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叙事散文

[原创] 菌子与民歌

2020-12-14叙事散文吴君雯
本帖最后由 雨夜昙花 于 2016-8-18 06:28 编辑

  几声闷雷,轰隆隆震得铝合金窗悚悚地抖动,看着电孤般的划痕在空中急速闪过,心中暗暗欢喜,明日将是满山的菌子四处冒喽,自古这菌子都是深埋在土中不出来,全
本帖最后由 雨夜昙花 于 2016-8-18 06:28 编辑 <br /><br />  几声闷雷,轰隆隆震得铝合金窗悚悚地抖动,看着电孤般的划痕在空中急速闪过,心中暗暗欢喜,明日将是满山的菌子四处冒喽,自古这菌子都是深埋在土中不出来,全靠雷声震出土哪!
  喜欢吃菌子不仅仅是因为嘴馋,主要是喜欢那绝对自然的纯真味道,本质、纯香,绝无半点人工痕迹,是真正意义上的绿色食品。
  这就是山民特有的福气了,鸡纵、青头菌、见手青(分红见手、黄见手)、牛肝菌、羊肝菌(又分黑羊肝、白羊肝,滋味各不相同)、鸡油菌、谷熟菌等,倘大一个野生菌家族哦!每年从六月起一直吃到十月,天天换着品种吃,靠山吃山嘛,为了吃菌子,我每年腊月都要狠狠腌上几大条腊肉备着,专等菌子上市时用,炒时将火腿或腊肉切上几片,再放入大蒜炒香,那鲜香滑嫩的口感令人回味无穷,每次都一顿扫光,实在是大饱口福耶!每到此时,心中顿生豪情万丈:这美味,归咱山里人独享,大城市中人是断不能享有此福的,恐怕连菌子渣都见不着呢!
  我喜欢菌子的另一个原因是它的纯天然性,它实实在在是最自然的产品,是大山的馈赠,它天然到连种子都没有,每年自然地生,从容地长,无需播种施肥,源于泥土,依托泥土,是货真价实的土货,味美而貌土,外粗而内秀,出自土中,连颜色都是泥土之色,即使是红黄菌,也总是顶着厚厚一层土色,正因为它是彻头彻尾的“乡巴佬”,才有人工无法刨制的纯正美味。
  吃菌子,吃的就是泥土的芳香,我没有见过比菌子更依赖泥土的植物了,每当洗菌子时,那厚厚的、嵌进菌根菌杆的泥土,针挑不掉刀刮不净,非得要用小刀将菌肉连泥带土一并削去一层,方能洗得干净,这种执著的恋土情结,犹如美妙的云南民歌。
  云南民歌来自泥土,来自大山深处,经过山石的过滤,带着泥土的芳香,迸发出大山的积淀,一首首从心底流淌出来,山泉般纯净,白云般深情,纯朴厚重,浸透人心,这种无铜臭无功利的歌声,是祖宗从远古就留下的声音,它是没有污染的绿色歌声,可称为天籁之音。
  一山生出一山菌,一方水养一方人。云南共有二十五个民族,其中有十五个是云南特有的民族,因而就有十五种奇异的文化,再加之三里不同风,五里不同俗的差异,二十五个民族的相互融会贯通,孕育出多民族多元文化的沃土,不同的自然环境和生存条件,又为这些沃土增添了各自的肥土基因,各山长出各山菌,各民族的歌声各不同。
  有了这丰厚的泥土,有了这深沉的大山,于是就有了余音绕梁三日的、勾魂摄魂的世界名曲“小河淌水”,有了高亢抵天的“踩着云”,有了飞上九天折桂的“一窝雀”,有了溢满乡音土韵的“海菜腔”,有了震撼世人的“云南印象”。
  这山,这泥土,从来都是歌声的构成部分。
  哈尼族有个高难度的八声部合唱,清纯浑厚,一如重重叠叠的林涛。可是在录音棚内却无论无何都唱不出录不下,这是因为平时都是夜间在山林里静心静气地自由放歌,心境合一,歌由心出,那重音如海浪般自然而然地一浪浪涌出。离开了昔日的环境,思无所依,心无所系,就失去了感觉,唱不出八部声阶。于是只有关了灯,在黑暗中歌手才重新感到了在大山里,在原野中的空旷和神秘,以往的感觉又得到恢复,那源于内心的歌声在类似的环境中终于迸发而出。
  摩梭人的歌声,纯净、甜美,起伏跌宕,直抵人的心扉,闻之如饮甘泉,如沐飞瀑,清洌透心,一如碧清清的泸沽湖水。我总疑心这歌声来自湖底深处,因为,唯有长期经受这湖中水的浸泡,才会有这银玲般的动人歌喉。特别是听他们唱那首:朋友朋友,你不要走,不要走,泸沽湖处处把你挽留,玛达耶!歌声柔美缠绵,情深意长,韵味悠悠,声声留人,一种软酥酥的感觉从腹内涌向心头,真觉得这一湖碧水就心中荡漾。
  藏族的歌声高昂入云霄,那流畅如山峦般的高音,越到高处越是从容不迫,游刃有余,尤其是那首“青藏高原”,藏族姑娘唱出了极致的韵味,不一样就是不一样,那味道汉族就唱不出来。我每每觉得这是得益于站在世界屋脊的高度的缘故,离蓝天白云最近,拥有高原赐予的宽广胸怀,才会有这直达云天的歌声。
  这些土生土长、土头土脑的民歌,朴实得如泥土,珍贵得像宝石,山之骨的灵气,土之脉的香气,水之韵的秀气养育了这些“山货”,使得它们乘着“土”风直抵人心,飞扬的神韵,所向批糜。
  一个民族,一种艺术,一种生物,要立足于世,靠的就是一个“土”字,就是生于斯长于斯的脚下这片泥土,这“土”是生存的根基,大山虽然阻断了与外界的交流,却也将原生态的东西保存了下来,成为最珍贵的特产,如这菌子,这歌声。
  生于高原长于高原,我身上保留了多少“土”气我不知道,只知道从内到外,从上到下都“土”得掉渣,若是要去掉这“土”气,恐怕就像那菌子一样,任你用刀连皮带肉削去一层,骨子里依然是刮不去的“土”气。
  一朵朵菌子像一个个小精灵在欢笑,一个个民族的歌声像一道道山泉在流淌,我一手拾起菌子,一手掬起泉水,宛如捕捉到了土地的灵气,大山的光华,将我深深的山民情结系得更牢。
               2005年8月11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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