泣了好十来分钟。……   身旁的荷锄老人,不哼一语,默默干着他手里的活儿,又极其耐心地陪伴着我。天色渐也沉了下来,我看了看时间,只好赶紧下坡一步一步缓缓来到母亲的墓地。   说是墓,其实是一棵小梧桐树,就是在这棵小梧桐树下,迁徙埋入了父母的骨灰,埋入了曾经的两个生命,一段历史,一段姻缘。……   这棵树,是姐姐选种的。母亲生前来过,看了,认为山地风水还可以,树种也行。地势舒缓;朝向,坐东面西;傍晚的阳光,正哺射在这块山坡地上。我一想到母亲——一个活着的人,生前来看过自己死后将要植入的地方,这对活着的我来说,回忆起当时的情形,让我正在体验和感受,比死去时或许要残酷许多的情感折磨。
回想起这幕情形,我此时仿佛如昨,仿佛见真,让我怎么也无法相信。母亲呀,已经确确实实长眠安息在这块泥土下面。那是春天里潮闷,夏天里湿热,秋天里干渴,冬天里寒冷的阴间!   荷锄老人,很有经验。在我的指认下,很快将父母合袂一起的树脚周围,干净利索地修葺了一遍。将泥土翻新,将杂物摈弃。这之前在围砌的小石块上,摆放着几支小花,是姐姐清明来过的标记。姐姐告诉我,爸妈泥土上的小树,已经长势很好。树冠形状很好看。今天,我看了,确是。更重要的是,我和父亲、母亲再见面了!   我拿出上晚就已经准备好的三支香:一支代表儿子,一支代表妻子,一支是我。我们一家三口赶来给父亲母亲跪拜清明晚节。   儿子现在北京读书。13岁那年,儿子离开我们,也离开妈妈,只身一人出远门独立生活、学习。我记得儿子第一次寒假回家,给奶奶捎上了用十五元钱买的北京特产,让奶奶品尝。奶奶虽然不喜甜食,但看到分隔只有半年再见面的小孙子,如此懂事,如此孝顺,奶奶笑了,笑得脸上好灿烂。奶奶逢人夸小孙子,从心眼里疼爱小孙子,因为奶奶不仅亲手带大了小孙子的爸爸,还亲手带大了小孙子足足到七周岁。   我们一家三口,和母亲长期一块共同生活了十三年。如今儿子到了北京,母亲跟我们分手而去。孙子从此再也见不到奶奶。儿子他不能再像从前那样,每当寒暑假回来的时候,可以和奶奶一道叨叨絮絮,絮絮叨叨,让奶奶听一听他的音乐之声,听到他学习的成果。这一切都从此不再,一切都从此消逝,一切都只能从过往的回忆中,拼命留住渐远渐去的记印!……   我的妻子,心底非常善良。在母亲追悼会上,妻子的哭泣声,有如杜甫诗里写下的那样:哀动天地泣鬼神。就连我这个做儿子的,也无法和妻子的内心情感相比。因为她们同属女性!   当我们一家三口,(还有姐姐、姐夫、外甥女)面对母亲的遗容最后一瞬,我情不自禁用手揭去棺盖,俯身下去,再一次抚摸着母亲那慈祥、平和、宽容、鲜艳的面孔。而妻子,一别以往恐惧故亡人的心理,这时无所一切顾忌,双手紧紧地托起母亲的脖颈,放声嚎啕大哭,久久不愿母亲这样轻易离去!殡葬工人还一直以为,这女子是故亡人的亲身女儿。   是啊,人的生命的短暂逝去,无论对故亡人,还是对继续活下去的人,都是一种酷刑,一种无情。俄国著名文学大师契诃夫临终之前,非常伤感地叹到:“我一点都不明白,人为什么一定要死?生活是如此美好!”   我将报纸铺垫在翻新的泥土上面,燃起香火,取出瓶装水,以水代酒洒在父亲母亲合袂的坟头上。当我做着这一串动作的时候,我内心早已按捺不住伤感的情绪,再一次泪如泉涌。我无法感动苍天,却再一次感动了自己,感动了随我一块松土清洁的荷锄老人!
