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 岁岁年年槐花香

本帖最后由 雨夜昙花 于 2016-8-18 07:51 编辑 <br /><br />岁岁年年槐花香
　　　　　缺月疏桐
学校里有四棵古槐树。其中有一棵已经是一百二十多岁的“高龄”了，被列为省级重点保护文物，算起来，也是上上个世纪的生命了，但她依然很茂盛，粗壮的树干，大约要三四个人才能环抱得住，繁茂的枝叶，在微风中轻轻颤动，筛洒下一地的光斑，非常美丽。在早已被硬化了的校园里，学校专门砌了圆形的水泥台将树围起来，中间留了大约一平方米空间的土地供树生长，似旧时的水井，和那古槐树连起来看，又像是放大了的盆景，为齐整化一的校园 增添了许多柔和的色彩,也为钢精水泥的空间注入了许多生机和活力。每到秋天，小巧精致的叶子由绿变黄，风一吹，飘飘悠悠地落下来，远远看去，似大片的雪花飞飞扬扬，很有诗意。 这样的时候，我最爱从树下走过，脚下细细碎碎的黄叶和 身上是如影幻动的光斑，会让我的思绪飘得很远、很远........
转眼间，当老师与槐花相伴已是十一次“春去春又回”了，想想当初刚踏上讲台时年少气盛，到现在的宁静淡然，其间历经了多少琐碎平常的磕磕碰碰？委屈和欣喜、欢笑与泪水，诸多往事都随风淡去了，惟有那淡淡的槐花香萦绕心间，成为记忆中历久弥香的芬芳。
初中毕业那一年，填报小中专志愿。我看着报表上排列的“轻工机械”、“财会学”、“邮电”等专业竟生出莫名的恐惧和厌恶，觉得如果报考了那些学校就要整天的面对了一大堆冷冰冰的机器和山一样算不完的的帐本——-对于算帐，我似乎有着天生的恐惧和排斥。何况，初三那一年，任性的自己因为不喜欢那个有点娇柔造作的数学老师而有点讨厌数学了。所以，当看到“师范学校”的名字时，我心中一亮，仿佛真的看到了一群天真活泼的孩子。于是大笔一挥，在“第一志愿”一栏写上了“张掖师范学校”。当时的自己，心中真有一点“风萧萧兮易水寒”的悲壮，模模糊糊地觉得自己的选择是告别了所有所有五彩缤纷的生活，没有别样的选择和尝试。就在心中不断地安慰自己：至少将来的工作，面对的是活生生的人。
就这样，我走进了槐花飘香的师范校园。似乎是偶然，又似乎是缘定今生的必然。当年十六岁的自己，一瞬间的抉择，便决定了一生的路，决定了这一世，面对的是怎样的人生。
学校的生活总是快乐而难忘的，正如诗中所说的那样，“走得最快的，总是最美的时光”。无论是槐花飘香时的忧伤，还是槐叶飘零时的寂寞，全都成了如诗如歌的记忆。当明天成为昨天，昨天成为遥远的记忆，我们还清晰地记得师范新建的校园里，我和校友们亲手栽下的一株株幼槐时的笑语欢歌。
没有等到新槐的花开，我们便毕业了。十年过去了，那些槐树一定长的很茂盛了吧？就象十年后的我们，都已长大成人，成家立业，虽然不一定有什么卓越的成就，但一直在本职岗位上兢兢业业，踏踏实实地做着，支撑着家乡教育事业的一方天。如今，在那些槐树下，沐浴着清淡雅致的花香晨读的又是一张张怎样年轻的面孔？就象眼前这古槐一样，当年种植了它的是怎样的一个人？他是否想象过，百年之后，他亲手载下的一株幼苗长成参天大树的美丽风姿？而在树下流动的又是怎样的身影？
走出校园，又进了校园，不同的是身份有了变化，昨天还捧着书本在槐树下晨读的学子变成了今天带领学生学习的老师。刚参加工作时的那所学校，是一个“花园式”的乡村小学，校园因绿化特色在全市很有名气。一进校门，是两排苍翠的松柏分列马路两边，即使在大雪纷飞的冬日走进校园，也是满眼的青翠。教室、办公室、马路、操场周围都有计划有层次地栽种了许多书。杨树、柳树、甚至有一棵很少见的梧桐树。但我最喜欢的还是那些毫不张扬的国槐。碎小而细致的叶子密密麻麻而又疏落有致，并不那么鲜嫩如水，却总是一丛丛、一簇簇的蓬勃。有微风拂过，便轻轻地颤动，似无数张天真烂漫的小脸，淡淡的微笑，带给人并不热烈但却持久的温馨。槐花开时，夹着教案作业从树下匆匆走过的我，总能感受到它那清淡的芬芳，心情就格外地好起来。象一杯淡淡的菊花茶，不觉间冲淡了因工作的琐碎单调而积聚在心头的浮躁郁闷。课后闲暇，我会站在窗前久久地凝望那颗苍幽的古槐，我想，今生的大事，就这样定了，静静的校园，琅琅的读书声，淡淡的槐花香，还有那一张张向日葵般灿烂、天真的小脸。
凝望中，十年的光阴水一样的流过了，似乎只是眨眼的一瞬，又似乎是漫长的历程。十年后的我，站在高高的教学楼内的窗下凝望的树也变成了这一百多岁的美丽沧桑的古槐，树影婆娑，风姿卓约，茂盛得自在坦荡。真是“年年岁岁花相似，岁岁年年人不同”啊。城市里的地皮金贵，校园里没有一方空闲的地，古槐周围也全都铺了水泥，做了学生的操场。校园里别无他景，或者说这古槐已使得其他的景黯然失色了。每带一级学生，我都会不厌其烦地指导孩子们观察古槐、感受古槐、书写古槐。学生们的文章自然是千人一面，简单浅显的，但我仍然会兴致盎然地批阅，就象是站在不同的角度又凝望了这古槐千回、百回，心内变更加安祥纯净了。我想，也许当年十六岁的抉择，并不是一时的任性，而是不掺杂了任何世俗观点的率真，是我真性情的自然流露。
“岁岁年年槐花香”。在这个日渐浮躁，人多为患的城市里，能有这样一处淡泊宁静的所在，也算是上苍对我的厚爱了。就象这些古槐，已在这里静静地站了一百多年，现在依然静静地站立着，无论世事沉浮，永远保持着宁静安详。我知道，她会一直这样伴着我，走过一个个书声琅琅，花香淡淡的春夏秋冬。直到有一天，我终于老去了，不再每日从她身下走过。她依然会静静地站立着，春来花开，秋去叶落。而我，也一定会在沉静的夕阳下回味着槐花相伴的岁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