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抒情散文

[原创] 碎片,或者一种不可能性(一)

2020-11-28抒情散文何也
【池塘。河流】孩童时代,我们不知道我们对树木、花草、流水、飞鸟的爱也叫做爱。到了上学堂的年龄,我记得,槐树、柳树、樱桃树、榆树、梨树就一直在房前屋后活着长着。现在,我知道它们尤其那一山沟的槐树,可能已经不存在了。这和人的命运有关,就像那方没
  【池塘。河流】   孩童时代,我们不知道我们对树木、花草、流水、飞鸟的爱也叫做爱。到了上学堂的年龄,我记得,槐树、柳树、樱桃树、榆树、梨树就一直在房前屋后活着长着。现在,我知道它们尤其那一山沟的槐树,可能已经不存在了。这和人的命运有关,就像那方没有名姓的池塘或溪水一样,为了不背叛自己都经历了一种不可能性的更替。   流动之前,河流以池塘或静止的方式蜗居于山涧。在乡村,池塘一般被叫做淖坝。没风的时候,它们会和玉米、谷子、糜子一样,在想象中平静地穿越一些林地或者山沟村镇,向不熟识的人展示自己激荡、宏阔的灵魂。但是,更多时候它们只是躺在山湾厚厚的青纱帐里,静静地美丽着,甚至略带一些忧伤。对我们这帮孩子来说,在淖坝里游泳,或打跤水是快乐的。我们常常会在午后大人们睡觉的某一个时刻偷偷的跳下去,泼水,戏水,然后随波逐流。其实,我们都不会游的太远,只是从这一头到那一头做着各种率性的移徙。淖坝里往往沉淀着松软的烂泥。滑滑的,光光的,像一具具充满诱惑的胴体,深进去,就是一个个陷阱。虽然有一次我差点被淹死,虽然我们被水蛇一次次的惊吓,虽然我们多次被父母训斥,但淖坝依然是值得尊敬的。它是我们快乐的渊薮。我们无数的童年时光都在那蓝蓝的水面和碧绿的岸边度过了。我们努力发现、触摸、理解了一个个日常琐事。淖坝,平衡了我们所失去的东西,让野孩子第一次有了信仰。   淖坝是深陷在大山深处的镜子,久了也会发涩。它需要擦拭,或流动。就像它下游某一处咕咕冒出的清泉。滋润了无数牲畜、飞鸟、庄稼的泉水。流动的溪水夹杂着泥沙冲向了南小河。13岁时,我淌过南小河走向了葫芦河。它的灵魂巨大而桀驯,粗野。那时我对河水及其所流经的地方还一无所知,但它的平野、空旷还是震撼了我。秋天发洪水时,我们会在隆隆声中来到河边。当看到粗壮的汉子爹娘一般从河里打捞出一堆堆柴火一根根椽檩一具具僵尸时,我觉得它的灵魂是高大的甚至是残忍的。以后我又无数次路过葫芦河所汇入的渭河。泾渭分明的渭水。混浊的渭水。我知道,渭河的水已经有很大一部分不是淖坝中淌出来的了。它们的交汇处因为水流的增大而显得有些杂乱无章或喧腾不已。在无数次的记忆里,我甚至想象会出现鱼流的交汇。但是,急湍的漩涡却在不断发出一股股难闻的气味,刺人心脾。   虽然在形制上河流仍然保持着当初我们见到的样子,但是,现在它们却存在着太多的不准确性。无论怎样努力,记忆的不在场使得相信变成了虚幻。就像流动铭刻了过去一样,河流也正冲淡了见证着的日常现实。淖坝隐没在庄稼地里,南小河断流了,葫芦河萎缩了,渭河变浅了。它们正在城市的边缘消失。消逝在曾经开始的地方。比如芦苇,比如船渡。   清澈也好,混浊也罢,河流已经覆盖或填平了一切,令一切沉默。每一次的经过,我都会想起乔治·奥维尔在《一九八四》中描述的新秩序下灰暗、了无生趣的日常生活。