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 ［城语村言之］酒吧和乡吧

本帖最后由 雨夜昙花 于 2016-8-18 07:41 编辑 <br /><br />　　按照德国哲学家哈贝马斯的理论，城市里的咖啡馆和专业性的酒吧、茶吧和沙龙，都不能算是喝酒休闲的地方，上纲上线地讲，那全都是公共领域，是知识分子与社会精英表达思想和看法的地方。
　　我很少光顾这些“公共领域”，我不太喜欢那里面的氛围：要么沉静，要么喧嚣。我只喜欢那种很有人情味的地方，热闹而不嘈杂、平和而不冷寂。譬如小时候村里房前屋后的“乡吧”。
　　“乡吧”是我杜撰的词语。其实就是村民们茶余饭后自发形成的扯淡唠嗑话家常的民间公共领域。一般的场所是在某户人家门前的大树底下，落日的余晖笼罩着大地，黄昏的晚风轻轻徐徐，村民们三三俩俩腆着酒足饭饱的肚皮凑到了一起，秩序井然地顺着地势高低错落着坐下了。大人们有一搭没一搭地闲侃，孩子们大喊着圈里圈外地跑，不时被大人呵斥一声：长点眼睛！瞎跑什么？没看你那把沙子都扬黄奶奶头发上了？黄奶奶压根没知觉，顶着一头皮的尘土还咧着没有牙的嘴巴冲大伙笑呢。
　　村里的老干部白发苍苍一脸正气摇着蒲扇踱着深沉的脚步走过来：哟嗬，大家伙今儿个聊什么呐？然后人民群众纷纷点头微笑：老村长好哇，老村长过来坐，我们聊老王家二儿媳妇刚生了个大胖小子，八斤八两重啊！是吗？好事好事，老村长一挥蒲扇指点人圈里一对新婚夫妇：小剪子努努力，赶明儿让你媳妇儿生个十斤十两的，超过他！
　　就像酒吧里不能没有音乐作背景，乡吧不可无老树作衬托。一来树能掩蔽烈日，挡风遮雨，二来树有着不可或缺的象征意味：是点缀、是支撑、是依靠、是乡情维系的纽带。同样不能少的还有形状规则的巨石。老人可以坐着，小孩子可以站在上面攀折垂下的柳枝或是爬到树上看热闹。乡吧的场景一铺开，人们布局在树石之间，高低上下前后左右，熨贴而天然。
　　这几年回乡下去，树木越来越少，新上任的村干部大兴土木，改造新农村，几乎所有村前村后的老树都给砍伐光光换成了花花绿绿的人民币，据称是用作更大的经济建设上面去。树没了，石头摆在门口也怪刺眼，于是家家户户把石头也搬走，扔进酸菜缸或是成了垫脚石。也再也没看见村民们聚拢起来聊天：不知道是乡吧解散了，还是人的心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