老人用颤颤悠悠的土话说:“哎,别酣(哭)了,人都走了,多保重自己吧!”   我没有因老人的话,止住自己的热泪。我接过老人的锄头,亲自动手给树脚松培了几下。老人说:“你不是做这份工的,不行,还是给我来吧!”之后,我立在父母坟前,深深三鞠躬,从心里想着:“爸妈,你们好住啊,我永远会来看望你们的!不让你们孤独。”   荷锄老人,也跟着我一样,面向小梧桐树,快快的三弯腰。我忽地打量起身边这位老人衰老的身子,令我顿然生起一种凄婉和同情。我想,荷锄老人的家世,如果要好的话,怎么会上这儿来做这等事?如果是为了一种生计,那么这种生计,能让他为家庭费用增收多少?老人的后人,如果孝顺和善待他的话,又怎肯赞同老人出来为这点卑微和毫无固定的收入,带给家人多少幸福回报?又怎肯让老人在暮年之际,却替离自己也黄昏不远的故亡人添新加土?也许,这位荷锄老人的身世和家庭状况,并不为我揣想的这般如此糟糕,是我多余的操心。但是呀,人永远无法揣摸类比!这就是所有普通老百姓的平凡情结。   当拿破仑被逐放到圣赫拿勒岛在最后的岁月里,默默无人知晓地告辞他曾迷恋的世界时候,拿破仑曾经为自己二次复出的行动过于张扬而懊悔过,但是,拿破仑却一直没有为自己一生的法兰西共和壮举,感到过需要忏悔。   毛泽东是伟人。而毛泽东晚年,也有不尽他人不可探知的内心苦恼。苦恼在:毛泽东的晚年,最后只能和王海容和毛远新两个侄儿女“近臣”谈心,诉述他一代伟人衰老的哀悲。   我最近读到一则网上新闻,说是毛远新获释以后,安排在上海某个研究所工作。几年之后,最近办理了退休手续,晚年还可以享受“烈士家属”的待遇。按照刑法解释,一般人是根本没有这种资格的。可是毛远新不!为什么?但是,这个时候,有没有人想到他当年迫害张志新——一位年轻的有思想有才华的女共产党员的时候,毛远新所使用的手段、方法、其结果极其残无人性,令人毛发倒竖的历史真相呢?!   也许,我们不能用“穷打落水狗”的心态,对待历史上曾经因环境左右做过错事或犯过罪恶的人,更何况毛远新是毛泽覃的唯一儿子!但是,西方人贯用的忏悔和宽恕,在我们这位曾经文革的新贵人物身上,四十年后有无类似的反省和举措?这就是我们一些人渴望想知道的事实!如果没有,那毛远新的良知何处?   虽然时间过去了将近四十年,虽然时间可以逐步洗刷和褪化当年的情形和感觉,虽然时间可以尘封起让人不忍再亲临目睹的事实悲剧发生。但是,只要翻开历史的文字,翻开历史的老照片,翻开被侮辱与被害者的亲历回忆,您说说,读者们啊,您难道不会一样,也从心头上面涌起和受苦受难人一道有过的,那种种悲愤感情的再度?而这一切感情,统统都留给了在清明扫墓这一天,让故亡人活着的亲人们,无一复加的再一次去亲历,再一次去承受,再一次去领受伤感情绪的鞭笞!   难道这就是高贵人与卑践者的鸿辜所在?难道这就是平凡人与超凡人的代沟所在?难道这就是普通人与特权者的生命终结区别之果所在?难怪在任何历史的墓碑上,我们看到的大多是英雄豪杰或领袖人物的丰功伟碑,而始终不见平凡人者和劳动群体的墓碑记载。唯独新中国解放之后,《人民英雄纪念碑》毛泽东的一段题辞,让我们热爱历史的后人记住了:历史——是人民群众创造的!所以,我才深深地感悟:人生,没有比在清明时节的时候,到亲人、故旧、挚友、先辈、先烈等墓地坟前祭扫的心情,会如此怀念、如此深重、如此沉闷,感觉如此灰蒙!