“一九八四”已经成为一个特指,或者标志。它更多的是意味着一种厌恶。事实上,离开乡村之后,也就远离了对河流的亲近。如果需要的话,我们应该用幻想的蚕将淖坝或河流裹在其中,不让混乱的、沾染着死亡气息的事物所颠覆。   【寺庙。】   山神庙。龙王庙。所有这样的庙宇似乎都在印证着凯尔泰斯的那句话:“不管你相信什么,你都会死掉;但是,假如你什么都不相信的话,那么对活人来说,你已经死了。”劳碌的世俗生活里,人们需要一种心灵上的信仰。朴素的信仰。让心里觉得踏实。在香火缭绕中,他们希望拥有哪怕是片刻的时光,让心灵能够在另一个现实之中获得喘息或安宁。   乡野里大大小小的寺庙,都会有稠稠稀稀的香火来奉供。立在村头山头的它们,哪怕是旱得草都发蔫了,也总有松柏围绕着。那是村人的祠堂。妇人们是进不得的。   小时候,我记得父亲的旱烟匣子就是用村北龙王庙里的一块木匾做成的。正面有一颗字:雄。浮雕效果的行草。方方长长的,装满了够一人抽一年的,但经常是半匣子,跟着太阳挪地方。后来要恢复修庙,他就主动上缴,说这几年受委屈了应该回去归位。之后,清晨或黄昏的大多数时辰里就能听到隐隐约约的钟罄声了。出出进进的龙王庙里也就恢复了庙祝。由村里姓高的一位鳏夫兼任。病殃殃的他,因为认几个古字,常常给前来求药签的信士子弟解签。有时候我们也去看抽签,但大多数时候因为听不惯他哮喘吁吁的出气声,就到旁边看龙王呼风唤雨的壁画。逢初一、十五有上香的香客,他也会从人家的献盘里拾取一个蒸馍,然后敲几下罄,让清脆的声音一遍遍的回响。大年初一,奶奶早早就会催我们到庙里去烧头香,说是能讨到一年的吉祥。尽管我们都不大相信,但从龙王庙到山神庙还是要去转一圈的。烧香,磕头,放炮,献献盘。在那一声声的钟罄声中,奶奶的话也会一遍遍地响起。有一年冬天,邻庄的疯子也到庙门口拾蒸馍来了。大雪中,他和庙祝一起敲罄,一起拾献盘,一起放鞭炮。远近的香客一片片的跪倒在庙门前,头如弯柳。罄声悠扬。被日常现实坚硬粗砺了的心灵,在这片刻的宁静里寻到了一种无比空灵无比仁慈的境界。他们内心深处那最柔软的部分动情了。他们的施舍和他们的祈祷一样动人。那一刻,我宁愿相信这是一种信仰,虔诚的信仰。和做弥撒、念经一样,它时刻提醒人们,我们都是罪人。我们需要感恩,也需要救赎。   以后,我游历了许许多多的寺庙,见过了形形色色的香客,但我始终相信,乡民们对庙的信仰是活的,一成不变的——前天如此,昨天如此,今天如此。除此之外,一切都不复存在。虽然这种看法让我承受了过多的苦痛。   “我还从来不敢为你祈祷。”“这是什么意思:为某人祈祷?”沉默。“有点。像一个举报。”“下次你将怎样处理自己的事呢?”神甫问。“我将寻找帮助。”K说。“你总是过多地向陌生人寻求帮助”。神甫不满地说。卡夫卡在《城堡》里谈的是不幸。或者是自己的不幸。那么到底该不该寻找出路、逃避、借口与开脱呢?如果可以,那么该不该摒弃痛苦呢?卡夫卡死了。但他知道,从孩子变成老翁,那意味着有责任去寻找幸福。教堂是他们的福音,就如寺庙是乡民温暖的栖息地一样。他们彼此的灵魂都结合的太紧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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