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叙事散文

【原创】脱身

2020-12-06叙事散文安永红
脱身一骨碌翻起,手表亮光显示已经八点多了,贴着窗玻璃看屋外,晨星在天,曙色微明。我感叹着本地与故乡晨明暮夜竟然相差了不止两个小时,毅然拍醒常青,悄悄去了母亲住处。人们吃完了早饭已经坐着拖拉机去了更远处的另一块棉田。常青的女人和调过分头去找玉
             脱身   一骨碌翻起,手表亮光显示已经八点多了,贴着窗玻璃看屋外,晨星在天,曙色微明。我感叹着本地与故乡晨明暮夜竟然相差了不止两个小时,毅然拍醒常青,悄悄去了母亲住处。人们吃完了早饭已经坐着拖拉机去了更远处的另一块棉田。常青的女人和调过分头去找玉莲,没能找到。从几个在家的老年户主口中无法得知玉莲昨夜居睡何处,无法得知今早去了哪个地段,连个大致方向和路程远近都没法知道。   我说,管不了玉莲了,快收拾东西,快偷着走,看能把一千元省下不?闻听此说,大家都有些行窃之前的那份紧张,动作急急的,语声慌慌的。十几二十分钟的忙乱折腾,被连部门前路口把守着的三个保安轻易地粉碎了我们的阳谋。他们没有任何说辞,只是不给我们放行。我们不知是否还有它路可逃,也不知在每个路口是否也有人把守,只得作罢。偷逃计划败露,心中倒增了无尽的焦虑。不留下一千元,难以走脱。不要说一千元,就是少了八百元,回去时五个人只有车票,四天三夜将没有一分钱的吃喝,谁能受得了?   大房子里柳川平在等着我们,他说,走啥哩?杨光给保安吩咐好着哩,是专门拦你们哩,怕你们手续不全偷着走。杨光让我陪着你们,说一个庄里人好说话,说人虽是廖忠引着来的,要放你们走,他杨光完全能做得了主。常青问,廖忠在阿达哩?当真要廖忠喘话哩。川平说在石河子哩。常青说,你把地址给我说了,我叫廖忠去。川平说,石河子大得害怕,你去根本寻不着。常青急切地说,我身上有五十块钱,你拿上叫廖忠去。我知道去石河子一个来回三十块钱都绰绰有余。川平磨蹭着不去,更加证实了我的猜测:症结不在廖忠在不在,在于我们是否慷慨解囊。我也希望廖忠能来,至少给他说几句让他值得深深思索的话让他感到后怕而让价放行,或者大骂一通出出心中恶气。川平不说廖忠的地址,急得常青时而转圈,时而蹴下叹气抽烟,时而对着躲闪的川平板着脸孔,如一头困兽。   我想到了玉莲,想到女人的关系就是一张通行证。叫出常青,我低声说,寻玉莲走,玉莲在这里混得熟,玉莲的话起作用哩。常青对我的建议表示赞许,只是鼻子里直出粗气,是被同庄的川平激怒了。我说,气啥哩?人家穿的是连裆裤,你看不出来?   进去我给川平说,你把杨光叫着来,就说我们的钱凑够了。我们把玉莲还忘了。锉儿的病你晓得,这一段时间劲大得很,锉儿让玉莲无论如何都要回去哩。我们还得寻玉莲去。   川平帮着终于在一个老人跟前探到了玉莲今早去的棉田的大致方向,给我们指了路径,走了。我们啃着户主早起多留的馒头,一路打问着找寻,常青一路大骂着断子绝孙的柳川平。找到玉莲时,太阳毒辣辣地照着。常青夸张性地说了她家里的危难,玉莲当即留下了不能止住的两行热泪。   玉莲在农户家里收拾了行李,川平和杨光还没有来,我们实施了第二次偷逃计划。等待我们的还是那三个保安,其中一个的蛮横话语让我心冷:你们五个不能走!刘玉莲更不能走!玉莲的泪水和苦苦哀求都无济于事。这回不仅是买路还得折兵。我脑子里闪过电视里剪径人物的形象。调过在我肘上一个轻碰,轻声说,这个就是经常寻玉莲的那个。我心里噢了一声,气得直想找块砖头拍自己的脑门:适得其反了!   午饭过后,玉莲洒泪向常青嘱咐了要给家人嘱咐的话,让锉儿无论如何都要坚持住,等她回来。然后挥泪与我们作别,毅然加入继续摘花的行列。我心里百感交集。   我们不主动交出一千元,杨光躲着不与我们闪面,只派川平跟着我们。在庄外的一个井边空阔处,我说,川平,说有一千元,是我哄你哩。我不该哄你。可你想,咱农民人,哪里来的多余钱哩?来时算了又算,一百元的长头都没有拿。我急着哩。常青回去还要掰玉米,摘苹果装箱,我还有学校的一头子事哩。这一千元,我写个借条,你做个担保,回来时用你的钱作抵押,回去了我们给你给。你看行不?   川平不表态,常青急得直下话。我说,常青是你庄里人,我是你庄里的外甥,这点面子都不给?