所以与其说清明是个“节”,这个“节”,远比中国人的另外两个节:“春节”和“中秋”,在“每逢佳节倍思亲”的唱诗里,思绪更加浓郁,更加哀婉,更加迷凄!   我启身要离开父母的墓地了。我又要把孤寂和清冷留下来给两位老人了。父亲生前喜欢热闹,我想他待在这里一定十分难受。而母亲,对孤寂和清冷早已习惯了。可是,她却不能和重感情讲情义的孙子在一起,这也许是她永远的遗憾!   清明,不属于生活在欢乐里的人们的节日;清明,是属于“生不如死”的情感痛苦的人们的节日;清明,还是属于活着的人,为故亡者偿还情感债务一天的节日。   我忽儿从身边荷锄老人贫困的生活情形想起,比照那些富贵、奢侈、挥霍、花天酒地、醉生梦死、姿肆侵吞民膏民脂的官僚腐败分子、姿肆纵声情色、赌博、贩毒、戬害他人钱财、谋生害命的凶残五毒分子,尤其那些亡命海外、或已俯首行刑的巨贪,他们其实都在给自己身边仍然活着的亲人们,制造了一大笔罪过的同时,也负上了一大笔沉重的感情之债!   二十年前,我读到一篇关于一位贪官母亲与儿子对话的报导。这位母亲的儿子,远在国外生活、学习。当得知自己母亲琅珰入狱,母子相见面对面对话的时候,儿子问母亲,说:“妈妈,我们生活已经可以了,你还要拿公家那么多钱干什么?”一个“拿”字,巧妙地掩盖了儿子羞愧于母亲犯罪事实,说明只有10岁的儿子,业已懂事。可是,“干什么”三个字,令儿子困惑的同时,也让这位对儿子怀有一身慈爱的母亲,对自己的溺爱感到羞辱。   儿子的问话,沉重地掴打在为儿之母的脸孔上,顿时让她羞愧万分。也就是从那次母子见面分手之后,这位女贪才真正从过去自己的行为中,反省到自己的自私和丑恶,才真正认识到,不是靠自己智慧和勤劳双手获得的财富,贪婪得再多,都不会让自己感到人生幸福,同时一家人,也不会因此为贪污者感到荣耀。于此明白,再多的财富,不会跟随自己一同埋入到地狱里面去。既然如此,那么,还要那么多的不义之财来满足自己什么呢?——虚荣与私欲?!所以,当无数贪官(包括一切犯罪分子)的阴魂临将去到阴间地府报到的时候,他们有的会愧流满面,有的会沮丧不已,有的会万般无奈,有的会留念贫困时候的生命。总而言之,他们生命结束的翌年清明,便是给他们身边一切亲人感情增加痛苦筹码的日子,让别人去为他偿还感情痛苦的冤债!   所以,我在文章的一开始,才提及了“不论是好人还是坏人,不论是善者还是劣者,”他们都会给故亡人或者仍继续生命下去的家族世代人,增加或遗留下沉重的、周期慢慢的、悲伤的感情链结!   我又翻出母亲逝去当年个月余后,填写的词牌《念奴娇·中秋国庆》:   秋雨初歇,寒风至,中秋国庆双节。独居空屋心绪翩,难断思母情结。曾经跪乳,而今分袂,嗟呼谁予哦?天地依旧,齐唱生命哀歌。   人生消逝如梭,不论长短。英雄与懦弱。都溶进这万千世界,化作缕缕情感。憎恨卑鄙,热爱质朴,举善与知恩。生命圆寂,齐唱好人颂歌! 
  清明的日子,真的是好沉好沉……
                   2005年4月30日
                    经典居160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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