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抒情散文

[原创] 乡镇

2020-12-05抒情散文南岸
乡 镇乡中学乡中学是一个乡镇的焦点,每个乡镇中都有这么一个不可或缺的组成细胞。它是乡镇和村庄的一个紧密连接,是和每一个家庭生活紧密连接的纽带。而关于乡中学教育成绩的好坏,校长的绯闻,老师们之间的段段爱情故事,则是学生们或者镇上人们的谈论的永
 乡 镇
            
   乡中学   乡中学是一个乡镇的焦点,每个乡镇中都有这么一个不可或缺的组成细胞。它是乡镇和村庄的一个紧密连接,是和每一个家庭生活紧密连接的纽带。而关于乡中学教育成绩的好坏,校长的绯闻,老师们之间的段段爱情故事,则是学生们或者镇上人们的谈论的永久的话题,那是一个充满秘密的崭新世界。我的整个少年时代,就是在这样的一个普通的乡镇中学度过的。
  大路口乡中学。这是个很奇怪的名字,大路口是个乡镇的名字,与它相对的是一个叫小路口的乡镇,我不知道这个名字的由来,我觉得它很奇怪。上个世纪的九十年代的最初几年,我就是在大路口乡中学度过的。破旧的大门,挂在树上的铁铃,平房教室,伙房,井台,不规则的池塘,光秃秃的操场,主席台,双杠和单杠……我看见中国每个乡中学都要具备的元素,而我,一个面目黝黑的农家少年,就在九十年代的时光里逡巡在整个校园中,那是我十一岁的年纪离开田野所生活过的第一个单位。我想说的是几则陈年往事。
  也许每一个乡中学的校长都会有绯闻,我来到中学后听说的第一件事竟然是关于校长的绯闻。传说是一个英语老师,当然长得美丽,夏天的时候爱穿紫色的连衣裙,有人说的有鼻子有眼,某一天,一个老师去校长家找校长汇报工作,就在推开校长家客厅门的时候,看到了沙发上的赤裸的男女(我想,那个校长怎么这么大意,忘了关上大门?);有一次,我的一个同学(他在乡镇街上开旅馆)在家里的旅馆里看到了校长和这个美丽的英语老师……我们的校长已经五十多岁了,那时侯英语老师才二十多岁,我们怎么也无法想象他们两个在一起的情景。这个老师是我们学校的校花,于是,好长时间,我们都在打探关于这个女老师的消息和踪迹,有一次,张永指着一个女人的背影告诉我,看,这个就是那个破鞋。破鞋。--这个词让我很懵懂。我以前在村庄曾经听说过这样一个不怀好意的词语,可是我不理解为什么大人要用这么一个词语,它确切地要表达一个什么意思呢?我上初三的时候,美丽的英语老师开始成了我们班的英语教师,那时侯,她刚刚结婚,对象是一个才毕业的地理老师。第一堂课,我们都被她的美貌和流利的英语震惊了,我们都在想,不可能,不可能,怎么可能呢?我有一段时间甚至陷入到我们英语老师美丽的旋涡中了,我疯狂地暗恋着她,她美得像一个电影演员。我开始写日记,甚至在黑夜里开始学会了自慰和无边的想象。我想,如果我是那个老校长,我也会爱上她的;不管一切地喜欢上她。后来,我听说校长的老婆上吊死了,具体原因不详,那时候校长已经退休,美丽的英语老师已经有了一个几岁的孩子,可是,她不久(在校长老婆吊死不久)就离婚了。校长和她都成了单身,我不知道是什么魅力让她对老校长这么多年还念念不忘,难道真是一份难得的爱情?我不知道,但我宁可相信。
  我那时候开始学会了喜欢女孩子。初二的时候,我开始喜欢一个叫刘海燕的女孩子。那一年我十二岁。我不敢和她说话,只是偷偷地看她,有时候,她在我身边走过,我紧张得要命,我害怕她突然和我说一句话。我盼望,又害怕。一个夏天,教室里只有我们二人,她突然过来问我一道数学题,我坐在那里浑身不自在,她的呼吸很热,有几次呼吸扑到了我的脸上,我头上出了很多汗,我结结巴巴也没有把那个题目讲清楚,幸亏后来刘长江进来了,她才离开了,我也逃也似的跑出了教室。我现在还能感觉到我的脸通红通红的,我至今不知道刘海燕是故意的还是无意的接近了那一次,但是每次回想起来,这个细节都会让我心跳加快,幸福得眩晕。直到有一天,刘长江告诉我,他摸了刘海燕的奶子(刘长江也喜欢她,他说,他故意和她擦身而过才得以得手),我突然难过得想哭,我的眼泪在眼眶里打转(我那时侯不敢对别人说我喜欢刘海燕的秘密),我受到了严重的伤害,我无法接受,我觉得她应该是纯洁无暇的,容不得任何人的玷污,刘长江怎么能耍流氓呢?我恨死刘长江了!
