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 行走在花粉尖儿上(一)

　　昨晚一直到两点。累了，头晕。爬上床思维就罢工了。 　　在一个雷雨交加的夜晚，洪水铺天盖地，惊心动魄。面临着极危险的处境，吓得我头发直竖。努力奔跑，绊倒一跤。醒了。室友没有回来，灯还亮着，但窗外太阳已经很鲜了。八点零五分。 　　送《小说读写》与《早期女性小说家》两本原著到楼下去复印。要线装订。铁钉子时间长了会生锈。是上周师弟托我到玉泉去样本库复印两本原著时嘱咐的。我以前都没想到这一层。有些书是绝本，特别是学术著作，不大可能再版。每一版出版社都要贴本。现在转嫁到学者自己头上，出版社断乎不会赔钱出的。听说国外有社会上富人资助学术著作出版。但中国没有这个习惯。从古代就开始实行的是自费出版。学术思想是有钱人传播的东西，没有钱，著书也不能立说。因为真正有价值的学术思想基本上赚不到钱，所以有用的书常常是绝版。能找到就不错了。复印时要装订得好一点，对得起著者吧，还是对得起自己？不知道。是一种习惯，女为悦己者容吧。 　　天天忙到这个份上，要赶时间，收集资料。一年里写出一本专著，对自己的时间要求太紧了。报课题时觉得还行，但立项作了起来，就感到时间太紧了。选的题目没有中文版本的资料。多亏图书馆里有Gale。博士论文多亏那时试用英美文学在线数据库，解了燃眉之急。可惜现在图书馆没有买到。昨晚李红良来告诉我说，有个中美百万图书合作计划。我居然不知道。这是一个令人欣喜若狂的消息。 　　查了一下，想查高尔斯华绥小说的最早版本。结果连他的福尔塞世家原著都没有，别说是最早版本了。什么狗屁百万图书计划！ 　　查资料是最费时间的。往往查了半天也毫无所得。巧笔难为无米之作。没有资料，无从研究。忘了是谁说过，在十九世纪，世界上最聪明的大脑已经把一切问题都思考过了。我们所能作的事情，就是把古代人想过的问题再思考一遍而已。别指望有什么惊人的发现。没有。二十世纪最聪明的大脑，最尖端的学术，其原理也能在前辈的著作中找到被涉足过的痕迹。没有处女。这就是学术。因此，不查资料就不是研究，就是胡说八道。但胡说也显得非常幼稚。 　　平时要上课，要迎接教育部评估。要做些形式上的资料让人看。尽管百分之九十九的人所做的那些僵死的形式连老鼠也绝不可能光顾，但是，每个人都得辛苦地天天地做着皇帝的新装，一本正经地做着举起裙带的架式。到了本科评估了，每一个领导都要强调，我们是教学型大学，以教学为中心。似乎以教学为中心就等于以材料为中心，以资料为中心就等于以领导中心。领导拍拍脑袋，灵光一现，似乎有了奇招，于是召开大会，费尽口舌，强调自己的惊世骇俗的聪明才智所能想到的点子，这点子就是圣旨。任何人都得照着做。尽管每一个真正的教师都会发现，这种东西是小孩子玩过的积木游戏，他们四五岁时候都玩腻了东西。要是教师们还有小孩子的野性，断然是不会再去玩这种无聊的游戏了。可是教师是“学高为师，身正为范”，要以十二份的热情去继续玩弱智的领导“发明”的游戏。领导一般都是“百事通”。教师是“专家”，领导就是“全家”。校长会当着古汉语教授的面说他早年从事古汉语研究，转身当着物理学教授的面说，他早年从事物理学研究，后来被迫作了行政工作，现在有些荒废了，真可惜。于是物理学教授感动得热乎其内，发乎其中，领导确实知心人哪，所谓士为知己者死可矣。再见到英语教授，领导说出几个单词，尽管发音很难听，但英语教授的唯一作用就是阐发领导的西学水平。唯其如此，才能混得一碗饭吃。 　　那些读者会怀疑，难道所有的教授都如此么？非也。有些教授不愿意这样做，那就请您下课。下课的理由很简单：搞一个学生评教授的游戏。真正的学术常常是抽象的玩艺儿。现今的学生整天玩惯了“超女”，要是教授不弄些花边东西让大家发笑，那评教的结果很显然就没戏了。那位说，真正有本事的还愁混不到饭吃？有！一是出国，二是下海。这是公开不愿与领导“合作”的教授的两条道路。但要是真不合作，出国那是没门儿的。有人说，此地不留爷，自有留爷处。行，您走吧，天下乌鸦白的不多。 　　绝大多数教授之所以还要搞些学术，那是因为领导没有那么多时间和精力来与你探讨学术问题。他们与一线教师谈个学术问题，也只是三年五载来一次。因此，大多数教授专门搞自己的学术，倒也可以勉强生存下来。一个学校千把号教师，那领导天天接见，排队也要排几年。所谓夹缝里寻学术，还直是至理名言。一是在生活的夹缝里生存，二是在学术的夹缝里寻生存。这生存之道就在于耐心。领导的“伟大”发明你得像无中生有地抬着皇帝的衣服那样去摆个Pose，皆大欢喜。 　　扯到教学上就是如此。扯到学术上也还是如此。芸芸众生，对学术究竟是什么也不甚了了。以能否赚钱为标准来度量人类行为，那学术和妓女就成为同一性质的分类了。既然大家都盼望学术能来钱，那就当一回妓吧。 　　但你要想真正做点成就，你就别指望赚钱。弄个很高级别的科研项目，就像是摘星星一样难。好不容易弄下来了，有没有钱那倒在其次。似乎自己的沤心沥血之作有了一个名份。仅仅为了这个名份大家都会激动好一阵子。立项不资助，也能让一些学者荣耀一番。即使资助，那笔钱连买几本书也不够，更何况你要起早贪黑，那消耗的精力、视力、体力都是廉价的劳动力了。 　　今天总算下载完了需用的资料，图书馆里能查到的，能复印的，都搞定了。似乎下一阶段做饭的“米”有了一部分。先可以动工做起来了。做为忙里偷闲，写一个手记。 　　这也得排除电话干扰，还有学生的论文。邮件里的修改建议整不明白，只好等有时间了当面解释。有时候，思维就是隔着一层纸，捅不破还真的摸不着头脑。但不敢和学生聊下去。一聊一个学生就得半天时间，真是浪费不起。可是你得花费时间，讲明白。有时候，做论文的道理就那几点，可真要落实到论文写作中去，那还真是费劲。领悟得快的弟子并不很多。因为语言表现力有限。老师自己能领悟的东西，学生不一定就能领悟。但悟性则是做学术的首要条件。 　　转眼又到十点钟了。去看了看楼下复印店，给我复印的东西还没有装订。一时间理不出头绪，所以写下了这些文字。到了明天，又得象打仗一样赶时间。 　　五一劳动节，就是这样劳动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