川平说,这不是面子不面子的事情。至于到底属那一类事情,他不能明说,我也没笨到猜不出的地步。我说,上来的车费连里已经报销,廖忠还得了六百元的奖金,这是谁也知道的事情。我们三人的拾花钱连里不可能贪污,要顶支车费也是绰绰有余的。   可能是我的话把事情揭到了明处,使得川平跟随我们的局面变成了我们追撵一味躲逃的川平。我说,川平,你哥和我是初中三年的同学,你哥还信不过我?川平不作声,气得常青狠狠地回了一句:亏你还是一个庄里人!我说,川平,回去了他们不给钱,我以一个人民教师的人格担保,我一个人掏!川平说,这话可是你说的,我可没逼你。我心里狠狠诅咒:为了份外之财连心都黑了,你没逼我?你不姓柳,我舅姓陈,我操你八辈祖宗!今日我走了,明日你到阎王爷那里领一千元吧。   连部大院里来了电视台的人和一些领导,摄像机和几架照相机对着几拖拉机棉花和一些讲话的人一通猛摄。说是视察受灾情况。要是母亲和常青的女人、调过三人不在农户家里歇缓磨蹭,赶上这个场合,哭哭啼啼一通大闹,看他连部如何收场?只恨她们没赶上。多好的机会啊!   我写了欠条,条子留给了川平。志学也跟着,杨光从三家农户要来了签了字的拾花记录单。我说,川平,结帐时你把三个人的工钱领上,回去了咱们再清帐。几个人都没有言传。杨光揣着三张记录单去了棉田。   我们终于舒了一口气,走到路口被三个保安第三次挡住。一波不知几折了!幸好杨光骑着摩托车去了不久就转回来,给保安打了招呼才得以放行。让过保安,头也不敢回,我低声吩咐大家快走。一通碎步急行,心儿咚咚跳着回头望去,不见保安,唯恐他们抄近路又在前面阻拦,叮咛大家一边大步快走一边四处张望。母亲年高,毕竟是惯于劳作之人,居然能跟上将近半小时的急行军。累得难以再走,只好坐地一阵歇息。   在丁字路口坐上从克拉玛依过来的中巴车,日高三竿。转头而望,西天金黄一片,霞光万道。我的心儿踏上了回归之路。   到了奎屯车站,天色已暗,司机热心地领我去买乌市的车票。候车室里杂乱喧闹。司机拿着票钱转眼不见了,慌得我差点喊娘,急切往售票窗口找去。我没认准司机,只听一人和女售票员讨价还价。可能是他有忙事,说话都像有人赶着。他说,两元就两元,五张票。我断定他就是那个司机。待他从窗口接到车票,我在他臂上一碰,他把票转手给我,手里好像捏着一张十元的钱,急急地走了。我担心车票过期或者有假,把车票伸进已无人买票的窗口,说,请看一下,这几张票是几点的车。得了明确答复,我才踏实了许多。   出去在一个私人小摊上拨通了电话,申报了姓名,让主人给王秀娟捎个话,让王秀娟给我家捎个话,就说人已经领上了,让家人别惦念。只几句话,可能一分钟左右的时间,竟然收了近十元的话费。   夜里十一点才能发车,只好坐着干等。我叮嘱大家,必须少言寡语,必须低眉顺眼,尽量坐在空处不要与闲人搭腔靠近,必须装作一副乞相尽量不引人注意。就这样,还是好几次有三四个游手好闲的少年站在我的身后盯看我的对面。我看着二位随行年轻女眷的神情举动,还算符合要求,只是她们对潜在的危险毫无觉察,我的心里堵得一次比一次慌,惟恐在这样一个是非之地是非时辰,遇到一帮如电视里一样的流氓地痞。常青的女人脱去外套准备加换毛衣,我担心要是有人看到其隆起的胸部顿起非分邪念,慌得一踹脚边的常青的脚,低低沉沉地命令:让你的女人乖乖儿地坐着!常青一做手势,女人一吐舌头,慌忙抓起腿上的外衣穿上系好纽扣。   一个中年男子进来,以为我们刚挪了地方暂无活做,便说,我家还有几亩棉花没摘,你们去不去?从其长相和口音判断,他是我们相距不远的老乡。我想知道这儿的拾花工价,顺口问道:多价?他说,人家都是四毛,我家的棉花受了点儿雪灾不好摘,我叫你们是五毛,三两天就干完了。我的婉言谢绝使他很是失望。我还疑心他借机别有用心呢。   或许是我惊惊乍乍庸人自扰,直觉两个小时的等待长于三年五载。幸好车站派了一人加班,才使一百多人拥挤着都坐上了去乌鲁木齐的班车。好多人拿着票找不到座位,得到站长的答复之后气得在背后破口大骂。   马达终于响起,车子一头撞进暗夜,我才吁了一口长气,感觉着已经离家门没有几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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