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 人力车夫

　　 　　每天上下班都经过新华路，这里是天水市城北的一个人力架子车出租集散地。 　　清晨，带着小女儿去上幼儿园，就有一些人力车夫早早地待在人行林荫道上，架子车一字儿排开。这种车子在其他城市不多见，车厢较大，以便增加载重，有的甚至能够装接近1吨的货物，车辕较长，是为了更好的省力和操控。 　　没有顾主的时候，他们往往聚在一起抽烟，聊天，说一些农耕上的事，偶有兴致，还会说一些荤腥的话，声音很大，无所顾及，常常引来路人侧目。路过的都市时髦女性也会成为拉扯他们视线的风筝和嘴边谈论的话题。一有摩托车或出租车减速靠边，他们马上停下谈论，以百米冲刺的速度聚拢过来，询问要人吗？要人吗？有顾主说要一个或两个，我跟你去，什么货？在哪儿？多少钱？我跟你去，我跟你去，挤在前面的好像发言的机会多一些。经过一番讨价还价后，顾主用挑奴隶的标准挑中他们中最壮实的说，你，还有你，跟我走。这是确诊的主顾，更多时候碰到的则是疑似。还没有等他们聚拢来，就遭到呵斥，干什么？干什么？抢人吗？这是典型的、确诊的都市患者，但对人力车夫来说只是疑似。他们一哄而散，准备下一轮的竞争。 　　下班回家经过哪儿，有的看起来生意不错，拉了几趟乏了，和衣躺在自己心爱的架子车上，拉下草帽扣住脸，迷糊了起来。反正中午了，叫人力车的也少了，今天生意不错，迷糊一会儿再去吃一碗牛肉面，也算善待一下自己。有的满脸无奈，看来今天运气不佳，他们大多是一些年老体弱者，弱肉强食的丛林原则在这里也普遍适用。时间已是中午，人总得活着，他们就从架子车下边黑乎乎的尼龙袋子里掏出干馍和水，那是早晨从家里带来的，馍装在塑料袋中，水盛在别人喝过纯净水留下的空瓶子里。生活的艰辛和亲人的温暖就着都市的喧嚣与污染吞咽下去，再用淡淡的水去稀释…… 　　他们大多是来自附近县区的农民，由于这样那样的原因不能出远门打工挣钱，有的是家里有病人需要照顾，有的是孩子出去了，农活没人侍弄。农闲了，出来拉架子车挣点零用钱，补贴家用。 　　我很熟悉他们，他们是我的父老兄弟。我熟悉他们高谈阔论，我熟悉他们当街吐痰，我熟悉他们在城市的墙角撒尿，我熟悉他们为了一元钱争得面红耳赤，我熟悉他们被城市人冷嘲热讽，我更熟悉他们揽活、干活的不易。城市里零散的、最脏最累别人不愿意干的力气活几乎都是他们的，负重成百上千斤，身体和马路平行，汗水和泪水混流。运到地方，给顾主卸下货物，还要背负肩扛，弯腰低头，转弯抹角地搬到楼上，不管楼层有多高，楼道有多窄，宁愿蹭破自己的肉皮不愿也不敢碰坏货物，因为他赔不起，就是这样有时还是会遭到一顿无端呵斥和抢白，遇到刁蛮的顾主或恶劣的天气，他们会哆嗦成风雨中的树叶。最后得到的佣金一般不会超过等距离出租车车费。 　　如果我没有被他们供给哺育，寒窗十几载辛苦起一经，成为所谓的城里人，那么我就是他们中的一员。和他们一起高谈阔论，一起…… 　　他们是我的父老兄弟，我的脉管里流淌着他们的血液。 　　他们透支自己的身体托起全家明天的希望，用自己的一生诠释着生命的卑微与高贵。 　　我花费着他们挣来的钱，学到了一些知识，从而知道城市的出现有几千年的历史，而人类的出现最短也有几百万年。这几百万年前的几百万年，该是从猿猴进化到人的过程，我想可以把一只猿猴的尾巴变短直至消失，犹如今天的城市与农村。 　　女儿出生在城市，生长在城市，说着标准的普通话，在她的身上看不出一点农村的痕迹，每天高高兴兴地从新华路经过，她会知道他的父亲和这些人力车夫的源源吗？这些我能够对我的女儿讲吗？她会懂吗？！ 　　　　　　　　　　二○○六年六月十日
　　　　　　　　　　　　上午于家中
　　　　　　　　　　　　　魏喜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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