  每一个乡中学都有这样的故事吧?关于老师们的绯闻,关于羞涩男孩的暗恋,当然还有其他,比如,我们有一天中午偷听到了新婚老师房事,教语文的文雅的女老师在床上原来这么疯狂!比如,团委书记和女干部,老师和漂亮的女学生……真个阴雨潮湿的三年初中,我听到了太多的暧昧故事,我不知道其他中学的校园里是不是也会是这个样子,而我的青春期教育也正是从那个乡中学开始的,那三年里,我的喉结突出出来,胳膊上长了圆圆的肌肉,下体的毛发开始变黑,并且在黑夜里学会了遗精和想入非非。
  那是我开始接触这个纷杂世界的年纪,我的饭量和身高一天天疯长,我在自己家里带饭到学校只能吃到半个星期,那时侯的夜晚自习之后,我们都要到主任的老婆所开的饭馆喝面条或买方便面吃,那时侯方便面的美味至今萦绕在舌边,让我口舌生津;后来的时候,学校门口开了一个饭馆,是英俊的保卫科长开的(我们听说他曾经是黑社会),他的老婆和年迈的父母,还有一个白白胖胖的漂亮的妹妹在那里帮忙(我们曾多次调戏过这个女孩子,她漂亮的酒窝让我们着迷),于是,我们经常去吃饭。直到有一天,保卫科长和他的老婆突然神秘失踪,我们都感到了害怕和恐惧----突然就失踪了,公安局的车来来走走好几天的时间,我们再也不敢出去吃饭了;后来,听说有人在几十里远的一个失火的柴垛里找到了保卫科长的金牙和烧焦的头颅---这大概是我在乡中学时经历的最为恐怖的一件事了。   镇政府   我八九岁年纪时,在小路口镇政府大院里住过一段日子,这让我得以了解了些乡镇大院的事情。那时候我的二姨夫从部队转业到小路口镇上,住在镇政府大门口传达室,我的二姨夫老艾同志吃了国粮,成了政府大院的人。他的工作是每天按时播放广播。
  八十年代的中国乡镇,电视机还没有普及,人们就靠每日的广播来了解国家大事,听评书《岳飞传》《白眉大侠》……或者歌曲和相声,我姨夫的工作就显得很是重要了。暑假的时候,我住在他家里,我就像一个跟屁虫一样跟在我姨夫的屁股后面,每天在整个大院里逛荡,传达室,办公室,伙房,派出所……我就是在那个空荡荡的办公室里认识了一台老式打印机的。那是一个由无数个汉字组成的铁板机器,人的双手按在上面,发出啪嗒啪嗒的声音,很快就印出一张张带有油墨的纸张;而在派出所的办公室里,我从刘伯伯那里认识了对讲机,那个那边说话这边就能听清的机器,让我唏嘘良久;还有警服和大盖帽,早晨跑操的队伍,摇把式电话机……这些我都是第一次见到,我仿佛到了一个完全陌生的世界。
  傍晚的时候,那个乡镇会准时停电。我的二姨夫还有一个差事,那就是和我打着手电到传达室后面的两间黑呼隆冬的平房里,去发动那台破柴油机,那是补充发电的工具。每次,我都很害怕,那里很黑,可是我的二姨夫总是让我帮他去打手电,现在想来,那里面阴森森的,的确有些怕人。
  政府院子不大,几个挂着牌子的办公室,几排红砖青瓦的瓦房伫立在上个世纪八十年代的普通乡镇里,我像一个进了动物圆的乡村孩子一样对一切都充满了好奇。我看到许许多多的夹着公文包的人每天在里面进进出出,有男的也有女的,还有戴着眼镜的,烫着头发的,还有一辆吉普车,每次进来一按喇叭,我二姨夫就慌忙过去把大门敞开,有一次,我就靠近了那辆吉普车,这个绿房子一样到处乱跑的车子让我惊喜不已。
