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抒情散文

在大连与散文邂逅

2020-09-17抒情散文雨夜昙花
去年五月的第二周,我在大连。那是我过得非常惬意的一段时光。每天上课、吃饭、散步、睡觉,不用操心油盐柴米,不用关注OA系统和QQ工作群,便是有电话来,也只压低声音答一句:在上课。便与外界整体隔离。白天我去教室上课,黄昏到这座城市的一些街区转悠
去年五月的第二周,我在大连。那是我过得非常惬意的一段时光。每天上课、吃饭、散步、睡觉,不用操心油盐柴米,不用关注OA系统和QQ工作群,便是有电话来,也只压低声音答一句:在上课。便与外界整体隔离。白天我去教室上课,黄昏到这座城市的一些街区转悠,夜晚,在灯下读一本书。 书的名字是《70后批评家文丛谢有顺卷》。 这本书分几个部分来探讨与写作有关的问题:小说、诗歌、散文和文学批评部分。我最喜欢的是散文部分。当然,小说的“以生命为素材,以性情为笔墨,目的是要在自己笔下开出一个人心世界来”、“文学的叙事,不仅关乎文学的形式、结构和视角,也关乎作家的内心世界,以及他对这个世界的基本认识”,诗歌的“中国不缺复杂的诗,但缺简单、质朴、纤细的诗心,因为在复杂中,容易黏附上许多文化和知识的装饰,而简单、质朴和纤细里,所照见的就是诗人自己了”,也让我击节称赞。不过,喜欢与否是无法掩饰的,我钟情散文,见了写散文的部分,像是见到心仪之人时的舒泰,自然也看得更为细致。 在异地读书的好处是每当想起那个地方,就会想起在那里读过的书,换之亦然:看到那本书,便想起那个地方。它们在我的记忆里有了牵连,哪怕它们之间其实毫无关联。 大连是一座美丽的城市,它的美丽重叠了我读此书时的心情。我不仅仅在晚饭后外出,每天午饭后,还会在宾馆周围走一走,看看花草树木。大连的春天来得晚,已五月,晚樱才开,槐花垂在枝尖,爬山虎绛红的嫩尖攀在土黄色的墙壁上慢慢生长。正午的阳光下,我想在每朵花前驻足,看清它们存在的这个刹那。书中有句话:“看见一种眼前的事物,要比想象、深思一种远方的事物困难得多。”我知道这句话的具体含义。邹昆凌老师曾对我说:要尽量写细,写深入。他说有一篇写喇叭花的文章,描写花藤如何缠绕树干往上生长,细致得像工笔画。而我对眼前是不甚了了的。好像看到了,待要回想,却没有零星记忆。诸如与我闲语之人的衣着、表情,以及对方提及的某事某人,又如我可以千百次地路过同一个站台,却从来看不到站台侧的广告栏在为什么招揽生意。看起来似有“乱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的心无旁骛,其实在那样的时刻,我的脑中一片空白,没有任何事物进了眼存入心。这让我苦恼。因为提笔时便知道,不曾看到,描写起来困难重重。 其实这句话是指对眼下生活的漠视。我并不曾漠视过当下的生活,只是无法深入。这个深入,甚至不是指通过表象看到更深远的地方,而是一种思维的方式,一种看到的能力,这个方式和能力决定着文章的轻与重。文章的重,不是靠书写历史,不是靠描写生死来呈现,而是能够表达出多少的体验,这些体验里又蓄含着多少的领悟。 关于轻与重,书中有一句:“散文当然可以有轻逸的笔触,但散文在骨子里应该是重的。它隐藏在文字后面的情与恩越重,就越打动读者,越能呈现经验和事实的力量。”我想,最重要的是那两个字:隐藏。 那个黄昏,大连刚下过雨,我去看跨海大桥的灯光。到达大桥侧面的公园时,太阳还挂在西边,鼠尾草的紫花垂着滴滴水珠。我凑过去,想从一滴水珠中看到它映射出来的其它水珠和花朵,却发现,那滴小小的水珠还能映射出大片的草地以及天空,而这一切,只看我选取的角度。突然就想起,个人的能力,以及读一篇散文时的态度,能够决定是否读到,又或读到多少它隐藏在文字后的东西。这于读者而言,并不是件太重要的事,但于写者而言,却是文字怎样表述以及表述什么的成因。 写者的能力,是文字上的。“散文是一种反对装饰、漠视修辞的文体,它的最高境界,往往是走向平实和淡定。”但它又不仅是文字上的,还是态度上的:“散文更像是一种日常的说话,或者与邻人间的交谈,实在、隐忍,质地清晰,带着作者的身体气息,也呈现一个人的性格和学识。”“自然、大方的风度,不仅指语言,它还是一种精神气度,一种松弛、宽广的心境。” 态度的重要,是因为它决定着文本的舒适度:“有一种高明,那就是在亲切中,不知不觉地让你分享了他的人生。