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叙事散文

寻[原创]

2020-12-14叙事散文蓝叶子
本帖最后由 雨夜昙花 于 2016-8-17 19:34 编辑

   寻我手里挽个篮子,站在门前。这是一扇破旧的木板门。很大、很宽,很暗淡。破旧的门板经年历月,已经看不当年的容颜了。它朽了,颤颤的立在风里,仿佛一阵风
本帖最后由 雨夜昙花 于 2016-8-17 19:34 编辑 <br /><br />   寻

  我手里挽个篮子,站在门前。这是一扇破旧的木板门。很大、很宽,很暗淡。破旧的门板经年历月,已经看不当年的容颜了。它朽了,颤颤的立在风里,仿佛一阵风来它就能倒下去。

  现在它在我面前敞开着。犹如那个童话中的老妖婆,它张大了嘴,虽然嘴里仅剩的牙齿也松动了,随时都会掉落。但我仍然恐惧。
  是的,站在这门前我恐惧。恐惧来自陌生。门里面空旷的草坪和草坪那端的一溜矮小的房屋还有那屋子里面的人都给我一种陌生感。
  我可以拒绝这份恐惧的,早上妈妈对我说起这件事情的时候,我完全可以拒绝。妈妈不会勉强我的。我知道。但是我没有。我为什么拒绝呢?有陌生才有惊奇。有恐惧才有探索。人总是渴望新奇、渴望探索的。渴望探索后的那份胜利的感觉。虽然我还是一个孩子,我一样渴望,渴望战胜自己。
  妈妈说:“你去,找你姐姐一起挖点野菜回来。挖完菜就一起回来吃饭。”她说这话的时候用微笑的有点祈求的眼睛看着我,我看到她的眼睛里有两朵希望的火苗在跳。见我点了头,妈妈忙把一只小竹篮挎在我的胳膊肘上,送我出了院门又一再叮嘱,挖点就行,不要贪玩,早点回来!
  我穿过草坪,象那溜房子靠近。象是要去古堡中寻找宝藏一样,我激动又忐忑。走过操场的时候,我听见自己的心跳声。那声音象鼓点,穿过身体,顺着我的双脚掉落到草地上,让我的脚绵软如草。操场很大,我很小。我走啊走,独自在茫茫沙漠穿行,我好象走了很久,穿越了千年的时空。
  现在我站在房屋的外面。白墙红瓦班驳,如孩童信手涂鸦。一扇漆了蓝色油漆的木门紧闭着。我站在门外,静静的。想着该用怎样的姿势来推开这扇门。用怎样的姿势才是最好的相见呢?我犹豫着,一个设想马上被另一个设想打翻。
  其实所有的想象并不是刚刚开始。我曾经在来的路上想象过:姐姐,她一定是高高的个子,大大的眼睛,她一定会用亲切的微笑注视我。我曾经多次在放学回家的路上,遇见过这样的一个姐姐。她每次都对我微笑着。可是这形象此刻又变的模糊和隐约起来。
  我曾经偷听过妈妈和爸爸的谈论。当然有时候不是刻意的,他们仿佛也没有回避我。妈妈曾经对爸爸说:“她挺象你的,在他们家那几个孩子里,她是最出众的了,虽然个子有点矮,可是挺聪明的——象你。”我听见爸爸在笑;“我前天给她送的包子,她今天把吃剩的都扔到门外了,还说,谁吃你的破包子!——这孩子,准是昨天回家她妈说啥了。”我听见爸爸在叹气。包子?家里什么时候吃包子了?我怎么都不知道?那可是无上的美味啊。我想起那些散落在地上的包子,白白的面团外面沾了黑的泥土,活象一只斑点狗。我咽着吐沫暗暗的抱怨母亲。为它们不幸的遭遇感到遗憾和痛苦。
  那扇门紧闭着。没有人从里面出来,给我一个进去的理由。我硬着头皮用尽力气推开它——我没有办法转身。我把坚强的背影留给妈妈了,我怕她失望。
  门里并没有站着姐姐或是其他的人,而是一道长长的走廊。虽然是白天,却显得深邃而幽暗。走廊的一侧是黑的墙壁,另一侧是一扇挨着一扇的门。它们无一例外的沉默着。我胆怯怯的从这些门前走过。并不停的向里面张望。我真希望我的眼睛能穿透那些门板,看到姐姐在里面端坐。从东到西,再从西到东。哪一扇门里才有我要寻找的?我感觉到阴森在逐渐袭来。我的脚停在最里面的门前,就这样了!我推门,它冰冷、坚硬、沉重。湿热的手触及门板,留下一个朦胧的汗迹。
  门里面黑洞洞的,我睁大眼睛,会有头怪兽蹲坐在黑暗里吗?它会抓走了我未谋面的姐姐吗?它会不会扑过来吃掉我?头上的汗顺着我的额角爬下来。我缩回脚,一步步退出来,退到门外跑起来。我跑动的脚步声敲碎了沉静。一扇门吱呀一声打开了。一个朦胧的身影笼在暗淡的光线中。“姐?”我停下脚步。“你是姐姐吗?”“你找我吗?你是谁?是小妹吧”她的影子渐渐的近了:个子刚高过我一点,圆脸。眼睛不象我想象的那么大,皮肤也没有想象的白皙,还有很多的雀斑点缀着。她正眯起眼来打量着我。我不动,也不说话。那一刻我竟然是平静的。没有忐忑、激动、兴奋。也没有犹豫和失落。虽然她并不是我想象中的,但她是姐姐。我从未谋面的姐姐。