  老李师傅是我二姨夫的老乡,老李是伙房里的伙夫。有几次,我二姨不在家,没人做饭,我二姨夫就带着我去伙房里吃饭。我牵着我姨夫的衣襟,手里端着一个搪瓷杯子,老李就会过来摸我的头,老李说,小孩子叫什么名字?我小声地告诉他,老李就笑起来,说,叔叔给你盛肉吃。老李总是给我们的碗里多盛肉,我觉得老李真是一个好人。甚至有一次,老李端着一盆子绿豆汤说,我给咱冻冰糕吃。我睁大了眼睛,我不相信老李旁边的那个柜子能够真的变出冰糕来。可是,半晌的时候,我看见老李到传达室里来喊我,原来他真的弄出一大块冰冻的绿豆雪糕来了。从那我就知道了那个冰冷的柜子叫冰柜。可是,后来有一年的暑假,我的老李叔叔却死了。他躺在冰柜里,他把自己冻成了一个大冰人。那天中午午休的时候,一个农村妇女模样的人哭喊着到镇政府来闹,我听二姨说那是老李的老婆。我隐约知道那个妇女在破口大骂一个叫香香的女子,她嘴里喊着破鞋,破鞋。老李跳将上去,啪地一巴掌扇在老婆脸上,他老婆马上躺到地上打起滚来。这时候,他老婆带来的几个男的围上去就把老李打了个头破血流。这时候,我看见一个披头散发的女子从老李的宿舍里跑了出去,我听见有人说,那就是门口饭店里的服务员香香。后来的一天,老李就自杀了。喝药死的。我姨夫说老李是一个要脸的人,我二姨叹息着说,可惜了,可惜了,要脸也不能死啊。老李死后,老李老家的人不愿意,就把老李盛在了曾经冻过雪糕的冰柜里,好长时间才拉出去埋了。我不知道那个冰柜最后还用没用?
  派出所刘伯伯穿警服,戴着大盖帽,很是威武。他不爱笑,我见到他就总是有些害怕。他的屁股后面挂着一把手枪,有一次,我看见我姨夫拿过他的枪在手上把玩了一阵子。我姨夫喜欢枪,他在部队打仗的时候是打死过人的,我姨夫说,他用的枪是盒子枪,很重的。这时候,我总是吓得一声不吭,我看着刘伯伯和二姨夫的眼睛,他们看上去严肃极了。果然,刘伯伯出事了。刘伯伯虽然不爱说话,可是他爱喝酒,有一次和别人喝酒,结果话不投机,两个人掀了桌子,刘伯伯掏出枪来就是一枪。但是,这一枪没有打中要害,只打在了那人的后腿上,我姨夫说,幸亏是打偏了,否则,否则……刘伯伯被警车带走了。这件事我没有亲眼所见,听说是发生在晚上,第二天的时候,我起床后,刘伯伯已经被带走了。刘伯伯被判了六年。当然,出来的刘伯伯已经不是警察了,枪当然早就没收了。
  我在小路口镇上待过的那几个夏天,许多故事就这样意外地发生着,像那个夏天里潮湿的闷热的天气一样,我就是在这样的环境里度过了童年中的某一段时光,那是我对一个乡镇政府大院的懵懂认识,时至今天,我与乡镇政府的正面接触也就是那些时光,但是,每次回想起来,我眼前总浮现这些断续的情景,就好像一个个发生在电影里的故事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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