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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创] 宿命的呻吟

2020-11-28叙事散文心事成荷
宿命的呻吟二零零六年十月二十九日这一天,突来的刺骨的冷风卷着刀子一样的利雪封锁了眼前的世界,今天是奶奶十三周年的忌日。岁月流转已经没有人提起,莫说摆祭献羊就连坟头除了荒芜的草还是大片的凄凉。也许谁都在试图忘记,试图把十三年前今天的记忆格式化
     宿命的呻吟    二零零六年十月二十九日这一天,突来的刺骨的冷风卷着刀子一样的利雪封锁了眼前的世界,今天是奶奶十三周年的忌日。岁月流转已经没有人提起,莫说摆祭献羊就连坟头除了荒芜的草还是大片的凄凉。也许谁都在试图忘记,试图把十三年前今天的记忆格式化,其实都是明白的忽略毕竟对谁都是一场恶梦。十三年前的今天,胖胖的太阳暖暖的懒懒的悬在半空,贪谁的少年揉着朦胧的睡眼走出门来,斜着眼睛习惯的看着厨房的方向。一声尖锐的世界末日似的恐怖的叫喊打碎了村庄的宁静。高高的门楼上悬着一根红色的腰带,头颅挂在腰带上白发零乱的飘着,孩子似的弱小的身体佝偻着向前。一声叫喊彻底揉碎了父辈们孝子的形象;一声叫喊把奶奶的死亡赤裸裸的暴露在光天华日之下;一声叫喊我成了陈氏家族的千古罪人。但我不知道一个十二岁的孩子在那个时候除了惊叫还能做些什么?我一直想如果时光到流到十三年前的今天,我是否有勇气把奶奶从裤腰带上解下来放在温热的炕上,销毁她的作案工具,然后告诉她的儿子们?回答依然是否定的。也许奶奶怕吓着我给我留了一个背影和满头的白发,从此我的世界下雪了。那一声叫喊给我的身上压了一座大山,也许我就是从那个时候开始老的。一根红色的裤腰带已经把我的灵魂带到生命的彼岸---死亡,我的心已经华发早生。风还在嘶叫,雪还在叫嚣,寒冷依旧铺天盖地。我尽量关掩门和窗户,让室内的温度保持到最高,我想总有过路的寒冷的心会扣响我的门取点暖。也好,如果你来了我给你沏一杯茶,再把时钟拨到几十年前的今天,穿过旧时的风雨陪我走一遭去看一个女人。不过你要记得时光有一个洞口,用你隔世的眼光去走进去穿越!   我要你看的一个女人是我的奶奶,三岁丧母六岁丧父七岁以童养媳的身份走进陈氏家族。15岁与我的爷爷圆房,十六岁生下我的伯父。我一直无法串联这段岁月,就像一张劣质的CD碟片,大段的空白之后“唰”的进入故事的高潮部分,空白的惊心动魄。但我一直似一个导演幻想弥补这段空白:爷爷是村上的秀才,准是一个有情趣的男孩子。与奶奶嬉耍打闹,在她乌黑的发间俏皮的插上初开的菊花对着稚嫩的美丽的面孔轻吟:“妾发初覆额,折花门前菊。郎骑竹马来,绕床弄青梅。”豆蔻的年华,奶奶一定是巧笑盼兮在爷爷的口袋里塞一个荷包或一双绣着鸳鸯戏水的鞋垫,掩面欢快的离去。谁说过现实和生活是残酷的?最终还是奶奶的叹息、呻吟、眼泪把我捏造的美丽炸的一地碎片。父亲过继给了爷爷的弟弟,听现在的奶奶说:“你大奶奶年轻的时候是村里最俊的,辫子的末梢总喜欢辫进几根红头绳。生下你伯父在你伯父睡着后一个人在院子里踢鸡毛毽子。八岁的时候就开始做饭了,灶台很高,踩着太爷给钉的木头凳子。刚开始不会和面也不敢问太奶,一个人在厨房里偷着哭,中午开饭的时候吓的躲进粮食囤子里。”一切的美丽故事被颠覆以后,我想起了一首古老的歌谣:“童养媳,苦难讲对着月亮哭断肠-----”十六岁以后五个儿子两个女子相继出生。父亲说也许是自小寄人篱下的艰辛或过早承担母亲角色的原因,奶奶对儿女很冷淡,父亲似乎找不到被亲昵或抱过的感觉。奶奶三十岁的时候开始卧病在床,也在那个时候与爷爷的夫妻情分彻底决裂,曾经有过的恩爱“嘎”的画上句号,从此水火不容。二十年后,我的记忆与岁月可以接轨了。记忆里奶奶是一直以桥的姿势跪着,破旧的、腐朽的,似乎随时都会轰然沦陷。屋子里氤氲的空气让人窒息,呻吟一声接着一声冗长的疼痛的有节奏的,听着感觉疼痛似乎蔓延到了自己的身上。“久病床前无孝子”我相信这话。除了端茶送饭我们是轻易不进去的,奶奶暴戾的脾气让我害怕。她也喜欢安静,喜欢一个呻吟给自己听。她与爷爷背对着背,仇人似的生活在一个屋檐下冷漠无语。不睡在一个炕上,即使逢年过节腾一个炕给亲戚,他们睡在一个炕上也是一个朝前一个朝后。我从来没有见过他们彼此的微笑哪怕是虚伪的装面子的,也没有。相互用最狠毒的语言咒骂,诅咒着天打雷劈。谁也不明白因为什么他们解下如此深厚的仇怨,如果语言可以杀死人,那么他们已经在彼此的咒骂中粉身碎骨的死过无数次了。