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抒情散文

[原创]大地之书

2020-12-14抒情散文董桄福
本帖最后由 雨夜昙花 于 2016-8-17 21:41 编辑

  这个世界上有许许多多的书,自从文字滥觞,印刷术普及,人类每天都在制造书的成绩单上填写数不胜数的名字,除了动辄洋洋数万言的长篇巨制,落笔惊鬼神的高人大
本帖最后由 雨夜昙花 于 2016-8-17 21:41 编辑 <br /><br />  这个世界上有许许多多的书,自从文字滥觞,印刷术普及,人类每天都在制造书的成绩单上填写数不胜数的名字,除了动辄洋洋数万言的长篇巨制,落笔惊鬼神的高人大雅以外,雕虫精品,寒门文士亦颇成阵势。按说,有关书,只要我们想得到的,大抵是应有尽有、无所或缺了。但是偏偏也有意外,就在如此汗牛充栋的浩浩书海中要寻找到一本大地之书真是谈何容易。至多也不过找到几段关于泥土的小故事而已。大地作为这个世界上最本质的存在,直接攸关人类的存亡生死,攸关稼穑,攸关收获。但恰恰就是这样一块大地,却没有多少眼光去关注,基本上没有一支纯粹的笔去书写大地的篇章。是有意回避呢,还是无意的疏漏?但不论是哪一种情况,作为大地之灵,受惠最丰沛的人类的这一失误都是不该原谅的。我们最大的失误就是当我们把自己的眼光紧紧盯着熙来攘往的红尘中的恩怨利禄时,却把我们的根抛弃了,至少是暂时的遗忘了。大地不会追究这种沉默、过失,也不会因此将她的胸怀收缩,将她的奉献减少。但是,作为她怀中永恒的子民,我们真的忍心不去哪怕认认真真看她一眼读她一次吗?其实,大地本身就是一本博大至于基本上没有人能读懂的书。
  大地之书是有双重含义的。首先一层含义就是指对大地作为一个本体的认读;其次才是对认读结果的书写。即是通过精研第一本大地之书完成人类自己的大地之书。可以说,这两方面我们都做得不好。我们阅尽红尘名利场中的任何一个隐秘的角落,却没有好好诵读过大地之书的其中任何一个章节。本来,这件事是应该随着大地的出现和人类的诞生而开始的。我们却把这一时间大大的推迟了。幸好,一亿人中的那个“清醒者”多多少少为我们做了一些聊以弥补人类整体过失的事,使得我们尚能在阴暗的大千世界里隐隐看到了一丝亮光。我们可以寻着这缕光去完成我们自己的大地之书,敬献给支持我们生存的大地,以安慰我们不安已久的心灵。
  早就应该有这样一本书,一些书,专门书写大地。从“起初,神创造天地。地是空虚混沌,渊面黑暗;神的灵运行在水面上”(《旧约全书?创世记》第1章第1节)开始。像史官一样记录大地的生长繁衍过程;像哲人一样冥思大地的此在彼在;像神学家一样礼赞大地的高贵;像虔诚的宗教徒一样敬畏大地的一草一木,一山一水……最重要的是,通过这样的阅读和书写显彰大地作为本体的恒在精神价值,在有限的范围内表达人的感恩!但是没有,没有一本书纯粹得足以毫无愧色地敬献给大地,作为真正的大地之书。不过,尽管如此,我们仍然要感谢有限的几位引路人,他们在自己力所能及的范围内迈出了最初的步履。就我的阅读范围所及,我首先要提及的是最优秀的抒情诗人荷尔德林。这颗德国浪漫派时期独立特行的“最高尚、最优雅的心灵”,用自己不同俗世的笔首先书写了有关大地之书的序幕。“人诗意的栖居在大地上”,这是他对大地与人的关注的最精彩的一笔,尽管因其未能继续深入而留憾千古。毕竟开始了,人类之中传出了一个声音倾诉给大地。这是我们的福分。接下来有很长一段日子我们听不到有关书写大地的任何声音。直到美国子民、大地之子、哲学家亨利?梭罗(Henry David Thoreau)出现,他以名著《瓦尔登湖》(《Walden,or Life in the Woods》徐迟 译)作为敬献给大地的礼物,算是我们听到的稍有大地之书资讯的一个音符。梭罗本人就是一个优秀的土地测量员,以后又只身进入“瓦尔登湖”两年,去洞察生活的本相。他当然不是有意识的去阅读书写大地,但在有意无意之间还是领略到了一些大地的风景。他在充分体味大自然的韵律节奏后,站在美不胜收的瓦尔登湖畔倾心诉说:“记住你年轻时候的创造力。黎明之前你就无忧无虑地起来,出发探险去。让正午看到你在另一个湖边。夜来时,到处为家。没有比这里更广大的土地了,也没有比这样做更有价值的游戏了。按照你的天性而狂放地生活,好比那芦苇和羊齿,它们是永远不会变成英吉利干草的啊。让雷霆咆哮;对稼穑有害,这又有什么关系呢?这并不是给你的信息。他们要躲在车下,木屋下,你可以躲在云下。你不要再以手艺为生,应该以游戏为生。只管欣赏大地,可不要想去占有。……”(《倍克田庄》)。在梭罗的“大地之书”中,大地不管怎么说已经被当作一个审美对象了。这是有关大地的书写的一个进步。