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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创] 梦中的那只筐

2020-11-23抒情散文洪水河畔
梦中的那只筐
734500 甘肃民乐一中刘希国
躺在病室里呻吟的母亲断然不会想到在垂暮之年竟还挨了一刀。他的身体里少了一样东西---胆囊,可又多了两样东西:一个麻醉泵,一个引流管。引流管终端吊着一个不算太小的塑料袋,挂在支架上,晃晃悠悠的,

梦中的那只筐
734500 甘肃民乐一中刘希国
躺在病室里呻吟的母亲断然不会想到在垂暮之年竟还挨了一刀。他的身体里少了一样东西---胆囊,可又多了两样东西:一个麻醉泵,一个引流管。引流管终端吊着一个不算太小的塑料袋,挂在支架上,晃晃悠悠的,像一个悬着的生命。看到它,不由得想起了过去我家的那只用芨芨编的筐,它仿佛一个不散的魂灵常常侵入我单薄的梦乡,至今挥之不去,想甩也甩不掉。
家里原先是有过一个草筐的.,因为太旧了,谁都不大注意它,它像一个弃儿被丢在墙旮旯里,随着炉膛里一股青烟飘起,它彻底完成了一家人赋予它的使命。接下来的问题是如何置办筐了。母亲说用去年拔的芨芨编一个算了,父亲以惯常的口吻说:眉毛长,见识短。初秋拔的芨芨不牢实,耐磨到今年冬天拔点黄(长得老熟)芨芨编上才耐用。
冬天拔芨芨其实不是一件易事。寒风瑟瑟,人们缩脖子蹴腿,失魂落魄。亘古不变的太阳镍币似的越来越瘦,几声老鸹叫,旷野坟场似的。地埂上,沟渠两岸的芨芨草失去了夏日的茂盛和自在坦荡,兀自在风中飘摇歌舞或坦然倒卧,播散着坚强与孱弱的味道。和父亲一道拔了几根芨芨后,我的手便开裂了,父亲说我实在指(望)不过。过了一阵,他说芨芨墩太干,气都快拔断了,才弄这么几根,等到雪后再说。
机会终于来了,薄雪后的旷野没有了清纯的草木和泥土的气味。背阳一面的雪已消化殆尽,有的地方偶尔只留些刀刃般的缺口,脆而硬。前腿弓,后腿蹬,两手攥紧芨芨,“嘿”的一声,芨芨乖乖从地里走出来,抹一把冷汗,咧着快开裂的嘴唇,极满足的笑笑。接连几天,我和父亲终于拔足了够编两个筐的芨芨。芨芨上没有附着的草芥,我和父亲用粗绳子将其捆好,塞到涝池里的冰窟窿里浸泡两天后把芨芨抬回家,又请了胡不拉碴的段老三编好了黄芨芨筐。
有筐还得有筐系,父亲把编筐剩下的芨芨用木榔头捶扁,搓成粗细均匀的草腰。够拧一个绳后,用一个短棒支起架子车的一个辕条,让车轱辘离地。草腰的一头拴紧在辐条上,一个人远远的牵牢另一头。另一个人转动轱辘,转速要匀:转快了,草腰受力不匀容易断掉;慢了,人熬不住等待的滋味。所以只好匀速转动轱辘。劲上好后,放下短棒,一根囫囵绳要扭作三股,父亲比划好长度,他来拧,我则调绳,等第三股不长不短刚好并合后,父亲自语:不好,怎么拧了个齐头绳。后来得知,农人迷信地认为拧齐头绳的人死得早。我却佩服没有一点数学知识的父亲计算的精准。穿好筐系,标志着我家的一个“工程”竣工。
可别小看了一只筐。夏天,它是背猪草的主要运输工具。冬天,筐的使用专利权归了父亲。天蒙蒙亮,父亲背着筐,左胳膊套紧筐系,右手握着粪叉,一路儿搜寻捡拾。半小时左右,门外传来重重的喘气声,父亲背着满满一筐猪粪回来了,堆好后进屋里休息片刻,说今天有一两处地方还没去,就又背着筐去碰运气了。我家人多地少,父亲只能靠多积农家肥来提高单产,黄芨芨筐确是一只诺亚方舟,驮着我们一家晃悠悠向前飘移。最难忘的是孩提时的夏天。一个下午,母亲让我去拾点牛粪喂猪。来到地上,一群牛正安详地反刍,我走到温驯的沙牛前,用小手触摸牛的粪门,沙牛很善解人意,毫不吝啬地蹶起了尾巴,我干脆用筐接好。刚起身准备离开,谁知身后跑来一头犍牛,把我撞翻,然后若无其事的走开。我气得跺脚:这挨刀的,又没惹你妈。摸摸刺痛的屁股,重又把粪拾好,背着筐向母亲交差。还有一个秋日,晴空万里,母亲与大伙一起给生产队挖山药,我们一群孩子则找着吃“吊蛋子”,当然每人都有一个任务:拾满一筐粪。我看到母亲挖了四五个极大的山药,她迅速把几个山药放到埂槽里,又飞快将其埋好再向四周望望,最后记准了地方。晚饭后,我背着筐与母亲找到了埋山药的地方,迅速把山药放进筐里,在上面压了几泡牛粪,神色坦然的回家了。那个晚上,我们姊妹五个猴急猴急地守在锅台边,吃上了平生最为惬意的一顿煮山药。以后的几年里,我和母亲如法炮制,留下了让我终生难忘的许多记忆。
现在,粪筐已成为遗物,没有人愿意注意它。(父辈们都开上了手扶子),更没人去拾粪了,高效化肥把他们的脑子塞得满满的。
今夜,守在病室里,看着母亲身边挂着的集水袋,自然地想起了那只黄芨芨筐,这种思绪如夜风徐徐吹向远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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