最后的一次争吵是在爷爷下世的前一个月,我记得爷爷努力要翻起身,用指头指着奶奶怒骂:“死了,也决不会和你埋在一个坟里,下辈子投胎为牲口也不和你栓在一个槽里吃草。”爷爷揭近全力的咆哮,眼睛红的似乎要流出血来,胡子失去节奏的颤抖。我的父辈们的表情写着习惯的默然,我却是触耳惊心。几年后爷爷的话一语成谶,奶奶用非正常的方式结束生命断然不能进入陈氏的祖坟,死了终是一个在西一个在东。   爷爷在世的时候尽管互相的仇恨,但还是病中的奶奶的护身符,无形的维护她的安稳。爷爷死后,奶奶的命运开始风雨飘摇,这一切是奶奶始料不及的。爷爷孝满一百天以后,一直和爷爷奶奶住的五叔携妻带女去了新疆,把奶奶这个沉重的包袱扔个伯父、三叔和四叔。我一直觉得爷爷奶奶的恩怨的因子潜移默化的传给了他们的儿女,他们的血液一直是冰冷的,那些灰暗的往事不说也罢!在吵闹之后,在奶奶的遗物被瓜分以后得出决定奶奶收拾东西到儿子家轮流去住。这时,奶奶开始依恋跪了几十年的炕,走的时候这里摸摸,那里看看。轮流了几次之后,奶奶开始怀念爷爷的好,从年轻的时候一直回忆倾诉,爷爷曾递给她的一杯水,为她做的荷包蛋都突然好的刻骨铭心。奶奶的眼里似乎满是泥沙,眼泪都是浑浊的。奶奶说:“我是一条不死的老狗,你爷爷如果在天有眼看在我为他生养儿女的份上,把我也叫走。”奶奶说:“你还小别对外人胡说,家丑不可外扬。”奶奶沉默的隐忍着,一切又轮回到几十年前当童养媳的年月。四叔家在城里在农村上班,四婶是一个漂亮的女人是奶奶一直引以为豪的漂亮儿媳妇。奶奶单独在一个卧室用单独的碗筷,四婶每次都是捏着鼻子从门缝里递进一碗饭给奶奶。奶奶说:“我闻着荷包蛋的味道真香,在她们母女出去以后我赶紧到厨房把剩下的汤喝了。我就盼着老四回来,六天咋那么长。那日子比蹲监狱还难,我真不想活了。我想在她们出去后,在浴盆里放些水淹死算了,可娃是工作人,不能给娃摸黑,娃活人的路还长呢!”四婶把奶奶送回老家,意思是奶奶不行了,总不能死在外面。奶奶后来说是四婶嘱咐她装成那样的。奶奶去了伯父家,大妈似乎有酝酿了一个世纪的怨恨,终于有了一个爆发的机会甚至把发泄扩大N倍。千年的针万年的线全扯出来了,刚嫁来奶奶如何的对她不好、生了孩子如何的没有伺候好她、如何如何的偏心,几乎没有错过一个细节。我佩服大妈的记忆,岁月沧桑了她的容颜却把她的记忆滋润的那样新鲜水分充足。大妈惟独不说伯父当医生的时候奶奶拿着鸡蛋去换安乃近的事情。大妈说:"你也有今天用我的时候?”在黑夜里睡在一个炕上,奶奶摸索着把头撞在挨着炕沿的木头箱子,掉下炕去没有死。天亮了,进去的邻居问奶奶头上的伤疤,奶奶说不小心摔到了。夸奖着儿子和媳妇的孝顺,感叹:"生的多了就是好啊!"周末父亲放学去看她,奶奶一直蜷缩在炕角不抬头也不说话。在大妈出去喂猪的时候奶奶抬起了头,父亲才看到奶奶额头的伤疤。奶奶哭着说:“我虽没有拉扯你,但我也生了你,你别管他们说啥,你把我拉到你屋里我就住一天。”那一夜我们都没有睡,奶奶说奶奶哭、父亲哭、母亲哭、我也哭,奶奶说尽了那些只有苍天才知道的事情。第二天是星期天,父亲和母亲装了些麦子去邻村粜了打算给奶奶看看哮喘。走到半路一向温顺的那匹马突然停下不走,用前踢刨的尘土飞杨,疯狂的嘶叫,父亲手里的鞭子落在它的身上也无动于衷。有人跑去给父亲报信说奶奶上吊了。她真的如同她说的那样在我们家只住了一晚。奶奶刚住了一晚就死在了我家而且是上了吊,我们成了放在冰箱里的鱼。父母默默的承受着一切,我也一样默默的把眼泪送进独里。奶奶说过:“家丑不可外扬”,我知道有些东西是要嚼碎带进地狱里的。大妈婶子们像摸像样的拉长腔调的声情并茂的哭泣,让我在那个时候就明白:人生原来是一场戏,演戏是每个人都具备的天分,眼泪是道具。几个月后村子里又掀起一阵风暴说奶奶的魂魄入窍在村里一个女人的身上。女人在院子里干活突然倒在地上,开始倾诉,声音是我奶奶的,说着我奶奶的带到地狱里的伤心。哭着,带着冗长的有节奏的呻吟。很多人去了我家,争先恐后的说,父亲哭了,号啕大哭!  时钟“滴答、滴答----”不停的前行,我上的第三炉香也已经燃尽。风停了,雪还在下,在时针和分针同时对准十二点的时候,我给我的文字画上了句号,连同我的奶奶悲剧的一生。我怆然的转过身去再点燃第四炉香,“咣啷”玻璃杯掉在地下摔碎了,在寂静的夜里破裂声是那么的巨大。一本书轻轻的合上了,一扇门“吱呀”一声关闭了。我问你,有谁听见宿命的呻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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