  她拉了我进屋,笑:“你怎么找到这来了?”我说:“妈妈说星期天你一个人在这里也没事情,叫我找你去挖野菜,还叫我们挖完菜一起回家吃饭。:我看着她。她似乎才注意到我的篮子,想了一下,说:那走吧。今天天挺好的。她麻利的把书整理好,站起身子
  我们走过宽阔的操场,走到堤坝上。一直沉默的走着。不象两个孩子那样唧唧喳喳,那一刻我们都象大人一样。堤坝两侧的坡上满是绿色。风吹过,它们就摇动起来。我们开始寻找野菜。弯着的脊背更接近阳光。野菜好象在和我们捉迷藏,平日里我从堤坝上走过时,它总是蹦跳着出现在我面前。可今天却躲着不肯出现。看看太阳已经斜向西面的山,我对姐姐说:“姐,咱们别挖了,回家吧。妈还等咱吃饭呢。”姐不抬头:“还没挖满筐底呢,再挖点。”我看看筐,不做声。继续寻找。太阳急速的堕落下去。我抬头看天,叫姐姐:“姐,咱们回吧。”她直起身子,提了篮子说走吧,就在前边走。我跟在后面。到了岔路口,她站住,把篮子套在我胳膊上,说:你回吧。我不动:妈叫你也回去吃呢。她转身走开:“我不去了,你自己回吧。”我看她走远,自己站在路口想了会,终于什么也没想明白。
  妈妈早站在门口望,见了我就问:“怎么才回呢?”又象我身后望:“你姐呢?”“不来。”“哦,吃饭吧。”妈妈的失望明显的挂在脸上。可我并不曾注意到这些。我看到好吃的什么都忘记了:妈妈竟然炖了一只鸡,这可是过年才能吃到的啊。我刚要伸筷子,妈妈却拿了小碗过来,盛了几块放在我面前:“这些够你吃了。那些明天给你姐姐带到学校里去。食堂的伙食不好。”
  后来我没有再去找过姐姐。因为她退学了。我听妈妈和爸爸议论起这件事情,说一定是她妈妈怕了,妈妈还劝爸爸去找找她,但我不知道爸爸有没有去。我12岁的时候,爸爸工作调动,我们全家都搬到县里。迁户口的时候爸爸曾经找姐姐谈过一次,想把她也带过来。那时侯她已经是18岁的大姑娘了。可是姐姐最终没有同意。
  我再见到姐姐,是大学休假的时候。姐姐已经结婚了。带着她的丈夫来看爸爸。我记得那天爸爸和妈妈特别兴奋。妈妈一直在厨房忙着。从不沾酒的爸爸竟然和姐夫碰起了杯。
  爸爸病危的时候,姐姐接到电话匆匆赶来,进了病房的门就抹起了眼泪。她絮叨着埋怨自己来的晚了,没有能伺候爸爸几天。我陪着她掉泪,却找不到安慰她的话。
  给爸爸守灵的时候我问她当时为什么不和我们进城里来,她摇着头,脸上神情落寞:“我也记不清楚了,也许是害怕吧。毕竟从小在那个环境长大,如果回来一定是很陌生的。也许是我妈妈不同意。也许都有。”“姐,你知道爸爸为什么和你妈妈离婚吗?”“我妈比咱爸大6岁。我妈又不识字,爸一定是不喜欢她。但是爸一个人从关里跑到关外,一定也有这个原因吧。我听说爸结婚时候是被人抱上车的呢。”我的头脑中忽然浮现出这样的情景:一个稚气未脱的孩子,穿着长袍,戴着顶簇新的瓜皮帽,胸前系着朵大红花。被人抱上了迎亲的马车……“后来我妈妈带着我跑过来找爸爸,租了小林子的房子。他媳妇很好看,我妈担心爸爸和她好,总是吵着要搬家,不肯在他家住下去。爸爸不同意,她就骂。可是爸爸就是不吭声。后来我妈带着我搬到老马家,可爸爸却留在那里了……”我知道老马家就是姐姐的养父家。但我相信自己的爸爸。“姐,那你恨过爸爸吗?”“恩,那时总怪他生了我没养我。爸爸曾经给我写过厚厚的一封信。我想那里一定写着他为什么离开我。可我没有看,撕掉了。现在我妈妈也不恨爸爸了,听说爸爸有病还打听呢。”
  后来我也问过妈妈,妈妈说,“你爸不是那样的人。是你姐的妈妈太歪了。她疑心你爸,嚷着离婚。你爸开始是不同意的。后来也是被她闹的没办法了。才办了手续。”我笑:“你一个大姑娘怎么嫁给一个离过婚的人呢?”“你爸有文化啊。那时侯追我的小伙子多着呢。你爸最穷。可是我就看上他能识文断字了。”
  姐姐仍然姓马,然而她和我流的是同样的血。爸爸走了,他应该没有遗憾,因为他寻找到了他的骨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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