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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创] 大伯的烦恼

2020-12-04叙事散文茌山石
想起前段时间大伯生病的事我就颇有感慨,感慨的不是大伯死而复生,而是大伯简直是在预演了一次临终安排,并为之引发了一些不该发生的事情。大伯有三个孩子,两男一女。大女儿本是农家女,因嫁了县城里的工人,只好随夫进城,靠摆地摊卖点日用鞋袜度日,丈夫的
  想起前段时间大伯生病的事我就颇有感慨,感慨的不是大伯死而复生,而是大伯简直是在预演了一次临终安排,并为之引发了一些不该发生的事情。   大伯有三个孩子,两男一女。大女儿本是农家女,因嫁了县城里的工人,只好随夫进城,靠摆地摊卖点日用鞋袜度日,丈夫的工厂不景气,两个孩子都还上着学,日子过得也够紧巴的。大儿子在乡下种地,生第二个孩子时,孩子活了,大人的命却没保住,十几年过去了,大儿子却再也没有娶到媳妇。只有二儿子有出息,靠考学留在了县城上班,并早已成为单位的中层干部,且和爱人在同一个单位,工作稳定,待遇不菲,是姊妹三人中日子过得最好的一家。   说起我大伯,他在我心目中可是全族里最不一般的人。大伯在农活上是站耙扶犁扬场堆垛的好把式,这是村上人公认的,农家活没有他不懂的,没有他不会的,他侍弄的庄稼就像打扮入时的俊男靓女,让路过的人啧啧称奇,自叹不如。记得在我小的时候,由于我父亲在外工作,家中的农活常是大伯来帮忙,我跟他学了不少农家本领。   其实大伯的能耐并非单单表现在种地上,他还是远近闻名的牛经纪,周围四里八乡的集市没有他不去的,他就是靠着做经纪从中挣点“说和费”。大伯曾自信地给我讲他做经纪的经验:“做经纪的关键是眼、手、耳,其次才是掌握火口讨价还价。‘眼’要看牛的外形和牙口,也要看卖方和买方是不是行家,不说别的,外行人拿鞭子用手攥着,内行人是用右手中指提着。‘手’要能熟练检查牛的各个部位,一摸一扳,搭手就能了如指掌知其全部,最重要的是会用手语拉价。‘耳’是用来听牛的叫声判断牛的年纪,了解好不好使活,也是听周围人说话,以便分辨谁是内行谁是外行。”我小的时候,觉得精明的大伯比诸葛亮还神。   这么有本事的人,不成想晚年的光景却并未好起来。大儿子死了媳妇就像塌了半个天,大伯一门心思地帮也帮不过来。大女儿那里也不省心,都快半百的人了,竟吵着闹着要离婚,这事折腾了四五年才算把事又压下。最让大伯难过的是我伯母,前几年得脑溢血突然离世,大伯成了风雨中的浮萍,独自守在低矮的老屋里,像伤了翅膀的鹰,再也无力飞翔。   好在大伯的二儿子——我二哥一家还让大伯有些安慰,特别是我二嫂,做事细心周全,利索果断,虽说她是城里人,但大伯家的事,族里的事,简直全靠她一人张罗了,在大家心目中的口碑没得说,就连我二哥也是以我二嫂为全家的主心骨。大伯有事就爱和我二嫂商量,他觉得这个儿媳通情达理,能安排好处理好全家的事,就连我那大姐闹离婚的事最终也是二嫂给摆平的。   对大伯与大伯家更多的事情,我不可能知道得更详细了。我和大伯家我二哥一样,早年就进城工作并居住了,除了隔几个月回老家匆匆看望大伯一趟,平日极少见面。但我却一直认定打年轻就会过日子的大伯必会存有不少钱,他只是舍不得花而已,我分明还记得他当年去省城济南贩卖家具,以及逢秋后走村串户捣鼓棉花的事,他怎会不存下钱呢!   一个多月前,有日傍晚突然接到我母亲打来的电话,让我马上去县医院一趟,说我大伯不行了。我和妻子匆匆赶到时,躺在病床上的大伯正挂着吊瓶、输着氧,他双眼紧闭,脸色暗黑,床边围满了大伯家的子女和从老家赶来的族里人。二嫂见我们去了,她抱着我妻子就落开了泪。原来大伯的肺心病又犯了,这次好像还特别严重,听医生说我大伯的肾功能也衰竭了,看来大伯难逃这一关了。我二哥已给老家打了电话,让族里人收拾了老家的院子,准备搭灵棚,送老的衣服也买来了。   望着大伯瘦削苍黑的脸,我的心里好不是滋味,我印象中的大伯像放电影一样,由近及远,由远及近,时而清晰,时而模糊。崇拜、爱戴、惋惜、心痛,所有在那种场合该有的情感,都以最迅疾最集中的态势汇涌而来。一时觉得人的一生竟是这样的漫长,要历经多少艰难坎坷啊!而一时又觉得人的一生竟又是这般短暂,还有好多事没做完的大伯,怎么说走就走呢?!   后来的事说来蹊跷,简直连我自己也不相信会是真的。曾研习过中医和气功的我,咨询了大夫晓知大伯的病的确已病入膏肓,但又问过二嫂等人这次大伯得病的前后症状,我却觉得并不像大夫说的那样人之将死,而只是因为吃东西太多导致胀气压迫了心肺才致使昏迷,也许过几个时辰,病会见轻的,起码没有生命危险。果不其然,没出两个时辰,我的想法当真应验了。及至第二天氧气也不用输了,直至痊愈出院。   按说大伯“死而复生”是值得庆幸的事,可大伯出院后不久,一件让大伯颇为伤心后悔的事,却让他说出了还不如当初死去的话。原来大伯在医院里还没有完全昏迷时,他可能预感到了什么,从内衣兜里拿出用小手绢包着的1000元钱递给二嫂,他用尽全身的力气告诉二嫂把400元钱给她大哥家的两个孩子,再把那600元给她大姐。谁知如此以来,把个平日给大伯看病一直是只靠二哥一家出钱的二嫂,心全伤透了。她并不在乎大伯存了多少钱,虽然大家都认为大伯一定存有不少钱,她只是觉得大伯的心里根本没有想到她们家一点点,好像老人的事就该她们一家承担似的,她和老二也不是神仙,居家过日子,谁家没有这样那样的难处啊!可大伯的“临终安排”,有意无意就在二嫂的心灵上留下了一道深深的裂痕,让二嫂这一向透脱的人也想不开了,时不时的就想发泄出来。听我妻子讲,那晚二嫂见她流泪的原因,一半是心痛,一半就是为这事伤心。   一个多月了,大伯和二嫂的隔阂就这样僵持着,虽然二嫂把那1000元钱又给了大伯,虽然大伯执意让二嫂把那钱拿回去权当补偿住院的花费。不知大伯要后悔到哪一天,因为属于他的日子实在不多了。不知二嫂什么时候才能原谅大伯,莫非真要等到他咽气的那一天?   其实大伯的心里能不装着每一个亲生骨肉吗?只不过二哥一家在大伯的心目中比任何一家更让他放心些,老人的心是不能把事掰开来理解的。我已说不清精明一生的大伯是不是真的做了一件糊涂事,也说不清一向通情理的二嫂就理当该怪怨我大伯的“偏心”。其实人世间的许多事都也是说也说不清楚的,而且即便说清了又能怎么样呢?人生就像一把牌,摸到什么牌是天意,牌技是能力,而再精明的人也有出错牌的时候,所以最后的胜败就充满变数,这也是我想安慰大伯的最不想说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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