在深入剖析了生活世像之后,作者甚至在名篇《瓦尔登湖》的篇末对游离在自然之外的人类警告说:“白湖和瓦尔登湖是大地表面上的两块巨大的水晶,它们是光耀的湖。……它们太纯洁,不能有市场价格,它们没被污染。它们比起我们的生命来,不知美了多少!我们从不知道它们有什么瑕疵。……可是有哪个少男或少女,是同大自然的粗犷华丽的美协调的呢?大自然极其寂寞地繁茂着,远离着他们居住的乡镇。说甚天堂!你侮辱大地。”无庸赘叙,在这里,作家以笔为枪,为大地的尊严进行了最初的搏击。虽然,他的书仍不是那种纯粹的大地之书,毕竟接触到这一主题了。然后我们的目光转移到另一个被誉为“美国自然保护之父”的业余作家奥尔多?利奥波德(Aldo Leopold)身上,这位生于十九世纪末成于二十世纪初的大地歌者在其名著《沙乡年鉴》(A Sand County Almanac,一译《原荒纪事》)中,按照一年十二个月的顺序记载了大地的朝夕变化。它的价值绝不仅仅局限于对人类精神状况与大地之联系的独到论述:“不拥有农庄会产生两种精神危机:一种是误以为早餐总是来自食品店,另一种是以为热能是来自火炉。”对大地来说,利奥波德的更值得重视之处在于他的土地道德观:“土地的道德观简单地将群落的概念扩展到土壤、水资源、植物和动物。上述统称为土地。”“我们不是讴歌对自由土地和勇士之家的爱和义务吗?是的,的确如此,但我们爱的都是些什么人和什么事物呢?当然不是土壤……当然不是水……当然不是植物……当然不是动物……土地道德观把智人从土地群落的征服者变成了群落中的一名普通公民,这意味着尊重自己的异种伙伴,尊重整个群落体系。”也许,这算得上是人类到目前为止对大地的较深刻的体认了。但是,非常遗憾,利奥波德本可以进一步深入大地的核心,写成一部真正的大地之书,他却到此为止了。他转而关注有关环境的方方面面。平心而论,他所关注的东西并没有错,但他却从大地之核退回大地的边缘了。我们只能抱着一腔叹惋继续追问:真的找不到一部纯粹的大地之书吗?挪威作家汉姆生的《大地的成长》用小说的形式打了一个擦边球;美国女作家薇拉?凯瑟的《啊,拓荒者!》、英国名著《苔丝》的作者托马斯?哈代的《还乡》以及瑞士作家赫尔曼?海塞的作品都不同程度地对此表示过关注。至于国内,远古的大地只留有几缕血火划痕,而到了当代,我们同样只能从极少的几位作家的作品里听到些须关于大地的声音。张承志的部分篇章、张炜的《融入野地》、《如花似玉的原野》、诗人徐刚先生连续发表的《倾听大地》、《伐木者,醒来!》、诗人散文家马丽华连续发表的《藏北游历》、《西行阿里》、《灵魂像风》,最近发表的《西藏之旅》,以及已故诗人海子、骆一禾的部分诗章,多多少少接触到了大地的主题。但是同样可以肯定地说,这些书中也没有一本可以作为纯粹的大地之书。对大地这样一个博大的标题,至今仍然没有足够的目光和心灵给予应有的关注。是该庆幸我们已经开始的这一件事呢,还是该检讨我们这么长久以来对大地的忽视?我不知道。说了这么多,我却徒然发现我自己亦一直徘徊在大地之书的边缘。大地啊!作为人类有生以来的最初依托和未来的最后皈依,我到底该用什么样的语言、心态、精神面对这块《故土》呢?——
    我们出世的地方
    是我们的生活和依靠
    爱过恨过最后
    一切就了结了
    默默地我们葬在那里
  可以想见,这远远不是终结,这只是另一种开始;这同样也不是本质,不过是浮浅的外象。数十数百次进出不同类型的图书馆,在长长的城墙一样的书架前壁立。企图想要找到一本真正的大地之书,但每一次都失望了。什么时候我们能把自己整个的心灵关注我们赖以存身立足的这块大地。倾尽心力阅读大地,感悟大地,然后写出人类的大地之书。我想,这除了作为环保专家们的工作内容外,早已该列入作家艺术家的日程表,充分敬业,尽力书写。这才是真正的大书。我们有的是“为国为民,侠之大者”的礼赞,能不能留一份敬畏给大地本身,留一首颂歌给大地的关注者。通过这样一种虔诚的仪式,通过这样扎实的耕耘,我们可以相信,收获是必然的。有那么一天,我们不仅面对大地,阅读大地,我们也有自己的大地之书,那才是真正的“书之大者”,凝聚着全人类的心血,全世界的希望。只有这样的书是最值得传之后世的。
  这样一本大地之书,一本大地圣经将由谁来执笔,开始她最初的书写呢?惯于沉默的大地本身自然不会。那么只有等待五十亿人中有那么一位,终于清醒得可以完成这项伟大的事业。这人会是谁呢?那个注定会以其璀璨的灵光照亮大地和人类的名字,我们将以自己全部的敬意期待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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