没有一点压力,更不会强迫别人接受他的看法,可以随时拿起来读,也可以随时放下。这样的散文,就是有境界的了。” 很多时候,一朵花细致入微的美,一滴水珠瞬间生出的博大,是只能意会,无法言传的。就如文字的能力,一部分是天生对文字的敏感,一部分是后天的训练,只有经验之谈,而无法言传身教。个人的态度更是虚之又虚的一件事,偏偏成为文字之后,它便落到了实处,再也无法掩饰。 在大连的日子,我利用每个黄昏去看喷泉、看大桥、看水城,也看日落,当然,还会恶作剧。我在两个黄昏跑了两个广场都没有看到喷泉,坐在条椅上无所事事时,见几位刚赶到广场的学员正在东张西望,立即过去表示惋惜:怎么不早点来?刚才的喷泉好看得不得了。想以此让他们捶胸顿足。他们偏要强撑:不喜欢看喷泉。于是我也缄默不语。隔天进了教室特别去问:广场那面就是水城,你们过去看了没有?他们面面相觑,恨不能跳起来揍我一顿。我特别无辜:反正你们不喜欢喷泉,那水城也没有什么好看的。当然也会良心发现,劝慰道:没关系,你们今天还可以再去一次,说不定连喷泉也一起看了。终于看到他们捶胸顿足后,我才喜滋滋地坐回自己的座位。之所以敢如此胡闹,不外乎我与他们虽然天南地北,却已认识多年,并成为朋友。既然是朋友,他们不会与我计较。 快要离开大连时突然发现,虽然一有空闲就去了解这座城市,但我的行走于这座城市而言,是浮皮潦草的。我并没有奢望过在短短一周就了解一座城市,可是记忆里,除了黄昏的那些景色还有什么呢?我在清晨去菜市与小贩为樱桃和草莓讨价还价,在夜晚坐上有轨电车任它拉我去向陌生的地方,也与朋友们在海鲜烧烤店一面喝啤酒一面大呼小叫,可是因为缺少了某些东西,大连的美丽便十分表面,哪怕我喜欢这座城市。这已经和思维的方式及看到的能力无关了。 于情感而言,因为美丽而产生欢喜却又未能达到惊讶或震撼的程度,是最浅表的。这份浅显与表面,不在于我是否丈量过宾馆到海边的距离,并在海边捡拾那些光滑的圆石;也不在于我是否为了路边一棵正开花的泡桐,在每次经过时一次又一次仰头向它张望。只在于,它于我而言,少了惊鸿一瞥之后的念念在心,少了在葱浓与蔚蓝间,如惊雷一般炸响的浓黑感叹号。于是,回望这一周,并没有任何内容可以深入。 “好散文,就是那些在平常的外表下蕴含着不平常的空间的篇章。”我只享用了平常,没有进入到不平常的空间。或许关于大连的记忆还需要时间的贮藏与发酵,也或许当时间走过了,这些记忆依然未能沉淀,却也半点不由人。这可能便是“散文易写难工”的一部分原因。 另一部分原因,想来是因为“散文是亲切、平实和透明的文体,话语的姿态放得很低,结果,那些轻飘的感情、流水账般的记述、枯燥的公文写作、陈旧的风物描写、堆砌的历史资料,都被算作是散文了。”小学四年纪语文老师要求写日记时,便被告之,我那些所谓的日记是散文。它门槛如此低,低到好像用刚识的字凑出五百字,就是篇散文。正因如此,难免掉于轻心,不曾为其努力过。回想写散文的这些年,很多时候是在用文字胡闹,只不过因为认识的时日长久,当它是老友,多了亲切却少了敬畏。倘若散文有手有脚,对于我因胡闹而浪费的时日和精力,想来也会像我那些天南地北的朋友一般捶胸顿足并恨得牙痒痒吧。 终于要离开大连了,临行前,我又去看了房间外墙上的爬山虎。我的房间在一楼,靠近花园的小道,无论清晨还是黄昏,又或白日,少有行人。好像只有我会推开门,走上小道,去看一看爬山虎。爬山虎沿墙而上,爬过一楼,又上二楼,再爬向三楼。墙不是平面,每遇窗户便缩回半米,一面墙,像侧身站立的台阶。因为爬山虎,墙面葱浓,未被爬山虎覆盖的窗户,能看到窗里乳色的窗帘。我知道站在房内往外看是怎样的景象,这个小小的花园绿意盎然,一棵丝兰立起粗大的花柱,想来要开许久的花,我从刚入住那天就向往,到别离,它仍在酝酿那美丽的花。房内,因为爬山虎沿窗侧攀爬,叶片的绿意会透过窗户映入。这面墙,像篇好散文:“写得好的散文,往往平和随意,自由不拘,既一目了然,又让人回味无穷。” 站在窗外,想起我在窗下翻读那本书的那些个夜晚,知道大连就此在我的记忆里与散文有了关系。可是这份关系究竟是紧密的,还是松散的,我并不清楚,只是知道,我对散文的认识,其实是我对生活,乃至对生命所有认识的集合。这或许便是我喜欢散文的全部原因,大连在其中,所有我抵达过的城市,以及没有抵达的岁月都在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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